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秦寒七安抚地拍拍她的头，“我心里有数。”
  “来人！”陆夋生怕秦寒七反悔似的，急忙叫人把他的宝贝铁块搬过来。
  “既然是同大名鼎鼎的七爷比试，又是在我东荒的地盘上，我就抛砖引玉。”那铁块刚抬上来，陆夋就迫不及待地争取了“先手”的机会。
  这铁块大家都熟悉，就是那所谓“纯钢打造”的机械材料，东荒的士兵们打气声震耳欲聋，异能者们也都盯着这铁块，目光一个比一个凝重，陆基地长徒手劈铁块儿的壮举，他们是见识过的，就连这里面等级最高的武老大和邱福保都不是他的对手。
  秦寒七虽然凶名在外，可跟陆夋比力量，不是以卵击石吗？他们有些后悔，刚刚是不是战队站得太快了？
  大伙都屏气凝神地等着陆夋大发神威，陆夋也总算找到了状态，深呼吸几次，便奔着那铁块儿而去。
  “且慢。”秦寒七忽然上前，“我检查一下。”
  陆夋强撑着情绪，努力镇定道：“你这是信不过我？”
  秦寒七微微一笑，看似漫不经心地拍了拍那铁块儿，“怎么会，陆基地长，请。”
  他做了个“请开始你的表演的姿势”，便退了回去，李呦呦踮起脚在他耳边悄悄道：“七哥，我总觉得那个陆夋有问题。”
  秦寒七目不斜视，微不可查地歪歪头：“我知道。”
  李呦呦：“诶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啊！”
  陆夋握着自己的手，疼得脸都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可能！这铁块不对！”
  士兵们、异能者们都满脸狐疑，陆夋冲抬铁块儿过来的卫兵发脾气：“你们是去老地方搬的吗？这铁块不对劲！”
  “太硬了是不是？”秦寒七忽道，“像真铁块的硬度了。”
  陆夋的表情登时精彩起来，“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秦寒七也没搭理他，只道：“轮到我了？”
  陆夋讷讷的，可转念一想，他一个水系异能者，能用多大力气？他可是见识过水系异能者的，能变出足够的水，把这铁块洗干净，就算他异能等级高了！
  陆夋铁青着脸：“请！”
  就在其余异能者狐疑的视线下，东荒卫兵们紧张的注视下，秦寒七轻而易举地拍碎了那铁块。
  不是像陆夋从前表演的那样，把铁块儿打凹进去，而是整个儿拍碎了！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盯着那碎块，不知谁发出了一声喝彩，异能者们居然开始整齐地给秦寒七打call。
  李呦呦：“……”这些人风向变得也太快了吧。
  秦寒七则一步步逼近陆夋，他抬起手，异能者们听话地闭了嘴，这些人见到了传说中的七爷，没一会儿功夫就下意识地为秦寒七马首是瞻，不知道的，怕都会以为他们是落日的小弟。
  秦寒七：“陆夋，你根本没有异能对不对？”
  陆夋别过脸：“你胡说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放手！”
  秦寒七将陆夋的小臂扔开，冷笑：“高阶力量型异能者？连这么点痛都受不了么。”
  “我、你……”
  秦寒七不紧不慢道：“如果你真是力量型异能者，就跟我真刀真枪地打一场！”
  东荒的士兵们响起稀稀拉拉的助威声，见自家基地长只低着头，都不敢直视秦寒七的眼睛，气势就更弱了，他们在刚刚陆夋没办法。像平时一样，一掌穿那铁块儿时，就已经心存了怀疑，现在，更是确定了心里的猜测。
  陆夋忽然大笑起来，状若癫狂：“我骗了你们又怎么样！难道东荒不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是我千辛万苦找到那‘食人树’，是我给了你们这片乐土！试问，放眼整个末世，没了我陆夋，没了东荒，你们谁能活得下去！现在基地壮大了，成了异能者的天下，那些蠢。蠢。欲。动、试图兵变的还少吗！我只是想养几只能为我所用的变异动物，把位置坐得更稳一些，难道有错吗！”
  “基地长，你……你真的骗了我们吗……”东荒士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的顶头上司。
  陆夋浑然不觉，只瞪着秦寒七和李呦呦：“我还以为、以为，是哪个小毛贼闯进了禁地，做最坏的打算，吩咐卫兵们如果见到贼夺了树苗，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来，没想到一语成谶，真被你们给找到了，也对，你们是七爷，是猫姐，哪里是一般小贼能比的。”
