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作者:苏刃      更新:2023-04-22 11:20      字数:4193
  司陆在原地又站了两秒才折身过来找伍珊,他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眉眼间有些疲惫。
  “走吧,回家。”他道。这话一出口,他却忍不住顿了一下。
  回家。
  原来是个这么美妙又温暖的词啊。
  在他过去十七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人这么对他说过,现如今,让他说出这句话的对象是伍珊,尽管并不是要回同一个家,但能和这个人同行同归,他不知怎地,心中忍不住一阵悸动,同时还泛起一丝熟悉。
  好像很久以前,也经历过同样的场景似的。
  ……
  司陆的表情虽说没变,但伍珊可以感受到他的情绪到底是有了一丝低落,便转移话题道:“要不要去吃点夜宵?我看前面那家大排档还挺香的样子……”
  司陆干脆地否决:“不干净,别去。”
  “……哦。”伍珊回答的声音闷闷的。
  可是那大排档的麻辣烫多香啊,她被勾了馋虫,只能决定大不了和司陆回去小区之后,她再拉着宫春出来一趟好了。
  一旁的司陆看着她耷拉下去的表情顿了顿,最终还是道:“想吃的话,我来做。”
  伍珊闻言一下子扬起头,笑容变得十分明媚:“你做?去你家吃吗?”
  自打上次“生病”过后,她就对司陆的手艺念念不忘,几次所谓的借酱油其实都是饭点去的,抱着蹭饭的邪恶用意,奈何全都不巧地撞上司陆并没有做饭。
  这个家伙吃饭也太不规律了。她当时想。
  司陆“嗯”了一声,被她的笑容晃了眼,原本微有些沉闷的心情突然就豁然开朗起来。
  “一会儿做麻辣烫可以吗?”
  “可以。”
  “你家里还有菜吗?要不要先去超市买一点?”
  “不用。”
  “……”
  有夜宵可吃,伍珊的兴致显然十分高涨,一直到进了小区脚步还有些雀跃。
  这个点了,小区里很安静,昏黄又温暖的路灯洒下一地的灯光,将他们两人并排的影子拖得长长的,美好又温馨。
  可就在这样万籁俱寂的时刻,突然间只听见“咚”地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司陆和伍珊正走到拐角处,他走在里侧,这会儿稍微比伍珊超出去半个身位。
  司陆的脚步突然顿住,高大的身形一下子挡住了伍珊的去路。伍珊还有些奇怪地打算从他身后探头出去时,一只温热的大手猛然覆上她的眼睛,他身上独特的气息骤然撞进她的鼻间,仿佛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司陆低低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别看。”他说。
  “怎么了?”她显然眨了眨眼,长如蝶翼的睫毛轻轻扫过他的掌心,微有些痒,像是在他心上也有一根羽毛轻飘飘地挠了他一下,带过一阵颤栗。
  司陆怔愣了一下,抿了抿唇,才肃声道:“有人跳楼了。”
  第36章 陪他(二更)
  高考语文有道题叫时闻短评, 材料一般都节选自当年的一则广受热议的新闻, 所以高三的学生在学习之余是需要关注时事的。
  为此班级里订了不少报纸, 小刘老师还会在周六的自习课上给他们放上一周的新闻周刊。
  这其实算是一种另类的放松方式。
  起码孟想就会借此机会偷点懒。所以他每每去年级办公室领报纸的时候总是最积极的一个,人送外号“取报的小行家”。
  “啦啦啦, 啦啦啦——”孟想这一日一如既往地哼着小调,抱了一叠报纸,先挑了自己最中意的那份《华夏青年报》,才把剩下的报纸放在讲台上,边往座位上走边迫不及待地张开报纸就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慢慢停下了脚步,震惊地盯着右上角的某个版块道:“我去竟然有个修隅的新闻?这么大的事我咋一点都没听说呢!”
  “什么新闻?”旁边的人呼啦一下子全围了过来。
  “就这个,你瞧,修隅市长被双规, 百余家黑心企业疑因行贿被曝光,我的天修齐大道那个坑坑洼洼的路果然是个py交易后的豆腐渣工程……”
  “是这事啊,你消息也太滞后了吧?昨夜这事就曝上微博了, sdrc论坛里面也有帖子在讨论, 而且还有个没上报纸的最新消息——”那同学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 “昨晚教育局局长深夜跳楼了!”
  孟想不明白:“不是, 市长被双规,局长跳什么楼?这通篇看下来,我也没瞧见局长被查出什么事了, 难道是因为底下学校的补课屡禁不止?”
  “现在是没查出什么,但如果不是心虚,他跳楼做什么?”
  “诶伍珊司陆!”有同学看见他们俩前后脚进来, 赶紧问道,“听说教育局局长和你们住一个小区,跳楼又是昨晚11点的事,那个时候晚自习下课不久,你们俩没撞上吧?”
  伍珊和司陆闻言对视了一眼,那同学只觉得自己嘴里又被塞了口狗粮,不是现在连回答个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们俩都还要眉目传情一下的吗?
  “没有。”两个人又异口同声地否定了。
  白玖玖倒是有些怀疑,伍珊一坐下就问她:“真没事吧?”
  伍珊道:“没事,你怎么会觉得有事?”
  “因为好看的人一般都是主角,而主角一般都自带招凶体质啊。”
  伍珊:……
  可是她明明走的是沉迷学习的校园路线,不是什么恐怖灵异的悬疑路线好吧?
