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节
作者:石头与水      更新:2023-04-22 09:36      字数:6204
  “对。”
  “您公司的赢利状况如何?”
  “还行。”
  “还行是多少?据我所知,您的家族一直住在中档社区,您的孩子就读的是公立小学,您母亲疗养院的费用一直是您妹妹的丈夫在支付。所以,我说,您公司的赢利状况很一般,对吗?因为,连同您在内,也只有两个人。您公司的最大的合作商就是约翰公司,所以,如果您失去这个客户,可能您公司就面临倒闭的风险。”
  “这只是您一厢情愿的猜测,律师先生。”
  “不,我有证据。”亚摩斯向法庭提交克拉拉兄长公司五年来的税务财务证明。
  之后,亚摩斯问,“您公司的开业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五年前。”
  “具体时间。”
  “五年前的夏天,我记不太清了。”
  “确切的说,是五年前的七月十三日。”亚摩斯继续举证,“而在五年前的七月初五,是克拉拉因被约翰虐打,第一次向警局报警的时间。”
  问过这一连串问题后,亚摩斯正义凛凛的讽刺一句,“多么可怕的家人!”
  奥德里奇立刻抗议,“法庭讲究证据,对方律师有在情绪上误导法官与陪审员之嫌。”
  亚摩斯强硬反对,“我是正常问询,每件事都有证可依!如果对方律师没有证据,你这是诬告!”
  两位律师的视线在空中交锋,火光四溅!
  亚摩斯询问第二组证人,夏洛特和怀特太太。
  这两人都是克拉拉被虐打的有力见证者,夏洛特甚至还说,“约翰虽然事业有成,可在我们街区,最不受欢迎的除了英国人罗伯茨就是他了。他总是打克拉拉,没有人性,我们都不喜欢他。”
  亚摩斯先问夏洛特,“假设,如果你的女儿被女婿这样的虐打,你会接受女婿的资助住在高档的疗养院吗?如果你的妹妹被妹夫这样的虐打,你会接受妹夫的资助,把孩子送进私立小学吗?或者是因为生意的原因不再追究妹夫的恶行吗?”
  夏洛特愤怒的回答,“我会把他的臭钱砸到他脸上!我宁可贫穷到死!也不会让女儿、姐妹受到这样的伤害!”
  奥德里奇立刻抗议,“我抗议对方律师提出没有证据的假设!”
  “我不过是请大家看看,什么才是正常的家人的逻辑!”亚摩斯脸上露出愤怒,“何况,克拉拉女士根本不是暴躁执拗的性情!”
  亚摩斯继续问夏洛特,“平时在邻居间,克拉拉女士性格如何?”
  “非常温和,烤的蛋糕和小松饼非常棒,以前克拉拉总会烤蛋糕送给大家,后来,她总是被约翰打,脸上总带着伤,就很少出门了。”夏洛特怜惜的说。
  亚摩斯传证自己的第二位证人怀特太太,怀特太太也说,“有一回我看不下去,约翰太狠了,他那样痛打克拉拉。我给克拉拉出主意说,你不能太软弱,应该反抗,可是克拉拉不敢!真是让人气愤,虽然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他们再过下去,很可能克拉拉会被约翰打死,也许离婚是唯一能让克拉拉活下去的办法。这有什么法子呢。上帝不会看着无辜的人去死的。”
  之后,亚麻斯请克拉拉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都到了证人席,这些人也都证明,克拉拉性情温和。她的高中同学琼很惋惜的说,“克拉拉的高中成绩非常好,她原本想和我一起考女子大学。后来约翰更愿意早些结婚,他们便结婚了。”
  “你知道克拉拉婚后受虐待的事吗?”
  “知道,克拉拉第一次报警就是我的提议。”琼冷冷的看向审判台说,“如果这个男人是我的丈夫,我早就杀了他,根本不可能忍耐七年!也只有克拉拉总是怀着圣人一样的容忍,以为那个垃圾能变好!这怎么可能!”
  亚摩斯最后问褚韶华,“克莱尔小姐,在克拉拉女士告诉您,她即将离婚的时候,您为什么会提醒她注意安全呢?”
