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作者:鹊上心头      更新:2023-04-21 11:30      字数:4149
  这话说得委婉又不得罪人,实在很有些门道在里面。
  阮细雨苦笑出声:“大当家真的不愿考虑?云州怎么也比梧桐镇大得多。”
  这是自然的,一个边陲大省肯定也要比穷苦的偏远镇子大了不知多少,这也是云州那边唯一能吸引荣桀的优势了。
  连和把目光落到他身上,认真道:“天下之大,哪里都不如家。”
  言下之意,这事真是没得商量了。
  跟阮细雨一起来的官员见谈崩了,也不好在人家地盘闹事,只好息事宁人道:“荣大当家说的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我们成王殿下一向倾慕大当家风采,他日若有机会,一定把酒言欢。”
  这几日他们几人就盯着阮细雨了,倒没想到这几个官员里也有个能说会道的,叶向北把目光投到他身上,很自然道:“孔大人真是太可气了,回头等我们镇子有余粮酿酒,我再请孔大人小酌一杯。”
  他们就是穷,也没啥不好意思说的,招待不起酒,能叫云州来人白吃白住这么多天,也算是十分客气了。
  姓孔的官员笑笑,举杯致谢。
  一顿饭也算吃的宾主尽欢,次日清晨云州一行来人便坐着马车走了。
  此时天还未亮,金乌躲在云彩里不肯出来,阮细雨看了看暗沉得天,心里没有来一阵烦躁。
  他叹了口气,坐回马车里。
  孔不倦淡淡开口:“大人无需惊慌。”
  阮细雨皱起眉头,回首看向他:“你也知道殿下的脾气……”
  孔不倦递给他一杯凉茶:“你是他的肱股之臣,若是连你都要杀,那还有谁肯为他卖命?”
  第37章 走商
  云州的人走了之后, 梧桐镇平静了好多时日。
  颜青画跟荣桀也回了山上, 依旧在研究怎么饲养野兔。
  她这些年光顾着看农书, 游记之类的很少涉猎,这回要从头开始翻, 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终于在翻了七八日之后,她看到了一本川西游记里讲一猎户自己养兔子的趣事。
  野兔跟其他家禽不太一样,哪怕笼子周围围着结实的篱笆,它们都能打洞跑掉。这猎户意外发现兔子嗜盐,于是他搭了窝以后每天放个小盐块给兔子们舔舐, 之后兔子就再也不跑了。
  颜青画把这事一说, 冯思远不由有些发愣:“有时候我们觉很困难的事, 其实很简单。”
  除了盐块, 对兔笼也是有些讲究的。
  最少要选三年以上的楠竹, 用烟熏去除青竹味,这样兔子就不会反复啃食。
  兔子门牙长得快又爱啃东西, 还需经常给些树枝桔梗叫它们啃, 省得门牙长得太快。
  其他的事就没什么特殊的了,颜青画跟冯思远商议许久,特地选了一片草木茂盛的平地,开始造笼围兔。
  山寨里人多,又都很勤劳,没两天的功夫兔笼就弄起来了, 整整齐齐排在那, 瞧着还挺气派。
  细心的冯思远还围了一片很大的草场, 最起码能养活上百只兔子。
  山里的野草最好养活,若是青黄不接时他们也可以投喂其他树叶,这样可以保证草场持续生长。
  每个笼子放一只雄兔两只雌兔,等把食物、盐块和水都摆好,叫它们自由活动便是了。
  颜青画对这事相当上心,每天都要拉着荣桀跑去兔窝瞧,还用心做了笔记。他们只有不断总结经验,其他人才能少走冤枉路。
  当看到兔子会自己跑回窝舔盐块的时候,颜青画终于放下心来:“可算是养成了。”
  兔子虽然能生,但也容易生病,索性山里人养得仔细,每天都有专人打扫兔窝,最开始的这三十来只竟都养了下来。
