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忙点头，有那心细的，还真从口袋里掏出了笔和小本本。
  季雪很满意，“上午，我已经打电话给原料厂家，明天下午会有一批原料要运回厂里，仓库这边请做好接收准备。并且，严把质量关。
  第二，接下来，我想暂停生产毛巾，改为生产毛巾被和毛巾毯。
  第三，职工工资以及诸位，包括我在内，工资按绩效来算。
  这其中包括基本工资，奖金和各项福利，具体的，到时候，我会让会计部门发张告示，通知大家。
  第四，我将成立一个新部门，质检部。”
  之前，原厂里，每生产一批货，各生产车间自己报上去，有些不合格的也以次充好。甚至，大家的都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跟谁的。
  这样就很难追责。
  现在，她成立专门的质检部门，每批货都要落实到小组到个人，是谁的责任谁承担，谁都不能浑水摸鱼。
  要是最终还有不合格的，她就直接找质检。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季雪一条一条的细细说着，最后，她认真道，“诸位都是原厂的老领导，老干部，是厂里的栋梁。这次，我接手毛巾厂，真诚的希望，诸位能与我齐心协力，将厂子办红火起来。
  不为别的，为的是厂子是大伙的家，是大伙奋斗过的心血，更为了那些相信咱们的职工同志们。”
  最后一句，倒让钱主任几个老同志眼眶红红的。
  是啊，钱主任还有后勤部的老牛，那都快退休的年纪了。按理说，不能上班在家也能颐养天年了。
  可是，他们舍不得啊，舍不得这个奋斗过大半辈子的地方。
  厂子到处倒闭了，钱主任这几个老伙计，晚上一起在常去的那家小酒馆里喝闷酒，喝着喝着，几个大老爷们抱头痛哭。
  那是一种心灵的家园被毁的感觉，太痛了。
  所以，现在厂子虽然是个黄毛丫头接手，虽然有那么点叫人不服气，但是，他们都回来了。
  说句难听的，就像沈厂长之前说的，他们就是赖着不想走啊。
  待在这厂里，每天看着这熟悉的厂房，听着熟悉的机器声，看着工友们嬉闹，这心里踏实啊。
  季雪看了众人一眼，一改刚才严肃认真的表情，轻松俏皮的道，“大家伙还有什么意见或者想说的吗？没有的话，咱们今天就散会。当然，大家以后要是有意见，也欢迎随时来找我提。”
  大家都没意见，钱主任先拍了手，大家也跟着鼓了掌。
  这次的掌声，有了认同的声音。
  至少，从季雪刚才说的那些条条框框里，能看出她很认真的在办实事，每一条都关系到厂子，关系到职工的切身利益。
  这可比当初沈厂长开会时，那样假大空的话，叫人听着顺耳多了。
  会议散了，那几个人还留在大礼堂，季雪倒是先走了。
  季雪一径骑车回了家。
  敲开门，季雪刚跨进门，迎来的便是掌声。
  “欢迎季厂长回家。”童爱玲先喊了一声，其他人跟着起哄。
  季雪失笑，“你们干嘛啊？”
  “小姑，季刚他们回来都说了。说你今天可厉害了，一番话把原来的沈厂长都怼跑了。还让那些职工全都服你呢。”童爱玲挽着她的胳膊，就激动的说着。
  徐红梅也凑过来，“小雪，跟嫂子说说，你当时发言的时候，就不紧张吗？你哥说，一点没看出来你紧张。”
  “我不紧张啊。”季雪奇怪，她是厂长，她紧张什么啊？
  徐红梅得意，“我家小雪就是厉害。”
  沙发上，师奶敲着拐杖，喊，“小雪，你过来，你跟师奶说说，那毛巾厂现在真的又办起来了？”
  师奶从前也是毛巾厂的职工，她还带过徐红梅呢。
  师爷呢，恰好是季建军的钢厂的。那时候，师爷瞅着季建军年纪一把了，还找不上媳妇儿，就找上师奶，说她那毛巾厂里姑娘多，让给介绍一个。
  师奶就看上徐红梅了。
  原本，大家都不看好他俩。
  毕竟，徐红梅那时可是出了名的俊妮子，而季建军这五大三粗的，除了技术好之后，嘴还笨，不会来事，两人站在一起不般配。
  可谁知，两人第一次见面，就互相看对眼了。
  第161章 两家欢喜一家愁
  师爷去世的早，他们唯一的孩子那个时期，远渡重洋去了国外，这些年，师奶都是一个人过。
  季建军一家，对师奶就像自家的长辈一样。
  听师奶问，季雪就孩子气的坐过去，跟师奶说，“是的，师奶，咱们毛巾厂现在又办起来了。”
  “那毛巾能卖的掉吗？”之前听人说，厂里库存的毛巾都卖不去，快烂掉死，老人家心疼的要掉泪。
  那是她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啊。
  她是经历了厂子从开始，到兴旺，就连她退休的时候，那厂子还红红火火的。没想到，她老了，厂子也跟着没了。
  心里难受的啊。
  季雪笑容自信而灿烂，“能，师奶，你放心好了。等厂子稳定下来，我就接您回厂子里瞧瞧。”
  “那敢情好，我都好些年没回去看看了。”师奶激动的说。
