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竹马 第106节
作者:其君折枝      更新:2023-04-21 11:14      字数:4029
  身后迟迟未曾跟来脚步声。
  她也没有回头。
  她在赌,赌林斯言对她不是一点情意都没有。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赵锦绣以为他不会跟过来的时候,脚步声终于在她身后响起,心脏忽然剧烈一跳,她在他快走到身后的时候回过头,看着近在眼前的青年,看着他克制地离她有三步的距离,她忽然说,“林斯言,我喜欢你。”
  她平日与他相处从不曾有一丝越矩之处。
  即使每日在一起吃喝,一起走着,她也还是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也因此——
  她如今这番不假思索的话让一向冷静的林斯言都愣住了。
  他原本低着头,此时却因震惊掀起眼帘,青年目光怔怔看着她,一向沉稳的面孔也仿佛泛起无数波澜涟漪,等反应过来,他薄唇微张刚想说话,身前的少女便又开口了,“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林斯言。”
  她忽然上前一步握住他的袖子。
  除了谢池南,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握住一个外男的袖子,这样的大胆,可她却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仰着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咄咄逼人般要他一个回答,“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林斯言看着她的眼睛,几欲张口却回答不出。
  最终他像是终于认了输,低下头避开她仿佛可以看透一般的眼睛。
  “我们不合适。”
  这是他唯一能给她的回答,那样的贫瘠、匮乏、无力。
  “就因为我的身份?”赵锦绣死死揪着他的袖子,五指因用力都泛了白,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既然喜欢你就不会介意这些,我也不相信你是会介意这些的人。”
  她认识的林斯言聪明、沉稳、冷静,比她见过的许多人都要成熟。
  他绝不会因为门第而心生退却。
  他只会依靠自己的努力让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少。
  这些日子的相处,赵锦绣明显感觉到他在努力缩短他们之间的差距,倘若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怎么可能会在昨日主动邀约他?来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先前看到冯氏的时候就全然明白了。
  “是因为冯姨吗?”
  “我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可我相信冯姨会理解我们的。”
  “还是你觉得我吃不了苦?”赵锦绣说到这忽然转身,她走到水井边,一边弯腰拎水,一边故作轻松说道:“那你就太小看我了,我从小到大学习骑马练习射箭,翻山越岭,什么苦没吃过?”
  看着从水井中一点点拎起的满满的水,她高兴道:“你看,我可以的!”
  她想证明自己能吃苦,能干活,可一晚上没怎么歇息的她在起来的那一刻却忽然一阵头晕目眩,水桶砸了回去溅起无数水花,打湿了她的脸,也弄湿了她的衣裳。
  “你没事吧?”身边传来林斯言关切担忧的声音。
  看着她满面水意,他抬手想替人擦拭又握紧拳头藏在袖子里,哑着嗓音与她说道:“你去擦洗下。”
  赵锦绣没动,她目光怔怔看着那口水井里漂浮着的水桶,忽然又一次伸手,如哭似泣般说道:“刚才是我手滑了,这次肯定可以。”她弯腰想去捡绳子,可还未碰到就被林斯言握住了胳膊。
  “别弄了。”
  青年嗓音喑哑,看着她的目光满怀心疼和不忍。
  “那……”
  她看到远处地上的狼藉,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干的事,“我,我去扫地!”她说着就想跑开,青年握着她的手却不曾松开,她跑不掉,只能听到压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赵锦绣,别再做这些事了。”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若是从前,赵锦绣一定会高兴,如今,她却只有满心彷徨。
  她低着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吗?”
  听到身后传来的男声,赵锦绣神色微怔,想到什么,她忽然变了脸,她扭头朝林斯言看去,见他看着她说道:“从那以后,我母亲就没法再面对皇亲国戚了。”
  只一句话,就让赵锦绣满腹话语都说不出来了。
  她看着青年弯下腰,看着他蹲在她的面前,看着他用干净的袖子一点点擦拭着她的鞋面和绣着牡丹花的裙摆,他没有说一句“我喜欢你”,却用实际行动证明着他是爱她的。
  赵锦绣看到了他掩藏于冷漠克制下的爱意和温柔,却无法再像先前那样坚持了。
  如果冯氏只是单纯因为他们之间的门第差距,她尚且还能努力下,可她害怕,那个可怜的妇人经历了那样痛苦的往事,她又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让她重陷进那样的惶恐不安中?
  眼睛模糊得让她已经看不清他的脸了。
  她听他说,“赵锦绣,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他的声音轻得恍如夜里的晚风,却又仿佛那冬日的鹅毛大雪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来气。
  ……
  冯氏推门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只剩下林斯言一个人了。
  看着青年孤寂的身影,冯氏张口想喊他,却又说不出口,倒是一直看着门外的青年听到声音回过头。
  “怎么出来了?”
  林斯言走过来扶住她的胳膊,他看着和从前一样,一边扶着人进屋一边说,“外头风大,您进去歇息吧。”
  “阿言……”
  冯氏握住他的胳膊,眼眶红红的看着他,难受道:“她是不是很难受?”
  青年脚步一顿,想到她离开时带着哽咽的一声“好”,垂着眼睫轻声说,“她会好的。”
  “……是我对不起你们。”
  冯氏心里也不好受,她刚才虽然没出来,可他们说的话,她也听到不少,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他们能好好的,可前尘往事就像一张大网罩得她喘不过来气,她没办法保证在知道她的身份后还能像从前一样和她相处。
  “我们不能在一起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这些。”
  或许连赵锦绣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和他相处时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的不安和惶恐,他不希望她的一辈子都会这样,更不希望她把所有的过错都怪在自己头上,她的一生应该是快乐没有烦恼的,而不是为了他一次次委屈自己。
  *
  “赵锦绣?”
