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萱说起来并不是全无心机，就靠着从前在柳氏身上学到的后宅手段就能在安王府立足，一般的宅斗高人都应该不是阿萱的对手。
  且她生得好看，又能诗会画，还是个才女，与安王世子倒是十分投契。因这是一门不错的婚事了，因此阿菀才来劝劝阿萱。她握了握阿萱的手小声说道，“虽然我年纪小不大懂得，可是都说安王妃娘娘是可好的一位长辈。她待人慈爱温煦，往后也会对你好的。对了，我听说世子连通房都没有……多难得。”
  “你知道什么叫通房么？”阿萱看着这小家伙儿嘴角抽搐地问道。
  “怎么不知道呢？当然知道的呀。大伯父天天带着一溜通房在府里乱转，我都看见啦。”阿菀表示这经验还是跟阿萱她爹身上学的。
  阿萱就看着黑了她亲爹韩国公的胖团子。
  许久之后，她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胖团子岔开小胖腿儿坐在阿萱的面前，跟黑店孙二娘似的哼哼唧唧地说道，“我可不是为了世子往后会请我吃饭才来给他说好话儿的。我不是会被蝇头小利打动的团子，你万万不要误会我。当然，什么胖肘子蜜饯点心饭局什么的……其实世子都没有答应我。真的！”她露出一双真诚的大眼睛给阿萱看，阿萱却从这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看见了一串儿的好吃的，顿时虚弱地靠在了一旁。
  “我还得再想想。”姻缘可是大事，涉及她未来的终身，她如今没有可以一块儿商量的人，总是要好好儿自己想想。
  当然，就算如今想找人商议，阿萱想到的也只有自己的弟弟韩誉，而不是亲娘柳氏。
  若是叫柳氏如今知道安王世子出息了，不会劝她三思，只会欢天喜地叫她赶紧抓住安王世子这个出息人儿，往后做了王妃，也叫她们母女风光。
  “那你想吧。反正我的话是带到了。”阿菀点了点头，见阿萱不说话了，这才继续说道，“四姐姐如今也被老太太养在面前了。我觉得老太太的心里把女孩儿们都当成宝贝。你也是老太太心里的宝贝。若是你当真不愿意，不必顾忌国公府，也不必顾忌老太太，只说自己的心意。老太太一定会叫你如意的。”她虽然觉得这门婚事好，可是也没有逼着姐姐嫁给自己不愿意的人的道理，如果阿萱真的不愿意安王府的婚事，那其实就是俩人没缘分，就算了。
  阿萱如今的品貌极好，又有出息的亲弟弟，往后嫁个好人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未必会有安王世子这样显赫的王爵，可是寻常一些的人家，或许人口简单一些，也各有各的好。
  安王府乱七八糟的，阿萱嫁过去风光体面，不过却也会劳累抗衡安王府的那些姬妾。
  若是嫁到太夫人能挑到的人口简单，为人良善的人家，安稳度日，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因为阿菀觉得无论怎样选择以后的道路，都应该叫阿萱做决定，而不是指手画脚地规定别人的人生。
  “若我不愿意，这婚事退了安王府不会恼火么？”阿萱在阿菀滚在自己床上蠕动里，突然紧张地问道。
  “为什么会恼火呢？”阿菀歪头问道，“安王世子如今还算出息，想退亲换个人家儿也容易得很。你放心，这都是长辈们该操心的事，你只想自己的心情。”
  韩国公府也没到非要联姻安王府的地步，虽然韩国公老大人大概会不高兴，不过阿菀觉得比起她大伯父会不高兴，太夫人更在意的是几个女孩儿会不会心里开心快乐。她对阿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又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摸出一把蜜饯往嘴巴里一塞。
  嗷呜一口，一把蜜饯就消失在了胖团子的小嘴巴里。
  不过若是安王世子当真与阿萱能成，那胖团子厉害了。
  姐夫们能娶到堂姐们都是胖团子在其中出了大力气，那还不赶紧把胖团子往后都放在心尖尖儿上？
  不然叫他们一生孤！
  第131章
  阿菀憧憬了一下未来。
  她下意识地搓了搓胖爪子。
  见她小胖脸儿笑成了一朵花儿，阿萱暂时收敛了心里的心情，靠在床边看着这只胖团子嘿咻嘿咻地爬来爬去。她的心里更担心的是韩国公的态度。
  与阿菀这种对韩国公完全不感冒，反正也不是亲爹的堂妹比起来，韩国公对阿萱一向都很慈爱，她垂了垂眼睛，想到韩国公对安王府这门婚事是满意的，一时心里也烦乱起来。不过一个闺中女孩儿的烦闷在长辈的眼里，也没有什么。
  因很快就到了过年的时候，国公府各地的庄子上的年礼也都送上来了，阿菀天天在家里看庄子上都有什么好吃的。