  “生命树没了，东荒完了，完了。”
  “你错了，”秦寒七冷声道，“首领未必要拥有最强武力值，你是错在不该用平民的命去换你的统治安稳。”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话！”陆夋激动得浑身发抖，“现在说得大义凛然，还不是把我的宝贝生命树给抢走了！你敢说，你不会拿回落日，把落日变成第二个东荒吗！”
  秦寒七：“我自然会带回去，不过不会用人肉去喂养。”
  陆夋冷笑：“如果不用人肉喂养，它怎么也长不大呢？”
  秦寒七坦然道：“那不要也罢。”
  陆夋：“那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怎么办？”
  秦寒七：“只要能自食其力，做出贡献，落日都欢迎。”
  陆夋：“说得轻巧——”
  李呦呦一巴掌打在陆夋后脑上，泼辣道：“哪儿那么多废话！我们刚刚说好的条件，去广场吧！”
  ——
  这一天，东荒迎来了史上最大规模的演讲，讲演者是他们近一年来嫌少露面的基地长陆夋，这是他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演讲，也是最后一次。
  陆基地长先是承认自己并没有异能，引起了轩然大。波，而后一五一十地说明了自己的“罪行”，承认了基地里那些平民常常无故失踪，是有预谋的，他养了一颗靠着人肉过活的“生命树”，可也是那颗“生命树”，让更多的人有饭吃，有安全的地方睡。
  陆夋最后还没忘记给秦寒七埋个雷：“那株生命树，现在就在落日的七爷手上，七爷说了，他绝不会用人肉喂养，欢迎大家监督。”
  这种公然的挖坑行为，简直无耻，李呦呦简直恨得牙痒痒，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真想把陆夋拎过来再揍一顿。
  然而，秦寒七坦然地接受了，他扬声道：“欢迎大家到落日定居，‘生命树’如果能给幸存者们带来生的希望，那才是‘生命树’，如果只能作为‘食人树’，那不种也罢。”
  比起得知自己这些年都是靠着一棵树活下来，东荒的平民更震惊的是，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居然就是秦寒七！那个落日的七爷！那个传说中末世最强的男人！
  而有一些有幸见识过秦寒七同李呦呦亲密逛街的东荒小商贩，则惊得下巴险些没有脱臼，那不是那个“小白脸”吗！啊啊啊啊啊啊这个世界也太魔幻了吧！
  不过，得知了秦寒七的身份之后，再看他站在千万人面前的从容气度，以及那不怒自威的架势，并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
  秦寒七振臂一呼，的确取得显著的效果，现在“生命树”消失了，周遭的变异植物开始疯长，而变异动物们也纷纷冲破牢笼，四散逃回属于它们的领地。
  人们清晰地意识到，东荒这片“桃花源”至此不复存在了。
  大家纷纷收拾包裹，绝大多数都准备跟着秦寒七投奔落日，尤其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如果没有基地的保护，他们在野外靠自己几乎没办法生存。
  就在准备出发的时候，另一部分最底层的贫民，虽然没什么细软可以收拾，却也没闲着，他们将被迫坦白错误的陆基地长，绑去了贫民区。
  而陆基地长身边忠心耿耿的守卫们，已然散了一大半，剩余的死忠下属，到底数量太少，没有抵挡住那些因为失去亲人、朋友而情绪异常激动的“暴民”，他们想到亲友们在饥寒交迫中死去，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这些上层的领导者们乐见其成，促使了他们的死亡，再用他们的尸体去喂养所谓的生命之树。
  陆基地长和他们的亲卫们，是吃着他们这些人的人血馒头才过得如此滋润。
  他们怎么可能放过他。
  ……
  秦寒七带着东荒的跟随者们出城后，不过走了半天路程，便遇到了周围基地派来的“支援部队”，这些小基地靠着东荒产出的粮食、作物过活，是东荒的“附属国”，自然对陆基地长唯命是从。
  早有人对那伙人说明东荒发生的事情，然而，这几队人马说什么也不肯相信，信誓旦旦地宣称，就在今天上午，还收到了陆基地长的亲笔信，要他们过来支援，说是行动提前。
  “行动提前？”秦寒七皱了皱眉，同李呦呦对视一眼，如果这些东方的小基地行动提前，那么与落日毗邻的守望、处于中部的大基地耀阳，会不会也收到了消息？
