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班的时候，她开车到了场院，停好车，又小坐了一下。却仍是半天缓不过神来。
  索性便趴在方向盘上休息一下。
  如果说上一段婚姻，她运气不好，倒霉遇见了花家人。那么，她这段婚姻可以堪称完美。牛红叶结婚后，就没受过委屈，也没遭过性。
  也因此她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跟丈夫产生分歧，再坏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就在牛红叶暗自发愁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外面敲了她的车窗。
  牛红叶连忙抬头一看，却见许父抱着一盆玫瑰花正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牛红叶连忙拉下车窗，许父便问道。“红叶，你这是怎么了，累着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不如我先陪你去卫生院看看吧。”
  牛红叶连忙摇了摇头，又说道。“我刚刚只是在思考事情。”
  说着，她便下了车，又问道。“你抱着这盆花做什么？咱们院子里不是已经被念念弄出个小花圃。”
  许父却说道。“嗨，我今天拉了一个有趣的老外，他说要送玫瑰花给自己媳妇。虽然不知道什么道理，我经过花卉市场的时候，顺手就买了一盆给你。”
  牛红叶接过那盆花，鼻子一酸，嘴里又说道。“你跟人家老外胡乱学这个做什么，又浪费钱。”
  许父却说道。“那个大鼻子老外有句话我听着挺带劲的。他说男人就该讨好自己的媳妇。我就想着，我好像真没怎么讨好你。”
  牛红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又说道。“我倒觉得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还没人这么照顾过我呢。”
  许父却摇了摇头，又说道。“那也得多学习才成。”
  牛红叶没再言语，只是低着头看着那盆玫瑰花，红艳艳的花朵，还真挺漂亮的。一时间她心里甜腻腻的。可却因为即将要说出口的事，有些沉重。
  牛红叶刚要开口，却听许父说道。“红叶，依我看，孩子们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收拾东西，去海边玩几天了。
  一则为了带孩子们出去见见世面，二则带着岳父岳母出去玩玩，三则就当是咱们的蜜月了。等咱们回来，朗朗的录取通知书也该下来了，到时候再办酒，把咱们俩的事情也一起办了。”
  他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偏偏牛红叶越听越觉得心虚。
  没办法，她只得正色对许国兴说道。“老许，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跟你好好谈谈，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许国兴听了这话，再一看媳妇的脸色，这才点头说道。“行，红叶你也先别着急，有什么话咱们再慢慢说。”
  他原本也是好意劝她，可牛红叶听了这话，越发心酸起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她不希望任何一点事情，破坏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她已经离不开这个温暖的家了。
  刚好这时，许念念走出房门来，迎向他们说道。“爸，牛姨，晚饭已经准备了，我给你们煮面去。”
  牛红叶却急忙拦住她说道。“面条的事情先再等等，我有些事情要跟你爸说。”
  许念念这才点头应下了，又从牛红叶手里接过了那一盆玫瑰花。
  因为需要单谈，两人干脆就到了许明朗为了躲清净读书，特意收拾好的东屋去了。
  东屋里家具也算齐备，墙边摆着一个大书架，上面还摆放着各种高考的教材。
  如果不是为了留给许念念留着以后学习用，许明朗在高考结束后，就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书本统统都烧掉。
  牛红叶很快坐到了单人床上，许国兴把自己的水壶递到了她手里，这才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对面。
  这才开口说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想要跟我谈？我听就是了。”
  牛红叶心里突然有些害怕，可到了这种时候，她也知道不能再逃避了。便咬着嘴唇，又说道。
  “老许，有件事原本早该告诉你了。只是怕你生气，我一直都没敢说，可到了今天，已经不能再瞒下去了。”
  许国兴见媳妇表情那么沉重，反倒有些心疼她，忙说道。“你说吧，我听着。”
  牛红叶酝酿了一下情绪，这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大男人，不愿意用我的钱，可咱们结婚了，变成一家人了，我把念念和朗朗当成亲生的，咱们之间难道还要分什么你我吗？”
  许国兴听了这话，一时也没办法回应。
  念念妈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勤劳又善良，她也会想办法做几件衣服，糊个纸盒子贴补家用。
  可家庭开销的绝大部分都是许国兴想办法挣来的。
  那时候，许国兴也把这些视为理所当然。他就没有养成过要拿媳妇的钱来花的习惯。反而更愿意自己赚钱养家。
  后来，娶了牛红叶，这个习惯也都理所当然地留下来。就连上交工资的习惯也保持了。
  可他却忘了，牛红叶本身也是个女强人，她赚钱的本事也不小。
  这样一味地不让她花钱，她心里自然也会感到不安。
  这些许国兴却从没想过。
  果然又听牛红叶说道。“我也会想，你是不是从没把我当成你媳妇看待。我牛红叶难道不配给念念和朗朗做妈妈吗？”
  说着，她眼圈都红了。
  许国兴连忙劝道。“怎么就不够格呢？你对两个孩子，再好不过了，你现在就是念念和朗朗的妈。”
  牛红叶又说道。“难不成我赚得钱是脏的臭的？还是说你仍是把我当外人看待？”
  许国兴一时也愣住了，忙说道。“不，你误会了，我并没这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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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92
