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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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的盛宴 更新:2023-04-21 21:27 字数:4362
她想这是怜悯?
虽然很久以前两人有过那么一段回忆,可彼此都知道那不过是一场戏,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秦艽才知道六皇子是最终的赢家,他花了十几年,和先帝合伙布了个弥天大局,骗了所有人。
而那个时候,她其实当自己是死了一次的,死了一次的人总是要通透很多,偏偏就在她放下执念时,他却弄了这么一出。
彼时,她是厌倦的,厌倦这些谎言和虚假,厌倦这些因为权力产生的丑恶,厌倦宫里的一切。
可活着是人的本能,那就活着吧,不能当尚宫,只能当妃子,不能出宫,只能留在宫里,其实都没什么,无所谓哪样。
新皇的脾气很怪,直到这时秦艽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这个人,她脑子里对他的印象,都来自于她的想象,可能他是她进宫以来,最初的温暖,所以她美化了他,当现实真实在自己面前展开,她才发现他就是一个人,很普通的人。
他的脾气总是阴晴不定,动不动就对她甩脸子。
宫里的人都说她是他最宠爱的妃子,可实际上秦艽一点这种感觉都没有,虽然他后宫里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妃子。偶尔她也听说前朝那些大臣闹得很厉害,说她祸国殃民狐媚惑主什么的,但他很专断独行,大臣们拿他没什么办法,她也懒得去细想这个问题。
就这么过去了好几年,期间发生了很多事,她似乎也终于觉得他是宠爱自己的了,可那个时候她的身子却越来越不好了。
中间她还是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一胞双胎,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他身边一直只有她这么一个妃子,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她有义务不让他绝后,那就生吧。
梦到最后已经很模糊了,她只知道她后来还是死了,临死之前他的脸难看得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他的,她却松了口气,因为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他似乎在她耳边喊了句什么,她却没有听清楚。
……
秦艽隐隐听见有人喊自己,悠悠醒来,才发现自己是在做梦,出了一头冷汗。
阿朵听到动静走了过来。
“有影一大人的消息了吗?”
阿朵摇摇头:“我们的人出不去,来少监那边说依旧没有消息。当时甘露殿守卫并不多,殿下带的人都聚在甘露殿,叛军主力攻打那里,会不会?”
秦艽知道阿朵的意思,会不会都死了。
“不会,至少影一大人肯定不会死。”
“也许他受伤了,在哪躲了起来。”
秦艽坐了起来:“外面天亮了吗?”
“刚亮。”
“你让人把蛇阵收了,叫玉蝶来服侍我起身。”
阿朵没有说别的,点点头出去了。
很快玉蝶几个就来了,一夜过去,她们也憔悴得厉害。更不用说跟着她们一同来的其他宫人,都是惊魂未定。
秦艽洗漱更衣后,去了偏殿,丁香和几个孩子都起了,正在用早膳。
“先来吃些东西,什么事也得吃饱了再说,你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丁香忧心忡忡说。
秦艽静下心吃饭,甯儿和颉儿也都很老实,等吃完后,甯儿才倚在她身侧问,是不是爹不见了。
“谁说的,爹爹只是办事去了,办完事就回来了。”
这种说法也不知瞒没瞒过两个孩子,但她现在只能这么说,幸好甯儿和颉儿都还听话,倒也没再闹着要爹爹。
用完膳,秦艽想出去,却被人拦下了。
是神策军的人。
说现在叛军还未完全清理干净,为了太子妃的安全,暂时不能出去。秦艽只能耐心等,期间她又尝试过两次,依旧如此。
她终于恼了,问来少监人呢,这些兵士们也说不清楚,只说收到的命令是禁止人随意出入,
直到天色大亮,来喜才出现。
他似乎一夜没休息,面色可现倦容,却眼神清亮。
“陛下驾崩了。”
只这一句话,就让秦艽愣在当场。
来喜揉了揉眉心,道:“这个消息没有传出去,叛军还未确定是否扫荡干净,那些娘娘们又闹得不可开交,康王蜀王联合了一众大臣闹着要面圣。但在太子还未找到之前,一切都只能隐而不发。”
“有太子的下落了吗?”
