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作者:尤妮丝      更新:2023-04-21 13:44      字数:4161
  第一四六章、选秀(下)
  太后、皇后外加两个妃子娘娘,这等架势,大多秀女们一进殿中,连抬头都不敢,便慌忙跪下,磕头请安。
  盈玥暗想,四妃早在乾隆二十四年的时候就满员了,唯独在两年前,因忻嫔病重,乾隆甚怜,故加封其为忻妃。彼时宫中资历年久的嫔位实在不少,乾隆便索性无视了妃位的名额限制,又一口加封了出身蒙古的豫嫔、颖嫔以及汉军旗的庆嫔三人为妃。
  如此一来,加上原本的愉妃、舒妃、令妃,便是七妃并立。不过忻妃不久便去世了,因此如今宫中妃位有六。
  与舒妃小姨妈并坐的这位,年岁上明显不可能是年近五十的愉妃珂里叶特氏,也更不可能是即将临盆的令妃魏氏。
  庆妃、豫妃和颖妃,三选一,会是哪位呢?
  庆妃陆氏,是汉军旗,豫妃博尔济吉特氏与颖妃巴林氏是蒙军旗。盈玥猜想,太后应该会选个蒙军旗妃子陪侍甄选秀女。汉军旗的庆妃虽然得宠,但只怕不会有这份殊荣。
  那么这位明艳妃子,到底是颖妃和豫妃呢?
  这时候,上头的太后娘娘抬了抬手,旁边侍立的太监便立刻扬声:“免礼!”
  盈玥一众六人忙齐声道:“谢太后。”
  秀女们参差起身,肃然直立,脸抬目垂,不敢直视太后座前。
  太后第一句便问:“富察氏今年几岁了?”
  盈玥一愣,此刻底下站着的六人,可是有两个富察氏!她、和宝容!
  宝容没有出声。
  盈玥见状,忙上前半步,屈膝道:“回太后娘娘,奴才今年十四了。”
  舒妃忙低声唤了一声“太后”,然后用自己的目光瞥向富察宝容,以为示意。
  太后扫一眼那秀女襟上的绿头牌,便一切了然,于是问另一个富察氏:“那你几岁了?”
  宝容忙屈膝道:“回太后,奴才十六了。”
  太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哀家想起来了,三年前你参选过一回。”
  宝容嫣然一笑,道:“是,太后。”
  见状,皇后辉发那拉氏端方一笑,道:“皇额娘真是好记性,我都快记不得了呢。”说着,便将目光扫向那个佩着“江浙参政道之女纳喇氏”绿头牌的秀女身上。
  皇后眼中透着警惕,“左边那个秀女,是舒妃的母族亲眷吧。”
  舒妃微微弯身,道:“是,她是臣妾堂弟之女,也已经十四岁了。”
  听了这话,皇后瞬间释然笑了,“生得很标致。”——既然是舒妃的晚辈,自然不可能留为嫔妃了。
  皇后眼珠一转,忙笑着道:“皇额娘,这几个秀女,都是端庄标致的,不如都留了吧。”
  太后笑着颔首,道:“赐香囊。”
  盈玥、宝容外加小纳喇氏赶忙跪下谢恩,接了太监端来的如意纹织金香囊。
  这是留牌子待用的意思。
  而其余三位秀女,被赐了芍药宫花,便是撂牌子,可以回家自行婚配了。
  众人跪安,退出了静怡轩正殿。一出殿门,立刻有专门太监领着得了宫花的秀女出宫去了,一位嬷嬷笑着迎上盈玥、宝容和小纳喇氏三人,“奴才恭喜三位格格荣选留宫。请先去偏殿稍后直至殿选结束。”
  此刻那些候着殿选的秀女,眼神中不禁带着艳羡,自觉地便让出一条通往偏殿的路。
  静怡轩偏殿虽不及正殿宽敞华丽,但备了不少桌椅,累了半日,总算是可以坐下歇会儿了。从顺贞门初选,到验身复选,再到殿选,这会子都已经午后了。
  哪怕是盈玥肚子也已经咕咕叫了。虽然她昨天在小世界吃饱喝足睡足,可为了避免今日排泄,今天的早饭自然没有吃,饿了半天,自然腹中饥馑。
  宝容与小纳喇氏更是可怜,从昨儿起就没怎么吃饭,今早更是只垫了一颗奶疙瘩,根本撑不了太久。
  二人可怜兮兮的目光看向盈玥,分明是想问还有没有奶疙瘩。
  有也得说没有啊!