  阿琪与萧河夫妻两个趁着过年的时候登门，给太夫人请安，见了阿萱，阿琪难免露出几分歉意。
  她亲妹这回可把人家阿萱给坑坏了。
  虽然从前与阿萱的关系不怎么样，可是阿琪心中自有法度，谁对谁错，谁好谁坏，她还是分得清的。
  因这件事实在是阿恬干的不地道，阿琪对阿萱就多了几分柔和，拉着阿萱的手低声说话，顺便给阿萱赔罪，轻声说道，“这事儿说起来，你才是十分无辜，都是阿恬的错。也是我们对不住你。”
  她何曾这样和颜悦色过呢？阿萱红了眼眶，却只是垂头说道，“并没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虽然我心里过不去，可是也知道这门亲事极好的。”她实在是没有人来一块儿商量，鼓足了勇气对阿琪问道，“大姐姐，你觉得我应该嫁去安王府么？”
  阿琪没有想到婚姻大事，阿萱竟然愿意听自己的话，微微一愣便沉吟了起来。
  “这本是你自己的选择。”见阿萱红了脸，阿琪便笑了笑和声说道，“只是我是你的长姐，既然你问了我，我自然会为你考虑。”
  她见胖团子正趴在今日也来请安的萧韦的怀里咯咯笑，庆王府二公子没心没肺地把这团子给举高高，举了一下累得够呛，几个表兄妹正在一块儿玩耍，眼底露出几分温柔，口中爽快地说道，“我若是你，就答应了这门婚事。心里过不去？有什么过不去的？你又没有亏欠了别人，也没有害了谁。安王妃是个极好的婆婆，你只看安王府大奶奶能与她十分和睦就知道了。且安王世子虽然为人中庸，可是这样的人容易心软，只要你握住他的心，他绝对不会生出外心来。”
  “可是安王妃会不会对我心生芥蒂？”
  阿恬这回坑得安王世子一脸血，还给戴了绿帽，叫阿萱拿手指头想也知道，安王妃如今恨死韩国公府了。
  她代替阿恬嫁进门，安王妃难道对她能有好脸色？
  “芥蒂什么？再有芥蒂，只要你孝顺她，她总不会对你翻脸。且还有我与你姐夫在，安王妃看在我们的面子，也会善待你。”
  阿琪顿了顿和声说道，“我劝你点头，不是因为你以后可以做高高在上的王妃。这又算得上是什么？我只是想着，安王妃与世子都是极好的人，大奶奶为人你也知道，妯娌间的相处也是极好的。安王府的旁人都是跳梁小丑，你愿意搭理就搭理，不乐意理睬，何必把他们放在心上？难道你是同他们过日子不成？等日后继承了王府，大家分家，他们恐怕还得来巴结你。”
  “我倒是不在意巴结的事，只是……”
  “你这也可是，那也可是，怎么不亲自去问问安王世子的心？你自己的心？”见阿萱垂头不语，阿琪便笑着说道，“他前些时候还叫我们把阿菀带出来，许了好多的承诺，对阿菀殷勤得不得了。他对阿菀十分讨好，其实都是在讨好你，这也是一片真心。”
  她心里感慨了一声，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走到这样的地步，伸手拍了拍阿萱的手背说道，“世子生得也俊秀，与你十分相配。你想想看，就算你不嫁给他，嫁给别人，难道就一生太平，无风无雨？日子是过出来的，大好的姻缘也是自己经营出来的，你靠着国公府，比旁人差什么？”
  “就算往后嫁给他发现他不是个好的，合离就是，到时候再嫁平稳的人家也没什么。”阿琪这话很是惊世骇俗。
  这世间女子若遇人不淑，大多都是忍了，又有多少敢说出休了夫君的话呢？
  可是阿萱却听住了。
  “大姐姐，多谢，多谢你这样说。”
  “如今你什么都明白过来，我也不与你说虚伪的话。一家子兄弟姐妹，我自然会向着与我同母生的，也会对庶出的心存不喜，可是兄弟姐妹同气连枝，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姐妹之间有个寻常的争执争宠，这不过是小事。我偏心些其他姐妹，可也不代表乐意叫你掉到泥土里去。”阿琪见阿萱看着自己流眼泪，目光柔和地说道，“我是长姐，自然是有做长姐的责任。我不喜欢你姨娘，也是事出有因，如今也不会牵连到自家姐妹的头上。”
  这话说得中肯极了。
  就比如韩誉与长生，阿琪定然会最偏心长生，可是难道她日后就叫韩誉跌落尘埃不成？
  并不是这样的。
  “二姐姐那儿……”
  “什么二姐姐，你有什么二姐姐？她既然已经出家，这世上就再没有你的二姐姐！”阿琪是偏心同母的，可是这同母的里肯定不包括阿恬。早前对阿恬有亏欠，是她觉得把阿恬给推进火坑。
  如今阿恬自己找了个大火坑坑了家里人，莫非还是她的错不成？见阿萱红着眼眶看着自己，她冷冷地说道，“你并未亏欠她，日后也不必再理会她。安王世子那儿，务必不要再提她，免得你们心生芥蒂。如今，你只当她死了。”
