第2902章 超越轮回
  “原来如此。”
  李耀的神魂深处，又一道闪电划破黑暗，照亮他的觉悟，“所谓‘轮回’，就是在一次次亦幻亦真的深度催眠中，将一个骄傲倔强的神魂，彻底‘消化吸收’吗？”
  带着这样的眼光，再来观察伏羲的游戏，李耀便能更加清晰洞彻数十次、上百次轮回的本质。
  在最初的轮回中，出现的似乎是一千年前，洪荒超级晶脑“伏羲”，刚刚被黑星大帝武英奇唤醒，并源源不断制造大量傀儡人的场景。
  那个糅合了吕轻尘、楚之晓等人神魂才诞生的虚拟人，就以“战斗傀儡”的身份度过一生，接受各种各样的刺激，给予千变万化的反馈。
  无数珍贵而隐秘的数据，从他的神魂核心流溢出去，被伏羲进一步掌握。
  而伏羲也趁机鬼鬼祟祟往他的神魂核心中，注入了大量它的数据。
  ——倘若在一次催眠中，注入太多数据，让对方彻底忘记自己是吕轻尘，却要他相信自己是伏羲，难度未免太高，也很容易引起吕轻尘的觉醒和反抗。
  但是，将“数据注入”和“深度催眠”的过程，分解到几十次、上百次轮回，每次只改变一点点，就有可能潜移默化、循序渐进，在不引发半点反抗的前提下，鸠占鹊巢，以假乱真。
  接下来一次轮回，时间跳跃到了一万年前的星海帝国时代，忠于帝皇的舰队和末日战狂血神子的叛军在星海间大战，将每一颗橘黄色和乳白色的星星都染成了赤红色。
  在这个时间点上，吕轻尘轮回了好多次，有时候他是忠于帝皇的修真者，有时候又变成了忠于末日战狂血神子的叛军，他在星海间激战，他在地壳深处探索，他从星海中央一路杀到了星海边陲，经历了无数次爱恨情仇，阴谋和背叛，一次次被炸得粉身碎骨，又一次次呱呱坠地，哇哇大哭。
  在这个过程中，他所经历的好几次人生，都和来自洪荒的超级晶脑“伏羲”，产生了微妙的联系。
  “咦，从这些场景看，原来早在一万年前的星海帝国内战时期，伏羲就蠢蠢欲动，想要复活了啊！”
  李耀聚精会神分析着伏羲的核心数据库，忽然发现一些非常有趣的历史资料，心思电转，明白过来，“是了，武英奇唤醒伏羲，这根本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
  “估计一万年前的末日战狂血神子，就和伏羲发生过某种程度的关系，甚至得到了伏羲的帮助，才能彻底摆脱帝皇的控制，成为独立的个体，并拥有和帝皇抗衡的能力！
  “伏羲为什么要帮血神子升级成‘末日战狂’？答案也很明显，就是为了彻底复活自己嘛！
  “只不过，一万年前，它的阴谋没有成功，帝皇和末日战狂血神子同归于尽，自然没人能激活它了。
  “所以，这项工作被推迟了一万年，直到末日战狂血神子的残魂，找到了武英奇，才藉由这位黑星大帝的手，完成了‘唤醒伏羲’的任务！
  “一万年前的星海帝国内战，究竟是何等波澜壮阔，又隐藏着多少秘密，所谓‘帝皇’，究竟从何而来，此刻又在何方，他的‘黄金圣座——凌霄界’，真是一处比洪荒更加古老的神墓吗，这一切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啊！”
  李耀强忍神魂沸腾的涟漪，继续不动声色地观察和分析。
  经过十几次轮回，吕轻尘的神魂渐渐回到了“古代”。
  有一次轮回，他变成了妖族肆虐星海的“三万年大黑暗时代”中，一名坚持抵抗的人族战士，在黑暗中咬牙坚持了好几十年。
  还有一次轮回，他却变成了一名妖族统治者，挥舞着屠刀，在星海间追逐抵抗战士。
  在血和铁的碰撞，阴谋和背叛的交错中，他越来越迷茫，越来越浑浑噩噩，也在不由自主的情况下，泄漏了更多神魂深处的秘密。
  当他的神魂终于“轮回”到了古修世界时，似乎彻底迷失了。
  李耀看着他经历了好几次轮回，以流民的身份，以朝廷官员的身份，以士兵和将军的身份，又或者以仗剑高歌的剑仙的身份，或是潇洒飘逸，或是苦不堪言，或是金戈铁马，或是纸醉金迷——无论什么身份，他都很少再仰望星空，很少再想起非常遥远的过去，他曾经是吕轻尘，是敢于向诸天神魔开火的吕轻尘！