  在静怡轩偏殿,若是被旁人瞧见,可是坏了规矩。
  便道:“先忍忍吧,殿选结束,便能用膳了。”等殿选结束,嬷嬷便会引她们去专门地方住下。历朝历代,秀女住所一直有所变化,而本朝秀女一直都是安置在西三所。
  西三所位于慈宁宫后方,三个并排的窄小殿宇,曾经是给位份低微的上一代嫔妃居住。不过如今都是乾隆三十一年了,唯一幸存的先帝嫔妃,就只有和亲王他老妈裕贵太妃,可人家早去和亲王府上享福了——就算人家没出去享福,也不可能住西三所这种低级殿宇。
  而且西三所地方也很不好,加在慈宁宫与西六宫宫墙之间,不透风、采光也不好。唯一的优点就是地段不错,离着太后的寿康宫很近,离皇后的翊坤宫也不算太远。
  所以很方便太后和皇后“引阅”和“复看”秀女。
  而秀女身份也只比宫女高点,稍微修一修,将就住便是了。
  殿选在一个时辰后结束,然后由太后身边的嬷嬷领着三十来号通过殿选的秀女,便往西三所而去。
  满军正黄旗、满军镶黄旗、蒙军正黄旗、蒙军镶黄旗、汉军正黄旗、汉军镶黄旗,六个旗只留下三十来个秀女。这筛选的概率,简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不过想想后头还有十八个旗的秀女待选,还得再选三日,到时候就多了。
  到了地方,总算是亲眼见到西三所的模样了,果然狭窄得很,跟静怡轩没得比。院子小,一间间屋子,如鸽笼一般,一眼扫去,正屋有三间、东西两侧厢房反倒更多,各有五间。
  三个所,应该都是这样的规格。
  略略一估计,便晓得,决计不可能一人一屋。
  果然,一位嬷嬷笑着道:“两位富察格格系出同族,不如便同住一屋。不过按照规矩,每屋要住三到五个人,所以……”所以还得再塞一个人。
  宝容见状,忙道:“这位纳喇格格是舒妃娘娘的侄女。”
  嬷嬷了然:“那敢情好,三位格格情随我来,这第一间正屋就委屈三位格格暂住几个月了。”
  正屋采光能稍微好点,而且位置上代表着贵于东西厢房。已经是西三所最好的住处了。
  好在如今才选阅了四分之一旗的秀女,因此房屋还很是充裕。
  西三所的头所和二所,是给满军旗秀女居住的,三所是给汉军旗和蒙军旗秀女住。因此也足以看出,满军旗秀女的留宫数目与汉军旗蒙军旗加起来差不离。
  第一四七章、留宫
  西三所头所正屋第一间,哪怕是最好的住处,也实在是让盈玥有点招架不住。
  开了门,便是一间约莫只有二十多平米的房间,里头并排放着三张小围子床,床上是一色浅蓝松江布的铺盖,乍一看叫她想起了上辈子中学时代的生涯。
  有一扇支摘窗,临窗是一张梳妆台,备有铜镜和梳子,旁边有洗脸盆架,再旁边有翘头案,配三只绣墩。
  统共就这么点家具,这简直就是下人房的规格!
  宝容看着盈玥那张衰脸,安慰道:“这已经算是好的,只有正屋好歹有围子床,两边厢房的屋里,都是砖石垒的通铺。”
  盈玥心中暗骂了一句卧槽,想也知道西三所不可能生火烧炕,“那岂非是又冷又硬?”