  许念念原本只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想到东屋来喊父亲和牛姨过去吃饭。
  没想到正好听见了, 父亲和牛姨的对话。这一年, 牛姨心里居然这么委屈。
  一时间, 许念念又想起了上辈子哥哥和爸爸意外去世后，她便把自己的心门关上了。那时候，对待婆婆也好，对待小黎哥也好，她总不在状态。
  再加上, 那时候她心病很重，总也学不会看人脸色，摸不透别人的情绪, 然而经常让自己陷入泥潭中，无力挣扎。
  许念念现在回想起来, 其实婆婆那时候很想让她喊声“妈妈”的。
  许念念却总也喊不出口，总觉得喊了就把另一个世界的母亲父亲哥哥都抛在一边似的。
  有时候，婆婆被她气急了, 转头就骂黎浩哲。“你看看你找的这是什么媳妇？笨嘴拙舌，就跟死鲶鱼一样。你把她弄回咱们家, 就是为了让我给她上供不成？”
  黎浩哲本来工作就累，还要劝他母亲宽心。
  现在想想，其实喊一声“妈妈”并不等于遗忘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反而是对婆婆的一种感激与尊重。可年少时的许念念怎么都想不开, 就算结婚后也只会叫“婆婆”。
  黎母拿她没办法，只得赌气不再管她叫什么。那时候她害怕婆婆，惶惶不可终日。可现在再想想, 她何尝不是也给婆婆带来不少麻烦和灾难呢。
  许念念花了将近三十年时光，才慢慢想通透这些事情。
  现在的情况跟上辈子其实也差不多，牛姨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倘若她继续固执别扭下去，牛姨倒也不会说什么。就连疼爱她的姥姥姥爷，大舅舅也不会说什么。
  可她却知道黎姨苦熬了这么多年，始终没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其实很希望有个孩子能喊她一声“妈”。
  哥哥对母亲的感情那样深，大概很长时间都改不过口来。
  许念念却已经历经两世，很多执念其实已经放下了，也想开了。倒不如成全了彼此。
  想到这里，许念念索性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冲着牛姨便喊了一声“妈”。
  牛红叶听了这话，眼泪一下子便涌出来了。她略带狼狈地抬头看向许念念，激动地问道。“你刚喊我什么？”
  许念念索性几步近前来，又说道。“妈，我妈妈是我妈妈，可您也是我妈妈。我不会忘记我妈妈，可我也把您当妈妈看待。”
  虽然是很拗口的话，可牛红叶却听懂了。她一激动便上前搂住了许念念，嘴里颤声喊着。
  “闺女，我家小闺女。”
  许父一时也惊呆了，他一直觉得念念对她母亲的执念很深，却没想到她愿意为了牛红叶，做到这份上。
  许父又觉得这闺女实在太贴心了，少不得委屈了她自己。
  可他们重建家庭也有一年了，大家在一起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着实算是不错。的确有些事情该作出改变了。
  这时，却见牛红叶红着眼睛，看向他，一脸倔强地说道。“我可不管其他，念念既然喊了我一声‘妈’，我就是她妈了。就直接跟你说了吧，我已经把念念的嫁妆给备下了。我既然是孩子妈，这事我就做主了，就算你这个当爹的也别想拦着。”
  许父听了这话，差点直接喷出来。他就说红叶今天跟他又哭又闹，到底为了什么事？原来她不单单只是觉得委屈，她是怕这事闹开，他会跟她吵架。
  关键是这是一件说说就算的小事吗？结婚之后，他们俩私底下可没少商量着念念嫁妆的事。
  所谓的嫁妆，实际上就是一个位置好，像模像样的四合院。
  这是三瓜两枣能解决的吗？怎么也得几十万上百万的。就算许父一个月能赚一万多块钱，那也得攒好多年呢。
  这可倒好，牛红叶都没跟他商量，就把事情给办下了。这简直就是翻了天了。
  许父虽然早知道牛总有钱，而且不会亏待他妹子。可牛红叶想要拿出这么一大笔钱，也挺费劲的。
  换个角度来说，牛红叶可不就是一心帮着闺女谋划吗？还倒赔了自己的家底钱。
  许父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感慨，还有些难受，一时间百味杂陈，倒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可牛红叶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又是一副泫然欲涕的样子。
  许父只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只得闷声说道。“这次我不怪你瞒着我就是了，也怪我没体谅你的心情。可有一点，往后再遇见什么事，你可得好好跟我商量再做，不许胡来。”
  牛红叶连忙又点头说道。“的确还有一事要同你商量。这次由你来做主，你说做咱们就做，你要是不同意，咱们不做也罢。”
  许父刚刚才受了很大的惊吓，一时也消化不了，便又对牛红叶说道。“那不然，咱们吃完晚饭再说吧，我也好做个心里准备。”
  唯有许念念还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给她准备了什么？可见父亲脸色不好看，她也不敢再问。
  就这样，三人转到主屋，许念念去厨房煮面，牛红叶也去收拾一下，她眼睛已经哭肿了。
  许明朗当着牛姨的面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待她一离开，许明朗便拉着父亲问道。“怎么回事，您跟牛姨吵架了？”
  许父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你牛姨这一年过得委屈大了。刚刚，念念已经改了口，你也不用太强求。”
  说吧，他便长叹了一口气，两条眉毛拧成了一个结。
  他心里暗自盘算着，红叶刚才跟他说了那样一番话，想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说。少不得吃完饭，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许明朗听了父亲的话，也愣住了。他错愕地说道。“念念居然改口了？”他还以为妹妹怎么都不会改口呢。
  许父叹道。“你妹妹就是太贴心太会体谅别人了。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她这样，你牛姨也不会费尽心思为她谋划。”
  许明朗听了一头雾水，然而父亲却是一脸不愿意再说的样子。
  父子俩正在咬耳朵，牛红叶也收拾好了又回来了，许念念也端来了一大盆子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