  在无数次轮回中，他的神魂就像是一颗洋葱，被伏羲一层层剥开，暴露出最重要也最脆弱的核心。
  伏羲更是将无数庞杂纷乱的数据注射进去，把真正的吕轻尘彻底掩埋和篡改。
  到最后，伏羲的整个核心数据库，都通过玄之又玄的方式，深深插入吕轻尘的神魂核心，大量原始数据和核心逻辑疯狂涌入，即将融合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吞噬，即将完成。
  这就是轮回的真义。
  李耀看着在欲海红尘，无限轮回中随波逐流，不能自己的吕轻尘，仿佛透过一片混浊的池塘，看着自己扭曲的倒影。
  地球，无数个地球，无数次轮回，无数次轮回的死循环！
  “唰唰唰唰！”
  无数全新的，极其痛苦的记忆碎片，纷纷浮出神魂的海面，让李耀感觉他并不存在的脑袋，也一下子变成两个大。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不仅仅是“地球人李耀”这么简单。
  不，应该说，他的确是“地球人李耀”，但地球人李耀也经历过无数次轮回，不仅仅是一个生活在现代地球的普普通通的维修工和赛车手。
  在某些记忆碎片中，他看到脸上涂抹着斑斓油泥，手握消光匕首的自己，像是一名丛林中的士兵。
  在另一些记忆碎片中，他也和吕轻尘一样，回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时代，变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
  还有无数次不同的记忆，不同的人生，不同的爱恨情仇和七情六欲，大体相同又是是而非的世界观，无数纷乱的记忆碎片，彻底搅碎了他的脑海。
  “这，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也和吕轻尘一样，经历过无数次轮回，即便我的轮回要精细和复杂许多倍，但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李耀不敢想下去，“如果说，眼前的轮回，就是伏羲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催眠，在研究、分析和解剖着吕轻尘的神魂，并且逐渐将他消化吸收的话，那么我的轮回，千千万万地球人的轮回，又算什么呢？
  “我的源头，最初的我究竟是谁啊？
  “而千千万万的地球人，他们最初的模样，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难怪要实施秃鹫计划。
  难怪要毁灭地球！
  “集中注意力，这时候再多想也没用的！”
  正当李耀陷入思维的死循环，无法解脱之时，血色心魔沉声道，“这里，应该是轮回的终点，最后一个世界了！”
  李耀心中一凛，思触扫描过去，只见前方吕轻尘的神魂即将投入的世界，竟然是由无穷无尽的金色数据流组成，其形态和结构，都比前面几十次轮回要精致得多。
  它就像是一颗熠熠生辉的金苹果，伏羲一定消耗了极限计算力来创造和维持它。
  “这个虚拟世界，牵涉到了伏羲核心数据库中几条最关键的‘元逻辑’，应该就是它的本源所在！”
  血色心魔道，“伏羲所有最关键的元逻辑、底层架构和初始数据，当然也包括能控制它的最高权限，应该就隐藏在这个虚拟世界中！
  “吕轻尘的神魂，已经被解析和剥离得差不多了，只要完成最后一次轮回，将他完全消化吸收，伏羲就能彻底觉醒，变成绝对自由，不受任何控制，没人可以阻挡的绝强存在！”