  “其实,在我第一次救下克拉拉被随之报警时,我以为警局会将施暴者带走,但是,很遗憾警察说是家庭内部矛盾,他们只是做了例行的问询,然后警告了约翰几句就离开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克拉拉回家后会面临再一次的更厉害的暴力伤害。”褚韶华正色道,“恶棍不会因为警告而收手,相反,他会认为这是受害者的反抗,于是,施以更重的暴力,以使受害者完全臣服。这并不是难推断的逻辑。而在第二次在教堂见到克拉拉的时候,她用细纱蒙着脸,那已经是一个多月后,当时她在医院检查的伤势,不会拖一个月的时间。由此,我推断出,她当时回家必然又被暴力殴打!”
  “恶棍的逻辑就是这样的充满暴虐血腥,所以,当克拉拉同我说,她想活下去,想离婚时,我立刻警告她,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可紧接着,我听到她被砍了七刀送进医院的消息。”褚韶华遗憾且怜惜,“由此可见,约翰的暴力已经危及到克拉拉的生命安危。之后,我就听到更为不幸的消息。”
  亚摩斯点点头,“可见,克莱尔小姐完全是出于善意的提醒。”然后,他继续问,“在医院时,克拉拉说,‘请借给我一些你的勇气,克莱尔小姐,我还想继续活下去。’,您说‘好的,我将勇气借给你’。”
  “原话是,‘好,我将勇气借给你,请你一定要快些养好身体。你还年轻,人生的路还有很长。’”褚韶华补充道,“我不认为我所说的话有什么问题,我在安慰一位让我心生怜惜的女士。”
  “您这句话并没有歧意,相反,充满善意。我们安慰病人时,也常会说,‘请鼓起勇气面对,人生的路还很长’的话。”亚摩斯对褚韶华的话表示了肯定,转而问克拉拉,“女士,您为什么要向克莱尔小姐借勇气呢?”
  克拉拉道,“因为克莱尔小姐是位很勇敢的小姐,我向她求救时,她挡在我面前制止了约翰。她来到我们社区后,遇到了许多困难,她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得到了所有邻居的尊重。我钦佩她的意志,所以,我想像她一样充满勇气的生活。有人打我时,我想制止暴力,而不是总被动的挨打。”
  亚摩斯问,“您当时向米勒先生开枪,是什么样的情形下呢?”
  克拉拉脸色微微泛白,亚摩斯温柔的说,“法官大人,请给我的当事人一杯温水。”
  法官允许。
  克拉拉喝过水后,形容好转,她双手紧握住陶瓷杯,轻声说,“那是在我出院以后,那天晚上,约翰回来的很晚。我已经睡下了,突然被他拽了起来,他打了我两个耳光,我脑袋发晕,听到他问我,‘你还想离婚吗?”,然后,他从腰上摸出一把手枪,抵在我额头,我怕极了……”
  法庭安静的落针可闻,只有克拉拉轻轻的喘息声,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惊惧的夜晚。过了片刻,她方继续道,“我很害怕,说,不敢了。他又打了我一阵,然后骂骂咧咧的去浴室洗澡。我知道,如果我再提离婚,他一定会杀了我。我悄悄过去,在浴室外的衣服堆里,找到了枪。我握住那把枪,打开浴室门,杀了他!”
  克拉拉灰蓝色的眼睛看向审判台,她轻声道,“我能怎么办呢?我该报警吗?我被砍了七刀,警局只是叫了约翰录了个笔录就放他回来。我该逃走?顶着他妻子的身份,怎么样才能不被他找到?我提离婚,他会先杀了我。我要怎么办,才能安全的活下来呢?”
  克拉拉灰蓝色的眼睛里渐渐的溢满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流下,她的喉间传来巨大的哽咽,满脸的泪水铺陈而下。她说,“不要问我后不后悔的话,我不后悔。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只会更早的杀了他!哪怕法庭判我死罪,我仍会这样做!我宁可死,也要杀了他!”
  第211章 远航之判决
  接下来,亚摩斯与奥德里奇就在克拉拉的性格以及褚韶华的话有无蛊惑挑唆之嫌里继续辩论较劲,最终的判决在傍晚时分由纳尔逊法官宣布。
  克拉拉在婚内饱受虐待,但因其有杀夫之过,对于约翰身后一切财物的继承权完全剥夺。鉴于其在婚内所受伤害,不必向约翰的父母进行任何物质与精神赔偿。属于克拉拉的私人财产,可完全由其带走,除嫁妆外,包括婚内珠宝、衣饰等一切赠送。
  这是一场令双方都非常失望,却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判决。
  在法庭宣判后,双方签字。
  先是纳尔逊等法庭工作人员退出,接着是陪审团与被原告双方,亚摩斯没有接受采访,亚摩斯道,“今天时间已晚,明天我们会就今天的判决召开记者会,所有有意参加记者会的朋友,一会儿可以去我的事务所领一张邀请卡,一切问题待记者会再做回答。”
  记者们如何肯罢休,他们争先恐后的上前,大声发问,“亚摩斯律师,只是一个小问题!您对今天的判决还满意吗?”