来喜摇摇头。
秦艽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嘴角。
来喜看了她一眼,道:“齐王殁毙,吴王和赵王、宁王被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找不到太子,该怎么办?”
“找不到太子?”秦艽仓促笑了声,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来喜哥哥,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来喜叹了声:“我希望你能明白,以你目前的身份,不该妇人之仁去想其他问题,而是该考虑如果真找不到太子,你又该怎么办?和内监顶多只能挡住一日,若是这一日内还找不到太子,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处境?”
不待秦艽出言,他又道:“陛下驾崩,齐吴赵宁大逆不道,太子又下落不明,往下顺延就是康王蜀王和九皇子他们。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旦宫门大开,势必要选立新君。小皇孙没有被立为皇太孙,他和几位皇叔相比,到底年纪太小,恐怕那些大臣们不会答应认他为帝,所以你要明白现在该是你替小皇孙拿主意,如果你真想,我可以帮你的,小艽。”
秦艽看着他,他目光清亮,一如既往。
可她却克制不住颤抖了起来,因为他眼里有一道光,那道光是什么,她明白。来喜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让她做下决定,现如今宫里被他和和内监把持,可以轻而易举地决定未来的大位继承人是谁。
如果颉儿即位,她就是皇太后,武周女皇历历在目,她未尝不能是第二个。即使不这样,她和几个孩子也不用再担心受制于人。
“如果颉儿即位,太子再回来,是时他会如何想?这法子不太好。”秦艽低着头说。
“等小皇孙即位了,别人如何想,就不重要了。”
来喜的声音很轻,却一下下砸在秦艽的心口上。
果然,他果然是抱着这个目的。
☆、第116章 第116章
116
一瞬间, 秦艽突然觉得难受至极,她想起曾经对那个梦的猜想。
曾经,她猜测在那个梦里, 来喜后来是死了的, 她一直不愿深想这个问题, 可实际上在昨晚的那个梦里,没有来喜。
没有任何他存在的痕迹,甚至没有人再提起过, 包括‘她’。
那么来喜去哪儿了?
是不是也是因为曾经动过这个念头, 所以没了?元平帝能布下如此大局, 不可能没有后手, 她算是后手之一, 还会有其他后手吗?定是有的, 秦艽也相信是有的, 因为那不是普通人,是元平帝。
至始至终,秦艽对元平帝都深藏着一种近乎惧怕的敬畏,她自诩不是个笨人, 在那梦里也是杀伐果断,唯独对元平帝看不透。
“来喜哥哥, 我这会儿有点乱,你让我想想。”她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过了会儿才发现这是她的声音。
来喜并没有催促她, 点头道:“你好好想想吧, 我先走了。”
他站了起来,秦艽也站了起来,目送他离开。
来喜不能死,谁也不能死,不然她重活一世还有什么意义?