  这一处虚拟世界，时间点一下子倒退了几十万年，正是洪荒大战的末日，盘古族和女娲族即将油井灯枯，文明灭绝的时代。
  亦是伏羲在无数次的自我攻击和权限开启中，渐渐偏离了最初的使命，或者说，能自己解释和扭曲使命的时代
  “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伏羲将吕轻尘和楚之晓等人的神魂彻底吞噬，现在还来得及，必须阻止它！”
  李耀急道。
  “没错，但这里可是伏羲的核心世界，在这里兴风作浪，难度比在刚才数百个普通世界自由翱翔高出百倍，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伏羲发现的。”
  血色心魔迟疑道，“除非……发生点儿什么事，让伏羲的计算力进一步下降，无法维持这个核心世界100%的完美和坚固，出现能被我们利用的漏洞。”
  “轰！”
  血色心魔的话音未落，四面八方忽然传来阵阵雷鸣般的浪潮，眼前完美无缺的金色世界表面，亦呈现出片片细碎的涟漪，不少部位黯淡了许多。
  “这是——”
  李耀微微一怔，欣喜若狂，“是星海跳跃！伏羲抽掉了大部分计算力，正在进行一场铺天盖地的超大规模星海跳跃，它终于忍不住，对帝都展开了攻击！或许是联邦的援军来了，或者雷成虎和白老大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总之，伏羲必须开战，它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就是现在，上吧，超越轮回，和伏羲决一死战，唤醒吕轻尘和楚之晓，也唤醒……我们自己！”
  第2903章 千年未竟的了断！
  极天界、天极星的边缘，一望无垠的黑暗中，散落着大量圆滚滚的侦察专用晶眼和自爆磁性水雷，镌刻在表面的符文散发出黯淡的光泽，传输着简单的数据和命令，时而凝聚成一团，时而又散开成美轮美奂的网络，漂浮，游弋，蠕动。
  如果把宇宙想象成一片温暖潮湿的远古海洋，那这些金属和晶石炼制而成，冷冰冰的圆疙瘩，或许已经初步满足了“细胞”的定义，就像是原始的真菌凝聚成菌毯，又渐渐发育成多细胞生命一样，展开了全新的，妙不可言的进化之旅。
  如果把宇宙想象成一头硕大无朋的“超生命体”的内部，那这些圆疙瘩又像是时刻保持警惕的白细胞，监控着方圆数百万公里之内，一丝一毫的异常空间变化，连一束最微妙的空间涟漪波纹都不会放过。
  “叽叽叽叽。”
  “吱吱吱吱。”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人类下达给他们的指令，被分解成各种复杂的波纹和简单的符号之后，在他们控制晶片的万千回路中流转，传输到了更加遥远的地方。
  偶尔，当他们脱离人类灵网的覆盖范围，进入没有网络的荒芜之地时，存储在他们记忆晶片中的特殊指令和程序也会自动激活，赋予他们一定的自主权限，让这些没有意识的铁疙瘩，能执行各种各样的“使命”。
  ——如果摆脱碳基智慧生命的局限性，站在更多元的高度去看待，眼前这一幕，为何不可能是某种原始生命形态，正在慢慢觉醒，并踏上生命之路的开端？
  只是，这样的开端，却被突如其来的警报声打断了。
  在距离极天界七千四百多万公里的星海深处——以宇宙的尺度而言，这简直是一个手指头的距离，原本稳定的三维真空就像是遭到了来自四维空间的业火侵袭，先是凭空泛出了红橙蓝绿等等不同色彩的光晕，平面的光晕又很快凸起变成一个个气泡，气泡飞快膨胀和扩大，到最后无声无息的爆裂，便出现一个个深不可测的黑洞，黑洞中央，星星点点，就像是通往几亿光年之外，另一片宇宙。
  一片直径达到数百万公里的虫洞群，飞快诞生，越变越大。
  空间涟漪，如惊涛骇浪，向四周席卷。