  徐红梅这时已经烧好晚饭了，看大伙还围在客厅，就喊道，“都洗手吃饭了，吃完饭再慢慢聊。”
  于是，客厅里一哄，大伙忙去卫生间洗手。
  这厢，季雪扶着师奶，去卫生间洗了手，然后，坐到餐桌前。
  一家子吃着晚饭，聊着厂子的事，气氛热烈而融洽。
  与之相应的，沈翎沈灼这对姑侄，此刻，也对坐在餐桌前。
  “小灼，你知道吗？人家季雪今年也才22岁呢，算起来比你也就大三岁，可人家这姑娘，瞧瞧，多能耐啊。
  我原以为，开这么多人的职工大会，又有过去的老领导们在，她会犯怯。我还想着，我要在场给人家孩子撑腰，给她掌控场面。
  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压根用不着。她就那么气定神闲、云淡风轻的、不卑不亢的、淡定从容的……”
  沈翎激动的跟着侄子沈灼说着今天厂里发生的事，激动的夸着季雪。最后，那成语一个一个的往外冒着。
  沈灼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姑，我当时在场。”
  “啊？”沈翎愣了下，恍然大悟，“哦，对了，你今天跟我一起去的。嗐，我把这个完全给忘了。不过，小灼啊，你要好好念书哦。
  你看，人家季雪连高中都没上过，人家就已经这么优秀了呢。
  这孩子，越瞧越叫人喜欢，尤其是她说话办事，怎么就那么对我的胃口呢，呵。”
  沈翎说着说着，自己倒嗤的乐了。
  她快五十的人了，这些年孤家寡人一个，外人都说她性格阴郁孤僻，不好相处。
  没想到，时至今日，一把年纪了，倒遇到个合心意的小友。
  着实叫人欢喜。
  沈灼微微一笑，他同意姑母的话，亦觉得季雪很对他的胃口。
  然而，与季沈两家美好气氛相比，另一个沈家，简直就是冰点。
  沈厂长从厂里愤然离开之后，回到家，就躺屋里床上直哼哼心口疼。
  傍晚，儿子孙剑和媳妇周蔓下班回来，一见她这样，儿子倒是问了一声，“妈，你咋了？”
  沈厂长才想跟儿子倒倒苦水，媳妇周蔓先嘲讽的冷笑了一声。
  “妈能咋地啊？我看是高兴的吧？上午县政府办公室给妈打了电话，请她回厂里主持工作呢。
  这不，官架子又上身了，连晚饭都不做了呢。”
  孙小菲在屋里实在听不下去了，冲出来，冲嫂子喊，“我妈心口疼了一下午了，她还怎么做饭？你自己没手没脚吗？”
  周蔓眼珠子一瞪，嚷道，“我有手有脚，我都上了一天的班了。还要回来给你们一家子做饭？你们也有手有脚，整天在家闲着，倒好意思等我回家做饭，你们吃现成的？你们那手脚是废了？”
  “你，你。”孙小菲吵不过周蔓，就气哭了。
  孙剑看妹妹哭了，就轻轻扯了扯周蔓，“好了，媳妇儿，别说了，小菲她不是没下过厨，不会做嘛。要不你就受累受累，晚上随便做几个菜。”
  “还随便做几个菜？”周蔓真想一巴掌呼死他，“你妹妹没下过厨，我就下过厨吗？我在我娘家，我爸妈也惯着我，从不舍得让我洗衣做饭的。到了你们家之后，这衣要洗，饭要做，我倒成你们家保姆了？”
  床上，沈厂长气的心口更疼，强撑着爬起来，摇摇欲坠走到门口，道，“行，你们都别做，我做，我是这个家保姆，老妈子，我天天就给你们做饭……”
  “妈，你这话可说不着我。”周蔓看她那装模作样，夹枪带棒的就来气，“我嫁到你们孙家才几天啊？又吃过你们几顿饭啊？你就算是当保姆，当老妈子，那也是给你儿子和女儿当的。”
  说完，气呼呼的就回到自己屋里，从衣柜里，拿出皮包里，麻利的装了几件衣裳就走。
  孙剑连忙拦住她，“媳妇儿，你这是干啥啊？”
  “回娘家。”周蔓直接甩开她，拿着包就走。
  哼，这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厂继续当领导了呢，就给她甩脸子了，还什么保姆老妈子的？
  难道，她嫁过来是为当保姆老妈子的？
  孙剑撵到门口，“媳妇儿，你别生气啊，这好好的，就为一顿饭，值当吗？”
  “哼，我可不敢吃你们家的饭。我吃几顿，就是拿婆婆当保姆老妈子，以后传出去，别人还不知怎么骂我呢？得。我回我自己娘家，我吃我亲妈做的饭去。”
  周蔓打开门，提着包就昂着头走了。
  孙剑一看媳妇儿走了，回头无奈的看了母亲和妹妹一眼。最后，一拍大腿，追了出去，“媳妇儿，等等我。”
  屋里，沈厂长都看傻眼了。
  “这没出息的东西！”
  孙小菲也咬牙，“妈，我哥怎么这么窝囊？都怪这周蔓，太刁蛮了。”
  “哎。”沈厂长心头泄气，瘫坐在椅子上。
  她自来引以为傲的儿子，一结婚就叫媳妇儿给拿捏住了，将她这当妈的撂到后头了。
  孙小菲倒了杯水，递给她，然后，神色认真而倔强道，“妈，你放心，我会不像哥那样，我长大了，一定给您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