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外面的座机响了。
  电话接通，传来他想念了一上午的声音：“喂？”
  “是我。”
  唐糖探头朝他的房间看了眼，“怎么啦？”
  他靠在椅背，这个角度能看到她的侧脸，他笑了笑：“没什么，有点头晕。”
  “……”女孩的声音有点闷闷的，“你也缺氧吗？”
  第61章
  何旭东被监察局的人带走了, 据说那天他正在校领导办公室喝茶。
  被带走的时候, 气定神闲。
  何旭东被带往一处特殊的招待所，之所以说特殊，是因为这不是真正意义的招待所，而是专门给林市双规官员提供的拘留所。
  连续三天的高强度审讯, 让他这个40多岁的中年人精疲力尽。他当然是不能把钱榛南交代出去。
  负责看守的是两位工作人员，给他送饭菜的时候，其中一位在监控的死角, 偷偷跟他说：“何主任, 是钱总让我来的。”
  何旭东眼前一亮：“麻烦你跟钱总说一声，尽快想办法让我出去。”
  “这个您放心，钱总早就在想办法。”
  何旭东点点头。
  “对了，您夫人和小孩是不是在国外？钱总说要派人去保护，以免有人对他们不测。”
  何旭东面露感激：“那真是太好了, 他们在加拿大普雷斯科特镇xx路。”
  那人拍了拍何旭东的肩膀：“钱总说了, 家里的事情您别担心，撑过这几天，就可以出去了。”
  “多谢……”
  窗外，当空皎月，却被厚厚的云层遮住。
  何旭东在招待所心急如焚时, 钱瑞集团豪华宽敞的总裁办公室内也是气氛凝重。
  两米长的鱼缸里，被人投了一把鱼食，引得鱼儿争相穿梭过来，你挤我、我挤你, 宛如世间众生相。
  钱榛南一身藏青色长衫，手里拿着一袋鱼食，正端详着里面的鱼。
  旁边沙发里坐着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年纪参差不齐。女助理进去倒水时，发现平时相谈甚欢的人现在各个眉头紧锁，一脸严肃，只有钱榛南笑眯眯地跟她说了声“谢谢”。
  女助理连忙笑了笑，赶紧退了出去。
  安静了一分钟，有人沉不住气了：“大哥，何旭东这人胆小怕事，不知道他会不会在里面说些不该说的东西？”
  说话的人叫周亮，是市委某个处的副处长，要不是事情快要火烧眉毛，他是不会冒这个险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的。
  这些人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十几年来，其中利益交错错综复杂，换句话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曾经，何旭东也是其中一员，只是现在这根线出了问题，其他人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免得被牵扯出千丝万缕的关系。
  钱榛南摸着右手上的扳指，依然看着鱼，只是眸色动了动。
  有个年纪轻的说：“我看大家别费神了，找人把他做了，以免夜长梦多。”
  周亮：“你是不是傻？这几天监察局刚找大哥谈过话，这个节骨眼上何旭东再出事，第一个嫌疑人会是谁？”
  那人急着剁脚：“可是也不能这么干等着啊！……大哥，你别喂鱼了啊，都火烧眉毛了！”
  说话的几人齐刷刷看向钱榛南。
  “好了，别吵了。”钱榛南终于不再喂鱼，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里坐下，眯了眯眼：“阿东以前在供销社的时候帮过我大忙，我不可能对他下手，他是我兄弟。”
  所有人沉默。
  “大家放心，他暂时没有交代什么。”钱榛南顿了顿，又笑了一下，只是眼底毫无笑意，“但是我们不能把自己的命运寄望于别人的嘴巴上。他老婆孩子这几年在加拿大，我也很久没看到他们了，你们派人去接他们回来吧。”
  入夜，冯家书房里，暖气开得适宜。
  冯峻正坐在书桌前，用笔电浏览这几天的新闻，唐糖和肉丸背对着他，坐在毯子上看书。
  冯峻蹙着眉看了一眼，似乎在看一本时尚杂志。
  是的，一人一狗在看杂志，看得似乎还挺认真。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多了个人，似乎就这样相守到老下去也不错？
  那张俊脸破天荒露出了一点柔和的笑意，一天的疲倦瞬间不见，他继续垂眸看新闻。
  视频软件里正重播着林市当地新闻，里面正在放市委常委作风整顿暨党风廉政建设大会。
  一张跟他极其相似的脸正在屏幕里发表讲话。
  “现在有些同志，还在顶着中央八项规定顶风违纪。听说有个别市管干部，还在提拔考察公示期间就开始大张旗鼓宴请升官，还公然去俱乐部找女孩联络感情，作风低俗，让人震惊。