秦艽攥紧袖下的手,想了想,叫来阿朵,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
秦艽让人服侍她沐浴,又重新换了身衣裳。
她穿着深青色对襟宽袖联珠双鹿纹常服,头梳双刀半翻髻,未戴任何首饰,只以一根白玉簪束发。整体装束庄重又不失雅致,虽然元平帝山陵崩塌的消息还未传出,却不太适合穿红戴绿。
这个过程极慢,花了近两个时辰,幸亏来喜也没催她,待梳妆完毕,秦艽命人去请了来喜来,告诉他同意之前他的提议。
来喜似乎很高兴,两人就此事还进行了一番商议。秦艽倒也提出和顺那边是否有疑虑,来喜说在太子失踪的情况下,和顺与他意见相同。
就在一切都水到渠成时,偏偏出了意外,那些娘娘和尚在宫里没有出宫建府的皇子和公主们,不知怎么获知了元平帝驾崩的消息,这消息还传到了宫外,一时间两边都闹了起来。
来喜的脸色难看至极,命人去打探消息,过了会儿他自己也出去了一趟,一直到快下午时,他亲自来东宫接秦艽和颉儿,说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让秦艽一定要扛住。
在一队兵士的护卫下,秦艽一行人匆匆赶往甘露殿,一路上宫里满是肃杀之气。
不过是一晚的时间,对皇宫的破坏却是极大,入目之间满目疮痍,地上隐约可见飞溅的血迹,有些宫宇楼阁被烧得破败不堪,空气中充斥着一种怪味儿,是烧焦了的味道掺杂着血腥味以及一些其他别的气味儿,让人闻了忍不住就想作呕。
再往远处去看,似乎还有残留的尸体未曾清理干净,一些宫人步履匆匆抬着用烂布裹着的东西往车上送,这还是前廷,秦艽想在那些看不到的地方,定会有比这更可怕的场面。
“怎么不绕道走,就没有干净的路?”来喜见秦艽面色不好,皱着眉道。
一个穿着轻甲的兵卒走上前来禀报:“少监大人,这已经是最干净的路了。”
见对方面露茫然之色,来喜也知道对方在茫然什么,从东宫通往宫里的路,他今日已经走了好几次,之前没反应,偏偏这个时候觉得不干净。
他抿了抿嘴,挥手让对方退下,对秦艽歉道:“我忘了让人安排软轿。”
秦艽强笑了笑:“没事,快走吧。”她不是怕,是受不了这个味道。
到了甘露殿前,这里比起别处要收拾得干净许多。地面似乎也用水冲洗过了,但隐隐还是能看到暗红色的血迹,秦艽忍不住想昨晚这里到底死了多少人。
进了甘露门,里面守卫森严,殿门外的台阶下站了许多甲胄分明的兵士,而在他们面前站了许多人,有人在哭,还有人在嚷嚷着什么。
见此,秦艽捏了捏颉儿的手,停下脚步。
“娘。”
“别怕。”
在这边看到那边人的同时,那边也有人看到了秦艽一行人,那群人似乎想过来,来喜一个眼色,护卫着他们的兵士便挡了过去。
“你们算什么东西,在此拦本宫,本宫有话问太子妃。”是崔贤妃。
如今萧皇后刘贵妃王淑妃卢德妃,因受吴王齐王等人的连累,都被拘在各自的宫中,这些妃嫔们便以崔贤妃为首,不过能在这种时候出来闹腾的,恐怕目的都不单纯。
“太子妃和小皇孙昨日受了惊,马上各位大人们都会进宫,贤妃娘娘有什么话,还是是时一起说吧。”来喜含着笑道,但话里的意思很明白。
崔贤妃十分不忿,似乎还想训斥,却没有人理会她,来喜护着秦艽和颉儿进了殿中。
这副场景让崔贤妃脸色极为难看,因为这里头的含义太多了,以内侍省神策军为首的明显是保皇党,如今保皇党护着太子一系,那寓意还用明说?
脸色难看的不光崔贤妃一个人,但更多的都是默不作声,恐怕心中另有酌量。
*
来喜将秦艽带去了一处偏殿,让她暂时在此处休息,便匆匆走了。
其实事情没有来喜说的这么简单,他们以清剿叛军的名义紧闭宫门,外面早就闹得不可开交,表面没人说什么过激的言辞,实际上早有人乱传谣言蛊惑人心,也因此一些在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们频频出面,与内侍省交涉。
现如今就是彼此都有忌惮,内侍省顾忌怕再生乱子,只准许大臣们进宫交涉,可这些大臣们却害怕宫里有陷阱,要求大开宫门。
就在这么从早上开始谈,一直到傍晚才出结果,结果还是依了内侍省的,毕竟内侍省的人耗得起,宫外的人耗不起,他们太急于想知道宫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