  她一想想阿恬干的事儿就觉得没脸极了，更何况如今大皇子妃眼看着已经是在熬日子了，越发不好，阿琪觉得自己每次听到大皇子妃的消息都有些心虚。
  大皇子妃……
  阿琪想了想，心里轻叹了一声。
  大皇子妃的年纪也不大，正是花期的女子，可是年纪轻轻就要在皇家凋零。
  不说她的儿子怎么办，只说她嫁给大皇子，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不说大皇子府里的那姹紫嫣红的，只说大皇子对她若但凡有半点真心，也不能她还没死就在外勾搭阿恬。
  大皇子也是真够可以的了。
  别的皇子还没娶皇子妃呢，他这眼瞅着就要再娶一个进门了。
  也不怕精尽人亡。
  “大姐姐！”她正想着心事，胖团子已经嘻嘻哈哈地抱过来。因是过年的时候，这团子穿得十分漂亮，好看的小红衣裳穿起来，头上手上都是好看的红宝石，整个人红灿灿的。
  如今房里的蜡烛点得大亮，照得小家伙儿越发地亮堂。阿琪收拢了心里的不痛快，目光一转，见韩国公夫人与二太太都不在，心里就知道，韩国公夫人怕是最近在太夫人的面前不怎么得宠，然而想到二太太也在生病，不由露出几分担忧。
  “二婶如何了？”她一边把阿菀抱起来，一边对阿萱问道。
  “太医过来瞧过，说是只能静养的病症。”阿萱细声细气地说道，“不能大喜大悲，也不能十分劳累，如今用温和的药膳调理着。”
  她如今与阿琪的关系挑破之后好了些，因此红着脸小声儿说道，“听说得慢慢儿养，养好几年。这几年连，连……都不行的。二婶担心二叔，恐二叔没人服侍，因此问二叔要不要服侍的人。二叔说不要。”当然，二太太知道自己得养病几年不宜房事，因此就很贤良淑德地问韩二要不要两个服侍他的人。
  韩二不肯，说自己就守着妻子一个女人，并且严肃地谴责了二太太竟然忘记他们成亲时的誓言，竟然舍得把自己推给别的女人。
  一想到二太太的回答，正捏着一块儿点心往嘴里塞的胖团子噗嗤一声笑了。
  她那天也听见韩二的赌咒发誓了，说不要小妾什么的，二太太就沉默了一下，委婉地表示，她也没想给韩二小妾什么的，问服侍的人，是问给两个小厮服侍韩二来往府外的事儿。
  这就很尴尬了。
  之前对胖团子很犀利的韩二哑口无言，哼哼了两天，这两天抱着自家胖闺女七姑娘好幽怨的。
  自作多情什么的，还被一只团子给亲眼看见了，这多叫韩二伯父害臊啊。
  因看见了这夫妻俩的对话，阿菀如今想想都觉得有意思极了。
  她二伯父大概有点儿污。
  明明只说是服侍的人，谁说是小妾了呢？她二伯父怎么一下子就想到是小妾了呢？
  她笑得咯咯的，在阿琪的怀里打滚儿，显然觉得很有趣儿了，又觉得二太太也是十分可爱的长辈。这一笑，胖团子就在阿琪的腿上颠簸了一下。
  阿琪看着阿菀窝在自己的怀里无忧无虑的小模样儿，突然咦了一声，把这只团子抱起来颠了颠，露出几分诧异，之后有些惊喜地举着阿菀到了自己的面前惊讶地问道，“怎么沉了好些？”她当然知道阿菀从前胖嘟嘟却轻飘飘的并不是好事，如今胖团子沉了，她只觉得惊喜无比。
  阿菀一愣，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胳膊。
  还，还是那么胖，小肥肉儿满满的。
  “沉了么？”她转了转小脑袋，见萧韦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庆王府二公子本流窜在阿琪的身边随时等着接手胖团子，听到这里，迎着阿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吭哧了一下，觉得得说实话。
  “是，是沉了。是实心儿的了。”
  第132章
  为人实在的二公子说了一句实在话。
  胖团子还觉得很高兴。
  “今年冬天，就病了两次。身体可好啦。”她从前在边关的时候，哪怕父亲母亲再用心地照顾，好药都用着，可是也扛不住边关的苦寒。
  虽然屋子里是暖的，用了很多很多的炭火，可是天气坏，总是叫她的小身体扛不住。打从回到了更温暖的京都，又有皇帝叫太医常常来给她调养，阿菀觉得自己的身体的确是好得多了。这个冬天她只生了两次病，之后就好得不得了。
  然而她这样仿佛炫耀，叫人在一旁听着却十分心酸。
  原来病了两次还算少了的了。
  阿琪一顿，抬手摸了摸阿菀的小脸儿笑眯眯地说道，“等下一年冬天，争取一次都不要生病。”
  她还是喜欢阿菀美滋滋地在家里滚的样子，而不是这个小堂妹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还努力露出笑容叫大家不要担心，她一点儿都不难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