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节
作者:苏囧囧|      更新:2023-04-22 06:53      字数:4194
  孟璟进来后,拱手行了一礼,僵着脸叫了声“母妃”。
  云太妃看他这副样子,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道,“看你这样子,却不像是来跟我请安的,倒像是来跟我寻仇的。”
  “……母妃,您那样对付辛儿一个孩子,就不觉得亏心吗?”孟璟怒气积郁到现在,终于忍不住,咬着牙迸发出来。
  云太妃听他这么说,唇角的笑弧更深了,她温和地看了旁边的纯宵一眼,凉凉道,“看吧,我还真没猜错,这摄政王果然是找我寻仇来了。”
  纯宵被孟璟下放到庄子上过了将近一年,到现在,早就没了以前在摄政王府时的娇气,也没了那份攀龙附凤的心。
  她知道,自己这条命和自己的前途,从来都是捏在孟璟的手里的。
  云太妃虽然疼她,可却从来拧不过王爷这根大腿。
  只要王爷不待见她,那她这辈子是别想落好了。
  这般想着,她忙小心翼翼地看了孟璟一眼,替云太妃描补道,“王爷,太妃说这话,其实并没有怪罪您的意思,她……她也不是有意将肺病染给辛儿公子的,实在是底下伺候的人太不经心了,辛儿公子可是太妃的亲孙子,这虎毒不还食子呢,太妃又怎么舍得伤害自己的亲生孙儿,是鹤选堂的下人,是他们将太妃和辛儿公子所有的食具弄混了,求王爷明鉴!”
  语气之间,竟是十分的真诚。
  孟璟听她这般说着,不由朝云太妃看去,单手负在身后,嗓音一沉,反问,“母妃,纯宵说的都是真的吗?”
  云太妃看了孟璟一眼,又看了纯宵一眼。
  眼皮轻轻地动了动,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很久后,才笑着看了孟璟一眼,道,“宵儿这丫头,说的正是母妃的心里话。小尔和辛儿都是母妃的亲孙子,母妃就算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他们的,这次的事,母妃其实也没想到,都是小厨房那些人偷懒,弄混了母妃和辛儿的食具……随后,母妃定会好好教训他们的。”
  话落,她看着孟璟,稍微停顿了片刻,又道,“对了,辛儿那边怎么样了?现在可有生命之危?”
  孟璟闻言,又一拱手,淡淡道,“多谢母妃关心,辛儿身上的热度已经退下去了。”
  “哦,已经退下去了,那就好那就好,不然的话,母妃可要内疚死的。”云太妃点了点头,面上是松了口气的模样,但是眼里却有一抹危险的暗芒闪过。
  孟璟这这抹暗芒看在眼里。
  他藏在袖子里的拳头不由得锁紧。
  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狠心,又道,“说起来,儿子今日来鹤选堂,还有一件事是要知会母妃的。”
  “什么事?”云太妃迟疑片刻,低低地问了一句。
  孟璟便看着她道,“城外一百里处有座小汤山,那山上温泉泉眼极多,刚好儿子年前在那里修了处庄子,调养身体最是不错……儿子的意思是……”
  “我不去!”孟璟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太妃给打断了,她眼中陡然闪过一抹厉色,看着他,毫不犹豫地拒绝道,“那样荒郊野外,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才不去,谁爱去谁去!”
  孟璟又是深深地吸口气,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儿子说了,儿子今天来,只是知会母妃!”
  言下之意,我根本没有跟你商量的意思,我只是告诉你一个结果。
  云太妃也不是蠢到无可救药了,听了孟璟的强调,她立刻明白过来他话里的重点。
  当即,脸色更加铁青了,死死地瞪着他,面子里子都不顾了的阴狠道,“我也说了,我不去,你若非要让我去,那就抬着我的尸体过去好了!”
  孟璟见云太妃又故态复萌,撒娇撒泼,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她,近乎绝望道,“母妃,你怎么就不肯放过儿子呢!”
  “那你呢,你怎么就不能娶了宵儿呢!”云太妃蹬鼻子上脸,连气都不岔地接了一句。
  孟璟朝鹌鹑般,小心翼翼缩在那里的纯宵看去,眸光又深邃了几分,然后冷眼看着云太妃,问道,“是不是只要儿子纳了纯宵,您就愿意搬去小汤山别院?”
  云太妃眸光一亮,半信半疑地朝孟璟看去,“你真的愿意纳了宵儿?”
  孟璟无奈地点了点头,不得不妥协道,“是,只要您肯搬去小汤山,儿子就纳了纯宵!”
  云太妃闻言,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咬了咬牙,又警告他道,“那你可别诓我!”
  “儿子绝不诓您,儿子今天还在这里跟您承诺,只要纯宵为儿子生下个一儿半女,儿子就为她请封侧妃。”
  “请封侧妃?”云太妃有点不满,“那她现在就只能以侍妾的身份跟了你?”
  “不然呢?”孟璟冷冰冰地看着云太妃,“她那样的身份,难不成您还想让儿子立她为正妃?”
  “那又有什么不行的!”云太妃对纯宵真的是十分偏爱,怎么看怎么没满意,甚至忍不住将她和楚辞比较起来,“你之前那个正妃不也是个下九流出身的民女?她能做你的正妃,宵儿自然也能。”
  孟璟有些嘲讽地看了纯宵一眼,然后冷冷道,“可楚辞再怎么说,都是良民,纯宵是吗?您别忘了,她可是贱籍,在官府也有备案的!”