  一晃便是小满,正好笋干都收好了,不忙的村民们便围坐在一起,用油纸仔细二两一包封好,等着商队出行时好拿去贩卖。
  颜青画总想着教荣桀写字,趁着这会儿有机会就非拉着他在包装用的红纸上写启越两个字,荣桀实在拧不过她,只好愁眉苦脸在地上划拉。
  “你啊,回头叫人知道你大字不识一个可怎么办,”颜青画叹了口气,“一说要学字就犯懒,这也不难啊。”
  荣桀那么大个人缩在地上,一声不吭听她数落。
  他其实相当聪明,无论是孟老先生还是颜青画教他的东西很快都能记住,只是不愿意读书这一点真是怎么说都没用。
  颜青画见实在说不动他,只好继续去写字了。
  她想着她们自己产的农货都是好东西,以后他们梧桐镇慢慢富足起来,总能做出各种各样的货品。一年多跑几次商,若是能打出口碑来,想必可以跟各地货商谈成长期合作。
  其实颜青画虽然读了这么多年书,学得好也学得快,打心底里却更喜欢听算盘响。
  来了启越山上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每天变着花样琢磨怎么赚钱,荣桀一开始还心疼她,后来才明白这也是她的乐趣,心里头这才好受些。
  苦怕了的人,总是很努力想要过得更好,荣桀自己苦过,他很明白颜青画为何会如此。
  “咱们每一份都包上红纸,上面写着启越笋干,觉得好吃的百姓们就会记住咱们,明年再去卖说不得能更好卖呢。”
  颜青画越想越高兴,脸上笑容就没消下去过,跟在她身边的顾瑶兰也不由跟着笑:“青画真厉害。”
  围在一边的村民们也跟着点头,他们手下忙活不停,却没有一个人嫌烦。
  这位大嫂仿佛带着难得的好运,自从她来了山寨之后,他们的日子便越发好过起来。如今梧桐镇里再没有那贪官污吏欺凌百姓,大家都热火朝天为了明天的生活而努力。
  荣桀刚被颜青画念叨一通,憋了好半天才小声道:“被人仿了怎么办?”
  颜青画写字的手顿了顿,飘到天上的斗志一瞬间就落回地上,她瘪了瘪嘴,把笔放回桌上。
  旁边的翠婶见了,直埋怨荣桀:“怎么跟你媳妇说话呢?不知道帮忙还竟捣乱。”
  几个婶子嫂嫂也在边上一顿念叨,荣桀一愣,顿时哭笑不得。
  他怎么觉得,自从青画上了山,这些人更偏心她了呢?
  颜青画倒是没生气,她是真的觉得荣桀说的有道理,不过见大家伙儿这么护着自己,她心里头也很高兴,因此悄悄看了荣桀一眼,那小眼神别提多得意了。
  荣桀还要再说些什么,本应领着兄弟在山下耕地的雷鸣突然上了山。
  他到了荣桀跟前,弯腰同他低语几句。
  荣桀扔掉手里的小木棍,走过来大大方方牵起颜青画的手:“嫂嫂们忙,媳妇跟我出去一趟。”
  颜青画脸蛋微红,却没挣脱,她只匆忙跟顾瑶兰说继续包笋干,便跟在荣桀身后小跑着出了膳堂。
  路上,雷鸣愁眉苦脸道:“咱们镇子人口骤减,到了今岁已荒废五百亩地。”
  男人都被抓了壮丁,剩下的老弱妇孺没那么大力气,地就渐渐耕的少了,一年年下来大片大片无人种植,转眼便荒草丛生。
  许多人家都绝了户,大部分的荒地都成了无主之地,现在收归镇子所有。
  荣桀主事梧桐镇后,最操心的就是农事。
  只要有人愿意开垦荒地,第一年上缴两倍农税,第二年便可过那地到自己名下,不再需要加税。若是商户想要开垦,则是以工抵税,可减免自家商税。
  荣桀需要粮食,需要银两,这些地换给老百姓养家糊口的粮食,一举两得。
  因此这小一个月来几乎有一半荒地都被开垦,到了五月将要开始种夏玉米时,雷鸣才发现一个严重问题。
  他们种子是不够的。
  他没跟人说,自己回了山上,直接找了荣桀和颜青画。