  谢池南从兵马司回来,还没到家就在半路看到了赵锦绣的身影,他笑着打马过去,却看到红了眼白着脸的赵锦绣。原本含着笑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他沉声发问。
  赵锦绣像是才听到他的声音,她一点点抬起眼帘,在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终于再也忍不住掉下眼泪,哭出声来。
  第99章 “林斯言,再见了。”……
  很久没见到她这样哭了, 即使是那日在悬崖下,她怕到极致的时候也只是小声啜泣了几下,哪像如今这样?谢池南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行军打仗时勇猛无畏的少年郎, 面对比他资历老的叔伯也能面不改色, 甚至先前和陆从谈论呼延利一事也能从容不迫, 如今看着赵锦绣哭红眼却急得不行。
  “你别哭啊。”
  穿着黑衣劲服的谢池南抬起胳膊,他笨拙地为她擦拭着眼泪。
  可赵锦绣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 抹掉又落下,他却不厌其烦, 直到赵锦绣的眼泪终于断了,他这才沉着脸问她,“是不是林斯言?他欺负你了,是不是?”
  他虽然是在问她,心里却已十分笃定。
  心里的怒火就跟燎原一般,他看着沉默不语的赵锦绣,忽然握紧拳头,咬牙怒道:“我去找他!”
  他说着就想掉转马头, 可身形刚动, 胳膊就被赵锦绣拉住了,少女声音喑哑, “别去找他,和他没关系。”看少年那张俊美英气的面孔满是怒火,她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 只能握着他的胳膊说道,“谢池南,我好累, 我想回去。”
  “你送我回去吧。”
  谢池南听出她话语中的疲惫,便是再生气也还是按捺了心里的怒火,他看着人点头,“好,我们先回家。”
  两人一路回到侯府。
  门房的仆役见他们回来都松了口气,赵锦绣却没什么精神气的和谢池南说道:“我这个样子不好去见燕姨,你替我和她说一声,我睡醒再去找她。”
  谢池南没意见,“我先送你回去。”
  赵锦绣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一晚上没回来,燕姨肯定担心我们,你先去和他说一声。”她说完便想离开,想到什么,忽然停下步子与身后的谢池南说了一句,“谢池南,你别去找他的麻烦。”
  谢池南被她戳中心事,神情一绷,薄唇也抿了起来,可迎着赵锦绣那双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杏眸,他最终还是败下阵,“……知道了。我不去找他的麻烦也不去找他行了吧?”他说着走到赵锦绣的面前,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赵锦绣,我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可你别让我担心,你要有什么难过不开心的事就随时来找我,你想做什么,我也都陪你去,好吗?”
  赵锦绣仰头去看他。
  或许是少年眼中的关切和包容戳中了她的心弦,她干涸沉闷的心脏仿佛被重新注入一道暖流,让她在这个支离破碎的清晨终于没有那么难受了。
  “好。”
  她哑声应道。
  ……
  这一天,赵锦绣待在房中没有出去。
  明初似乎察觉发生了什么,却体贴的没有问她,燕氏和回来的姜唯母子也没来找她,倒是让她一个人自在了许多。直到晚上,她才从床上爬起来,半梦半醒睡了这么久,其实神智还不算清楚,她坐在床上想穿鞋子,动静虽然轻,可明初一直守在外头,里面刚传来一点声音,她就打帘进来了。
  “主子,您醒了!”
  她走过来,弯腰替赵锦绣穿好鞋袜,又仰着头问她,“小厨房里有热着的米饭,有您最喜欢的糖醋排骨,您要吃吗?或者奴婢让人给您下一份鸡丝馄饨?”
  赵锦绣其实不饿,但看着明初眼中的担忧还是抿唇说道:“下一份馄饨吧,不用多,夜里吃多了积食。”
  “嗳!”
  明初高高兴兴应了一声,忙起身去外头吩咐。
  赵锦绣看着她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床边又呆坐了一会,忽然朝书桌走去,走到那边就瞧见桌上的字帖,她目光一顿,之前是为了林斯言进的书院,如今……她轻轻叹了口气。
  沉默半响,还是按照从前的安排整理字帖以及明日上课需要的东西。
  既然答应了袁先生,不管发生什么,在书院的这些日子还是得好好上课的,她从来不做有始无终的事,即使她如今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林斯言。
  明初进来看到她手里的东西,脸色微变,“您……还要去书院?”
  “嗯。”
  赵锦绣低着头继续整理着东西,“既然答应了人家,总不能半途而废,左右距离那位柳老先生回来也没几日了。”
  明初正想劝她。
  外头却来了一个小丫鬟,恭声禀道:“郡主,东山书院的袁山长来了口信,说是这几日城中不太平,暂时不用回书院。”
  听到这话,明初显见地松了口气,赵锦绣却是一怔,看着手里的字帖,她沉坐半晌忽然叹了口气,“知道了。”或许她和林斯言真的是有缘无分吧,就像那只她绣了好几天的荷包,明明保护得那么好,可先前她回来的时候翻找半天怎么都找不到,几次想出去找,却又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