  云太妃听孟璟这般说着,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强求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想再为纯宵争取些什么。
  从住的院子,伺候的人,陪嫁的东西,一样一样地跟孟璟磨了起来,孟璟听得心又凉了几分。
  最后还是纯宵看不下去,主动提出一切都听孟璟的安排。
  云太妃向来最听纯宵的话,心里虽然不情愿,但是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一桩交易,就这么定了下来。
  三日后,孟璟正式将纯宵收进房中。
  第四日,云太妃随孟璟的心腹去小汤山静养……
  一日无话。
  到了夜间,孟璟正在书房担心辛儿。
  犹疑许久,就在他再忍不住,准备去东厢房再守着时。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通报声,“王爷,鹤选堂的纯宵姑娘求见……”
  孟璟听是“纯宵”,潭目不由一深,微微沉顿片刻后,吩咐身边的韩赭将人带进来。
  纯宵进了书房,想孟璟行过礼,就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孟璟不怒自威的扫了趴伏在地上的纯宵一眼,沉声问道。
  纯宵两股战战,心里怕到了极点,可想说的话却不能不说——“奴婢是来向王爷投诚的。”
  “哦?不知你有什么好向本王投诚的?”
  “……奴婢愿意成为王爷手中的傀儡,帮王爷瞒哄住太妃,好让太妃不再寻王爷的麻烦。”
  “那你的条件呢?”
  “奴婢不求高楼屋舍,不求黄金千两,只求来日,王爷得偿所愿后,能放奴婢出府,允奴婢青白嫁入一小户,做个正正经经的正头娘子。”
  孟璟听她这么说着,倒是高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后,又问,“你就一点都不想要,摄政王府的侧妃之位?”
  纯宵思量片刻后,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孟璟的眼睛,说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奴婢以前少不更事,是犯过混,可在外面呆了将近一年后,奴婢以为,枕边人知冷知热,比什么都强。”
  “如此,本王便应允了你!待母妃离开后,若是你有看中的人,本王便为你们赐婚,若是没有看中的人,本王便亲自为了挑一佳婿,再给你一份嫁妆,让你做个正正经经的正头娘子。”
  “多谢王爷体谅,奴婢叩谢王爷恩典。”
  纯宵用力地向孟璟叩了个头,然后才起身朝外退去。
  她离开后,韩赭走向孟璟,轻声道,“没想到,在庄子上过了一年,她倒是拎得清了,知道什么能觊觎,什么不能觊觎。”
  孟璟没有说话。
  起身,直接朝外走去。
  东厢房中,等他到时,整个屋子都是一股苦药的味道。
  太医在门边守着,看见孟璟进来。
  忙上前,小声禀了一句,“王爷,小公子的病情又反复了,今晚身上的温度,比昨晚还要高。”
  孟璟一听,脸色立刻紧绷起来。
  他直接朝床边走去。
  只见楚辞发丝凌乱,眼眶通红地抱着辛儿,靠在床边。
  辛儿整张脸都烧的通红,紧紧地抓着楚辞胸前的衣裳,发出小猫一样的叫声。
  这一幕,看的他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一旁,陆小郡王也是一脸的着急,心疼。
  眼下,看见孟璟进来,脸上又有浓浓的愧疚和心疼。
  拳头一下子攥了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还有脸来,要不是你看护不利,辛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孟璟对于陆小郡王的指责无话可说。
  只能将袖子里的手攥的更紧,目光死死的盯着楚辞怀里辛儿,道,“孩子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辛儿没事最好!要是有事,我就算拼了我这条性命不要,也一定替我儿子讨回一个公道!”陆小郡王说着,又狠狠地瞪了孟璟一眼。
  要不是旁边有重病的小尔和失魂落魄的楚辞,他一定要与孟璟狠狠地干上一架,将他也尝尝辛儿受过的痛苦。
  孟璟无法反驳陆小郡王的话,只是直直地站在那里,目露哀戚,脊背挺直,像雕塑一般。
  而一旁的楚辞,她的身子虽然没动,可两个男人的话却一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中。
  她半晌才抬起眼皮,看了陆小郡王一眼,道,“你怪他做什么?辛儿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不怪他,该怪的是我,倘若我当初不让青三将孩子送回给他,那么云太妃就算有心陷害,又哪里找得到机会。”
  “真的不怪他,只怪我!全部都怪我!”
  楚辞说着,豆大的泪珠从眼底流了出来,一滴一滴砸在辛儿的脸上。
  辛儿像是感觉到生母的悲戚,抓着楚辞衣襟的手更紧了。
  哭声也更大了一些。
  楚辞听着这嘶哑的声音,眼泪落得更凶,就像断线的珍珠一般。
  “娘子,你别哭,你这样哭着,我的心都要碎了!”陆小郡王看她这副模样,忙挪到了她的身边坐下,紧紧地覆上她抱着辛儿的手,道,“你相信我,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你救不了他,可别人不一定,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出世的神医,肯定还有些未出世的神医,为夫这就去写榜文,千金聘医,我相信整个云朝,总有一个大夫能救得了辛儿的!”
  “娘子,你等着为夫,为夫这就去!”说着,他便要朝外走。
  楚辞见他这般,忙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摇头,哽咽道,“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孩子不是大人,用药可以吊命,孩子,太脆弱了。”
  “娘子……”陆小郡王听她这般说着,又叫了她一声。堂堂七尺男儿,眼眶已经红透,声音也颤抖起来。
  楚辞听他如泣如诉的声音。
  却没有应答。
  她慢慢地站起了身,将辛儿交给陆小郡王,眼里含着泪,低低地吩咐,“相公,你先帮我抱着辛儿。”
  “娘子,那你要做什么去?”陆小郡王接过辛儿,紧张地问道。
  他害怕楚辞一时承受不住,去寻短见。
  楚辞却没想到这些,只是哑声应了一句,“我去开药。”话落,又一串眼泪落下,砸入她脚下的波斯长毛地毯,瞬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