  很多人民来信都已经放在我桌子上了，这些人还不知收敛，定期在某个基地里面拉帮结派，经营自己的人脉……”
  “咦，这不是你爸吗？”
  身边一股清香，唐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冯峻转过头，就看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她穿着一套可爱的棉布家居服，和一双同色系的粉色毛绒拖鞋。
  他收回视线，嗯了一声，心里却软软的。
  唐糖撑着下巴看他。
  他工作的时候喜欢戴一副无框眼镜，修长的手指敲着笔记本，这么文质彬彬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游走在黑白边缘，手段狠厉碾压一切的房地产大佬，倒是有点像一个毫无攻击力的大学老师。
  不熟悉的人，还真有可能被这模样给骗了呢。
  唐糖绞尽脑汁想了一个词形容他：衣冠禽兽。
  不过，这个衣冠禽兽还是很帅哒！
  “我以前都不敢相信，可以跟市委书记的儿子谈恋爱。”唐糖不留神，嘴里说了出来。
  冯峻关机，合上笔电，呵了一声：“我以前也不敢相信，市委书记的儿子要跟你领证，你还不愿意。”
  “……”唐糖低头，小声嘀咕着，“你都比我老那么多岁呢，总是这么跟我斤斤计较。”
  冯峻冷眼看她：“你说谁老？”连十岁都不到吧？
  唐糖谄媚一笑，杏眼笑得丝毫没有诚意：“您不老，真的，冯哥哥还年轻着呢。”
  冯峻勉强接受了她的解释，冷飕飕收回目光。
  唐糖眼珠转了转，笑出一个酒窝：“不过，哥哥你答应我的事情还没做到呢。”
  这软糯的一声“哥哥”，让人心底某些恶劣因子开始作祟，加上空调吹出来的热风，让人心里发痒。
  冯峻滚了滚喉咙，一把把她扯到自己腿上，在她脖子上狠狠嗅了嗅：“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事情没做到了？”
  唐糖胳膊搭在他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你上次说了，那天晚上如果不用套，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情，随我差遣。”
  冯峻身体僵了僵，蹙眉想了想，好像还真有过这么一桩事情。
  他慢吞吞靠在椅背上，目光盯着她：“你想好什么事情了？”
  唐糖看他的眼神带了点殷切：“我弟今天给我打电话，最近要带女朋友回家吃饭，可是我租的那个房子你也知道，又小又破……”
  冯峻看着坐在自己腿上的女孩：“你想说什么？”
  肉丸见唐糖坐到冯峻腿上，咬了咬唐糖的睡裙。
  唐糖分神研究了一下它的肢体语言：“……它是不是也想坐你腿上？”
  冯峻沉默了一下，随后无视了肉丸，问：“所以你想在我家里请他们吃晚饭？”
  “嗯，我买的房子还没交房，否则我可以去新房里请他们吃饭。”
  冯峻偏头想了想：“吃饭没问题，但是要等我们从加拿大回来后。”
  唐糖瞪大了眼睛：“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去加拿大了？”
  冯峻觉得她的表情好玩，捏了捏她的下巴：“今天决定的。”
  “什么时候走？”
  “明天。”
  明天你爸爸。
  肉丸真是条聪明伶俐训练有素的狗狗。
  唐糖看到它从储物间拖出一只拉杆箱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如果有人告诉她，下一秒肉丸会开口说话她也不惊讶了。
  肉丸大概觉得这还不够，又吭哧吭哧从卧室叼了一个本子出来，是冯峻的护照。
  唐糖感慨：“你活生生把一条宠物犬养成了保姆犬。”
  这狗平时是该有多操心啊？
  不过换句话说，也说明冯峻平时出差次数蛮多，连肉丸都知道出门前要准备什么东西了。
  可是这明明是金助理的活。
  粉色棉拖鞋走了过去，唐糖撸了一把毛茸茸的大脑袋：“你说，它明天是不是还要当司机带我们去机场啊？”
  问完没听到回答，唐糖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自言自语，回头时才发现冯峻还在抽屉里找东西。
  “你在找什么？”
  冯峻大概终于找到了要找的，唐糖探头瞄了一眼，居然是个小盒子。
  他站在她面前打开。
  看到里面装着一枚翡翠戒指，唐糖一时失语。
  灯光下，翡翠泛着古老的光泽。
  “这次回爷爷家，老头给的。”冯峻倒是无所谓地拿下戒指，替她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