  这段时间事多,就连冯思远也没关心过粮种问题,还是雷鸣细心,一发现便赶紧上来商议。
  等冯思远和邹凯也从地里回来,荣桀才皱眉又说了一遍。
  这事其实有点难办,他们督促着百姓开垦荒地,临了发现百姓们实在太过勤劳,种子竟然不够了。
  可工都出了,地也开了,不种显然是不行的。
  冯思远一听这事,面上跟着就白了,在众人里他年纪最大,也专管农事,这确实是他的过错。
  “这是我的错,我先给几位道个歉,”冯思远郑重道歉,“我不找借口也不为自己开脱,以后一定认真用心,再也不犯同样的错误。”
  荣桀没安慰他,只肃着脸听。
  这是他们接管梧桐镇的第一年,务必不能出这么大的纰漏。
  冯思远面色依旧不好,却没有逃避责任,他继续道:“咱们去岁的玉米还有不少剩余,应该能有四五十亩地的量。地里人手有限,其实可以先种五十亩地,再兼种五十亩花生,这个我们去岁存了不少良种,应当是够用的。”
  山地花生个头大却不够甜,吃起来口感一般,适宜用作油料,今年他们原本想带出去换粮,现在只能用来救急了。
  叫冯思远这样拆开来细说,荣桀锁着的眉头便渐渐松开,没刚才那么焦急了。
  颜青画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转头对冯思远道:“冯先生,最近镇子里确实事多,但农事多由您掌管,在我们这梧桐镇如今最是仰仗您的。”
  她这样一说,冯思远就更羞愧了,他没反驳,却是认真听了下去。
  他本就是个沉稳少言的性子,年纪又摆在这里,不可能跟其他当家的一样大大咧咧,所以这事出在他身上才最叫人难以置信。
  不过……颜青画话锋一转,却是安抚起来:“这事我跟大当家也是有错的。”
  她这会儿瞧着越发的严肃,一丁点笑模样都没有:“每年的良种、产量、各色粮食账簿我跟大当家其实都应该审查,最起码要做到心里有数。如今镇子的地可比山上多多了,再劳累你一个人忙里忙外盯着,也是不应当的。”
  这事她其实早就想过,不过最近确实有些兴奋,便给忘了。
  镇子里的政事还有叶向北和几个原来的官吏盯着,军务有邹凯、连和和雷氏兄弟,农事上就冯思远一个人,实在也确实是劳累先生了。
  就算加上颜青画和荣桀,他们两个操心的是镇上的大事,细节上的事本就不会那么细心。
  颜青画看荣桀脸色好看些,知道他应当是有了主意,便笑着说:“之前瑶兰帮了我许多忙,我瞧她对地里活计很熟,不如叫她给先生做个助手,什么事都列表记录,省得忘了麻烦。”
  农事其实最要经心,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他们要操心的事太多,不记确实很容易遗漏。
  冯思远眼睛一亮,立即应下:“这主意好,只是顾丫头不识字……”
  颜青画笑笑:“说起这个,我其实还有个想法。”
  正一门心思操心粮种的荣桀猛地抬起头,他只觉得背后一寒,抬眼就看见颜青画正笑颜如花看着自己。
  荣桀:“……”大事不妙啊。
  第38章 准备
  原本荣桀以为颜青画又想老生常谈, 结果她话锋一转,继续说起粮种的事:“咱们这七拼八凑也就一半的量, 剩下的该如何是好?”
  荣桀做了半天心理准备, 最后一口气憋在喉咙里, 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只得自己灌了一口凉茶压惊。
  “往年我们都是六七月才走商, 这会儿只能早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