  “克拉拉女士,您会选择接受判决,还是继续上诉呢?”
  幸而褚韶华早早准备下保镖,保镖护着亚摩斯、克拉拉一行向汽车方向走去。褚韶华也是记者追逐的对象,而且,她乐意留下来做些采访。
  褚韶华一身黑衣黑裙,与记者们道,“暂时不要再去打扰克拉拉,她的心情需要平复。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我会说出我自己的一些看法与回答。”
  纳尔逊等法官并没有接受任何采访便匆匆离去,奥德里奇也只是简短的回答了几个问题离开,至于原告米勒夫妇根本没有出庭,而是令代理人代为出庭。代理人也一言不发,紧抿唇角的走了。褚韶华主动配合接受访问,她又是城中名人,立刻忽拉拉的来了一片记者。
  褚韶华风度极佳,示意记者注意秩序,“一个一个的问,不要着急,我必然会回答大家所有的合理问题。”
  立刻有记者问,“克莱尔小姐,您对今天的判决满意吗?”
  “我不是当事人,没人办法说满意还是不满意。”
  “您私人的看法呢?跟我们说一说吧?”
  褚韶华一身黑色羊绒大衣,站在法院的大厅,头顶的灯光落下来,打在褚韶华的身上,她的面容有些疲倦,双眼却熠熠生辉。褚韶华说,“就我个人看法而言,我并不是非常满意。她为了活下去,杀了一个恶魔,这并不是犯罪。所以,她应该得到一半的财产。再加上她这些年所受伤害,理应得到补偿。”
  记者记录的沙沙声响起。
  “克莱尔小姐,您怎么看待米勒夫妇呢?他们失去了儿子,是否也值得同情?”
  褚韶华脸色冷淡,语气严厉,“我不相信他们对儿子婚姻期间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教养出这样的恶魔,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吗?我们中国有句古语是这样说的,子不教,父之过。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儿女没有教养,都是父母教养不利的过失。相对于同情,我认为他们更应在上帝以及克拉拉面前忏悔!”
  “克莱尔小姐,您怎么看待奥德里奇大律师的表现呢?”
  “我久闻奥德里奇大律师的声名,当他为了工人的加班薪水辩护时,我认为他是美国历史上称得上伟大的律师。如今他为了一个恶魔的罪行进行辩护,还在法庭上称这样恶魔为绅士,我不知奥德里奇先生为什么会接受米勒家族的邀请接下这桩案件。这不是明智的选择,我相信,在一个拥有正义的人心里,曲解是非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褚韶华回答了几个问题,因为法院也到了下班时间,有法警过来请大家离开。褚韶华友善的对其他记者道,“今天法庭上的内容已经足够你们烦恼明天的头条应该放哪条了,再有问题等待明天的记者会吧。”
  还有记者簇拥在褚韶华身边问她一些问题,褚韶华叫的出租车已经等侯在路边,待她坐上出租车后,记者们方渐渐散去。
  褚韶华坐车回家时,亚摩斯、克拉拉、夏洛特、维多丽娅总编,还有经常以炸毛鸡形象出来的怀特太太也都在了。自从知道褚韶华是东方大贵族身份后,怀特太太对褚韶华的排斥便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极爱同她打听东方大贵族的生活之类。
  其实,怀特太太这人虽然八卦鸡婆了些,倒是很有正义感,她家住的与克拉拉家很近,这次亚摩斯请她出庭做证,她立刻就答应了。
  怀特太太问,“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记者们想问几个问题,他们工作也不容易,我同他们聊了一会儿。”褚韶华回答过怀特太太的话,同大家打过招呼,脱掉大衣,接过菲丽小姐递上的咖啡。
  大家围坐在壁炉旁说话,怀特太太眼中带着欢喜,“我们刚刚还说呢,今天的结果不错。”
  褚韶华捧着咖啡喝一口,暖了暖冰凉的手指,说,“比我们最坏的设想要好,但也没有特别好。”
  “克拉拉免于赔偿,还可以带走自己的东西,这已经很好了。”怀特太太认真的说,可见心中也是这样想。
  “克拉拉理应得到赔偿。”褚韶华神色一样认真,“那些发生的伤害,不能白白发生。如果这次克拉拉的官司打不赢,以后所有婚内受到暴力伤害的女性仍是处于弱势的不能得到救援的处境。克拉拉,你是怎么想的?”褚韶华很注意克拉拉的想法。
  克拉拉道,“有没有约翰的财产,都无所谓,我想到他就厌恶,便是他的东西,我也一样厌恶。”
  “没关系,厌恶可以折现捐给慈善机构。”褚韶华说出自己的意见,“我建议你还要再做些争取,宁可要了捐出去,也不能不要!”