  没想到秀女们的宿舍居然是如此差劲。
  宝容道:“所以才要选暖和的时候选秀,否则非冻出病来不可。”已经是第二次参选的宝容,也算是“过来人”了。
  咕噜噜,小纳喇氏揉着自己肚子,露出赧色,“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用膳……”
  宝容道:“晚膳要等到酉时三刻,还得等一个时辰呢。”
  听了这话小纳喇氏小脸都垮了下来。
  宝容眼珠子骨碌一转,笑眯眯道:“你们坐着等会儿,我去弄点茶水点心来。”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宝容便端着个四方竹木盘子回来,盘上有一壶茶、一大碟点心——虽只是寻常的太师饼,但对于饥肠辘辘的三人而言,已经是难得的好东西了。
  便就着六安茶,一人吃了两块巴掌大太师饼,总算压住了饥肠辘辘的五脏庙。
  小纳喇氏摸着肚子道:“我从前竟不知,原来太师饼竟如此可口。”
  盈玥笑道:“饿了,自然什么都好吃了。”说罢,盈玥好奇地问:“茶水点心是从哪儿弄来的?”
  宝容笑嘻嘻道:“西三所里本就有膳房,就在二所西北角,塞点银子就成了。”
  原来是花钱买的。
  宝容又道:“你们猜,我在膳房遇见谁了?”
  盈玥与小纳喇氏互视一眼,耸了耸肩膀。
  宝容神秘兮兮道:“我瞅见一个秀女,是镶黄旗的,总督爱必达之女,姓钮祜禄!”
  盈玥一愣:“总督爱必达,我记得……”
  小纳喇氏笑着道:“那位钮祜禄格格呀,我知道!她阿玛就是我阿玛的上司江浙总督。”
  宝容外头问:“姓钮祜禄氏,她是太后的母族晚辈吗?”
  盈玥摇头:“若我记得不错,总督爱必达,是遏必隆之孙,孝昭仁皇后的侄儿。”而太后,虽然也是钮祜禄氏,但只是旁支,八竿子打不着。所以,顺贞门排车候选的时候,这位钮祜禄格格才没有被引到前头,生生列在小纳喇氏后头了呢。
  小纳喇氏飞快点头:“没错,钮祜禄格格的伯父,也是承恩公呢。”
  这时候,门咚咚响了三记,小纳喇氏眼明手快,飞快将桌上一应物什尽数挪到了床底下,然后才去开门。
  来着不是别人,襟上的绿头牌赫然是总督爱必达之女钮祜禄氏。
  这人呐,还真不禁念叨。
  此人观之年岁十六七,脸盘白皙,眉毛修得细细如柳,嫣红的嘴唇轻轻抿着,带着矜持的微笑,“我是镶黄旗的钮祜禄氏,阿玛是江浙总督。今年十七了,特意来跟几位妹妹打个招呼。”
  十七岁,可见已经是第二次参选了。所以才熟门熟路,跑去膳房买点心,因此被宝容碰见了。这钮祜禄氏乍看上去很随和,但言语间颇有几分傲色,可见自恃出身得紧。
  宝容忙笑脸迎上去:“钮祜禄姐姐好,这是我妹妹和纳喇家妹妹。”
  钮祜禄氏微笑颔首,“方才在膳房外,便觉得妹妹面善得紧。”她目光打量着盈玥襟上的绿头牌,顿时了然一笑,“自家姐妹一同选秀,相互照拂,当真是令人羡慕。”
  说罢,钮祜禄氏又上前,执着纳喇氏的手:“有些日子没见纳喇妹妹了。妹妹竟过了殿选,真是大造化。”
  小纳喇氏小脸蛋上笑容有些不自然,“姐姐也同喜。”
  盈玥皱眉,钮祜禄氏这话听着有点带刺啊,什么叫“竟”过了殿选?难道是觉得,纳喇氏的家世没资格留宫不成?
  絮叨几句,钮祜禄氏才告辞了。
  宝容好奇地问小纳喇氏:“你跟那位钮祜禄格格很熟吗?”
  小纳喇氏立刻摇头:“虽然同在江浙,但也不过才见过两三回,话都没说几句。人家可是总督之女,我阿玛只是个三品参政道而已……”
  参政道归属布政使麾下,而布政使是总督的下属。
  也就是说,小纳喇氏的阿玛是钮祜禄氏阿玛下属的下属……
  怪不得,钮祜禄氏对小纳喇氏的话,格外透着几分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