  孟想道:“白玖玖,你柯南看多了吧?真要撞上,他们俩能这么神色如常地来上学,吓都吓死掉了。”
  白玖玖一想,这倒也是。
  “但是自己小区有个人跳楼了也是很恐怖的吧?要是我肯定都不敢一个人睡觉了。”劳动委员平时是个挺胆大的女孩子,这会儿听闻了跳楼的惨状也是一副十分惊恐的样子。
  “等一下,劳委,你放下那只蟑螂再说话!”
  南方地区的蟑螂一向大得可怕,还自带会飞技能,向来是号称能把北方大老爷们都吓得夺门而去的。
  而前一秒还在惊慌害怕中的劳委,下一秒就不忘随手抄起一个保温杯上面的杯子就罩住了那只嚣张地飞到桌上的小强。
  伍珊觉得她这个不敢一个人住很有水分。
  毕竟刚刚还在吹嘘自己肯定不会害怕的孟想这会儿都跳起来了:“卧槽小强!!快快快打死它!”
  他往后退了几步才想起一个问题:“艹!劳委你拿的是我的杯子啊!”
  ……
  伍珊并没有正面看到凶案现场。
  昨夜。
  司陆牢牢地挡在她身前,直到另一边有人尖叫起来,她终于嗅到了空气中隐隐的血腥味。
  伍珊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了。
  她是出生在和平年代的妖精,又是书精这种打架全靠纸笔、输出全是考题的文弱妖精,没见识过过去妖界的腥风血雨,甚至连人类世界的血腥案件也不曾撞见。
  这还是第一次,几米之隔的地方,有个人血肉模糊地躺在那里。
  而眼前这个同样是成长于温室之中少年坚定无比地拦在她面前,告诉她:“别看。”
  他站得像是一堵坚实无比的墙,一前一后,隔开了可怕的噩梦与安详的美梦。
  可司陆毕竟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年,伍珊觉得不能让他一人面对这可怕的事情。
  她抓住他的手从她眼睛上拉下来。
  他脸上的表情倒还算镇定,这会儿另一只手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拨打120急救电话,叫完救护车又报了警,通话的时候声音冷静沉着,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突然撞见血腥场景的未成年人。
  如果伍珊没有注意到他垂着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大概也会觉得他竟然如此胆大。
  伍珊垂下眼盯着那只手半晌,突然伸出手去牢牢地握住,轻声而又坚定道:“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司陆被她抓着的手渐渐停止了颤抖,冰凉的手指渐渐回温,他低头望进她专注的眼睛里,鬼使神差地反握住,低声应了一句“嗯”。
  救护车和警车来的很快,小区的保安早就已经把这一片隔离开了,不过远远地还是从楼上下来不少人围观,闪光灯此起彼伏。
  小区里前一回大半夜这么热闹,还是几个月前地震的时候。
  警察带走了几个目击者去做笔录,司陆也是要去的,待问到伍珊时,司陆替她回答道:“她什么都没看见,让她回家吧。”
  警察看着明显是学生样子的两人,一只手还牢牢地牵在一起,打趣了一句:“哟,这么护着女朋友呢,小伙子好样的,报警的也是你吧?小小年纪倒是比大人们都沉稳许多。那小姑娘既然什么都没看到,就赶紧回家吧,有没有吓坏了?”
  他关切地问了伍珊两句,又自认为很是体贴地对司陆道:“你先送女朋友到家门口再下来做笔录吧,小姑娘胆子总是小一些,遇到这种事情,男朋友要注意多疏导她……”
  他一口一个女朋友男朋友,司陆没有否定,伍珊似乎也在出神没有注意,黑暗中,没有人看见,司陆的脸色微微发红。
  那警察还在说话:“你们还是学生吧?如果不方便送她到家门口,我们这边派人陪她回去也行,女孩子碰到这种事,多数是连一小段路都不敢一个人走了,所以还是得把她平平安安送到父母手上……”
  司陆听到这里眉头皱了皱。
  这警察虽然话唠一些,但说的都很有道理。可是伍珊……并没有和父母住在一起,她一个人回家会不会害怕?今晚一个人待着又会不会惊慌?
  显然伍珊刚刚回过神也听到了这段话,她想的问题是,司陆直接目击了那般血肉模糊的景象,心底明明害怕却还要强撑,是不是今晚也应该要有个人陪他呢?
  互相以为对方很害怕的两个人下意识地捏紧了彼此的手,又成功地让对方多了一个确信他/她在害怕的证据。
  ——你看,都怕得把我的手抓得这么紧了。
  伍珊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做笔录吗?一会儿他再送我回家。”
  警察只当是情侣之间如胶似漆不愿分离,答应的倒也爽快:“那也行吧,我先给你男朋友做笔录,你们做完就可以走。”
  他把司陆带去一边仔仔细细地问了许久,等司陆再回来的时候,伍珊已经无聊到蹲在地上摆小石子了,一边摆成一个稀奇古怪的造型还一边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着公式,看起来是在算什么函数题。
  司陆:……
  这个人还挺争分多秒的。边上这么嘈杂的声音竟然也分毫没打扰到她。
  怎么说呢,看到这一幕他心里对伍珊唯一的想法就是——嗯,是个做学问的人。
  所以他对接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就不是很确定了,他有些迟疑地问伍珊道:“你一个人,敢在家里待着吗?”
  毕竟这会儿做题还做得很从容嘛,让他有些觉得自己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
  伍珊当然是敢一个人待着的,但这会儿她不是怀疑司陆内心深处其实有些害怕的嘛。
  作为一个善解人意,懂得照顾男孩子面子的小妖精,伍珊自然是不可能点出这一点的。可她又担心司陆为了面子,再害怕也不敢请她相陪,索性决定曲线救国,由她来担下害怕这个由头,给司陆一个台阶下。
  “不敢。”她坚定无比地哭丧着脸,“一个人待着太可怕了,我能去你家待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