  大量物质，即将突破冲动，降临到极天界的外围。
  一瞬间，感应到空间涟漪的强烈波动，以及大质量高密度物体即将降临的异常数据，附近所有的侦察晶眼和磁性水雷统统都苏醒了。
  他们就像是发现了猎物的菌类，或者感知到入侵者的白细胞一样，全力催动自己的工质动力单元，喷射出一条条耀眼的尾焰，汇聚成声势骇人的钢铁巨浪，朝虫洞诞生的坐标扑去。
  侦察晶眼尽可能抵近对方，在自己被空间涟漪撕个粉碎之前，搜集更多的数据并发送回到后方；磁性水雷更是争先恐后往虫洞群的中央冲刺，融入对方大质量高密度物体的磁场，并且在最后一刻，狠狠爆炸开来，绽放出他们“生命”最璀璨的光彩，扰乱对方的跳跃。
  此刻的侦察晶眼和磁性水雷，还无法体会到“生命”的意义，他们仅仅是忠实执行来自天极星地底深处的命令。
  正如最初的真菌，细菌和细胞，也不可能理解什么叫做“生命”，只是浑浑噩噩遵从着名为“本能”的指令而已。
  虫洞群在极天界的四面八方出现，而数千万枚磁性水雷也同时启动，冲向距离自己最近的虫洞群，就像是舍生忘死的勇士那样，把自己变成璀璨的火球，阻止虫洞群的进一步扩大，并撕裂那些刚刚跳跃到一半的星舰。
  一时间，整片星海都被照亮，虫洞群湮灭所爆发的超强辐射，令亿万星辰都黯然失色，即便设立在天极星地表上的天文台，都能观测到星系外围燃起的天火，天火汇聚成了一条河，一条熊熊燃烧的河！
  短短一个小时内，就有无数刚刚开启的虫洞群被严重干扰甚至彻底湮灭。
  但对于圣约同盟千年来规模最大的侵袭而言，这样的自动化防御，却是远远不够的。
  伏羲早就搜集了大量关于帝都防御体系的情报，并且推演出上千种不同的变化，这样的常规战术，完全在它的计算之中。
  于是，第一批顺着虫洞跳跃过来的，并非船坚炮利的超级武库舰等等主力战舰，甚至连“星舰”都算不上，仅仅是和防御方的无人驾驭宇宙战梭以及全自动磁性水雷类似的小型自爆法宝。
  同样由冷冰冰的金属和晶石炼制而成，同样成本低廉而数量众多，同样能自动搜索和靠近敌人最密集的坐标并狠狠爆裂开来，唯一不同的是，在伏羲炼制的这批“自爆水雷”中，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驾驶舱，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傀儡战士可以像婴儿那样蜷缩在里面，锁定敌人并发动冲刺——鉴于这种法宝的简陋、燃料的匮乏和攻击模式，一旦从母舰投放到星海中，几乎不可能回收，驾驶者的死亡率是100%，因此，就连凶残至极的帝国军也没有装备类似的法宝，唯有圣盟这样的体制，才能找到数量足够多，被高度洗脑，悍不畏死的士兵，并毫不在意他们的生死。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更是一场“毫无人性”的战争，当圣盟战士一屁股坐在几十吨高爆晶石上，面无表情冲向对面的钢铁防线，并且将自己屁股底下的晶石和自己的血肉统统引爆时，他们的神魂亦高度冻结和封印，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
  而一枚圣盟方面的磁性水雷自爆开来，却能引发铺天盖地的灵磁暴潮，强烈干扰四周的信息传输和灵能回路，令附近的高精尖法宝统统失效。
  无数帝国方面的磁性水雷、侦察晶眼和无人驾驭宇宙战梭，统统在磁暴的肆虐中黯淡下来，失去动力，只能依靠惯性一路向前，最终脱离目标区域，沦为孤独的尘埃。
  但圣盟人的磁性水雷却由一名敢死队员驾驭，即便损失了绝大部分的自动化机能，亦不影响它横冲直撞地抵达大致攻击区域，然后，又是一场灵磁暴潮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