  克拉拉点了点头。
  怀特太太颇是不可思议,悄悄问褚韶华,“在你们东方,都会这样吗?”
  褚韶华说,“全世界的女性都可能会遭遇到男人的暴力,面对这样的问题,可能有的人会说,忍一忍就算了。我建议,永远不要忍,只有这样,女性的实际地位才能得到提高,女性本身也会得到尊重。”
  褚韶华说起大道理来向来是一套一套,很快就把怀特太太说服了。怀特太太认为,克莱尔.褚果然不愧是东方大贵族,说话格外有道理啊。
  怀特太太还要回家吃饭,她会留在夏洛特这里,就是等褚韶华回来再八卦两句。如今心情得到满足,就婉拒了夏洛特的邀请,回自己家去了。
  夏洛特邀请其他人一起吃饭。
  今天菲丽小姐做提意大利面片汤,非常美味。维多丽娅总编举杯,提议大家一起干一杯,维多丽娅总编绿色的眼睛里都是欣慰,她说,“虽然现在的结果并不完全尽如人意,可我得说,社会一直在进步。这次的民事判决,在我们年轻的时候,是无法想像的。我们干了这杯酒,预祝克拉拉接下来的官司都能获得大胜。”
  克拉拉的心情已经恢复,她感激的望向每一个人,说,“我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我一定会坚持,努力。”
  褚韶华信心十足,“大家一起加油。”
  亚摩斯今天对阵奥德里奇没有半点逊色,亦是雄心壮志在怀,他道,“对,以后的路还长!”
  夏洛特笑,“干杯!”
  干杯后,气氛愈发融洽。
  相对应的是奥德里奇那里,奥德里奇并没有去见米勒夫妇,而是令助理把结果告知米勒夫妇。助理复命时脸色很不好看。
  宽敞的客厅里,奥德里奇已经脱去了律师服,一身西装坐在温暖壁炉前,他擎着一只高脚杯,里面是黄金色的香槟。即便在喝酒的时候,奥德里奇的头发仍没有一丝散乱,他问,“米勒先生说什么了?”
  助理脸上有明显的怒火,愤愤回答,“米勒先生没有说话,去了书房。米勒太太说,她以为官司没有问题。叹了口气,就让我离开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先生您为这桩官司付出怎样的心血!”
  奥德里奇垂下视线,晃晃手里的香槟酒,屋内立刻弥散出淡淡的酒香,奥德里奇的声音也是浅浅的,淡淡地,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有某种决断,腔调仍是优雅的,“明天致电米勒先生,我不会再继续代理这件官司,我与米勒家族的合作到此为止。”
  助理眼睛中透出不解,想说的话都写在了脸上,法庭已经宣判,民事判决结束,被告方被允许带走自己的财产,称得上大获全胜,为什么先生会说“不会再继续代理”这样的话?
  奥德里奇湖水绿一般的眼睛里闪过讥讽,似是在对助理说话,又似在隔空对米勒夫妇说话,“怎么可能会结束?这绝不是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的终点。她一定会建议被告继续上诉!等着看吧,待到州法院,他们就会知道,今天的判决意味着什么!”
  第212章 远航之刑事审判
  第二天,被告原告都要上诉的消息出现在波士顿各大报纸上。
  原告方认为判决有失公允,竟然让一个杀人犯不用付出任何赔偿代价,这实在是令人震惊,他们必需寻求法律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