  李呦呦一眼就看出自家七哥脑子里在想什么：“七哥，别急，这些东荒周遭的小基地，也不过上午才收到消息，这么说来，陆夋的亲笔信很可能是今早才匆忙写的，消息不会传得这么快，又不是每个基地都有‘棉花糖’那样的‘飞毛腿’。”
  秦寒七点点头：“不过，我们也要尽快赶回落日才行。”
  说罢，又对那些负隅顽抗的小基地不对扬声道：“明人不说暗话，东荒里发生的，全是实情，各位只要再往前走几公里，进了东荒城，就知道我们有没有说谎。”
  “如果你们不愿意相信，一定要一分高下，才肯放行，我秦寒七也愿意奉陪！”
  此言一出，如冷水泼进滚油，那些小基地组成的杂牌军都炸开了锅，“那个秦寒七？”“落日的七爷？”“七爷怎么会跑到东荒来？”“这不可能！你说我们就信啊！”“就是，当我们是傻的啊！”
  就在这时，空中忽然掠夺一抹巨大的白色身影，雪鸮的白色羽毛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地上的“杂牌军”们却都被笼罩在它的黑影里，有种一座雪山压过来的错觉，纷纷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边叫边躲，生怕那‘雪山’压扁了自己。
  不过，“雪山”对他们完全没有兴趣，一个猛子扎到地上，直奔李呦呦扑了过去，气势如虹，带起一阵滚滚的尘土，就在杂牌军、东荒平民们以为落日的猫姐会被那怪物一口吞掉的时候，“怪物”棉花糖发出一串“啾啾啾啾啾”的奶声奶气的鸣叫，讨好地用圆。滚滚毛绒绒的大脑袋，去蹭李呦呦的小。腿，使劲浑身解数撒娇。
  杂牌军：“？？？？”
  东荒平民：“……”
  而那大鸟背上，还跳下几个东倒西歪的汉子。
  其中一个脑袋上一根头发也没有，油光锃亮地反着光，嘴里骂骂咧咧地抱怨：“我听说晕机晕车的，还他妈第一次听说晕鸟的，金刚你他妈站远点，别吐我一身！”
  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死命拉着一位浑身毛发极其旺。盛、脸色苍白的大汉，“江。哥，算了算了！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李呦呦兴奋道：“光头！金刚！阿丙！你们怎么来了？”
  “不止呢，”棉花糖背上跳下最后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独眼收到七爷的信之后，就叫我们连夜赶回来支援，不过……看起来好像还是来晚了一步，你们都搞定了。”
  李呦呦笑：“兽医，辛苦啦。”
  落日几个小弟打闹归打闹，见到秦寒七，立即都规规矩矩地行礼：“七爷！”
  秦寒七点点头，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一队杂牌军身上，“还打吗？”
  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偏偏是棉花糖现身，因为陆夋对于变异动物的执念，整个东荒，乃至东荒附近的小基地都知道这么一只大鸟的存在。
  没有什么比棉花糖更容易证明落日身份的存在了，又加上那几个从鸟背上跳下来的大汉，个个气质不俗，不是高阶异能者，就是久经沙场的生存小队队长，一口一个“七爷”地叫着，他们哪里还敢以卵击石？
  “不不不不不不打了！”那些杂牌军异口同声。
  “那便继续出发！”秦寒七扬声道。
  队伍继续挺近，秦寒七边走边问身边的光头和金刚等人，“落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两人都表示他们似乎已经探听到七爷不在基地的消息，蠢。蠢。欲。动，可守望也好，耀阳也罢，一直按兵不动，大约是在等东荒的消息，现在东荒已经完了，恐怕都知难而退了吧。
  “可是，东荒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李呦呦将刚刚的见闻一五一十地讲给光头等人。
  “这还真有些难办了。”阿丙道。
  金刚也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七爷先回去主持大局，最好叫这一场仗打不起来。”
  秦寒七：“不错，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最好的结局。”
  一行人迅速商议定了，最后决定秦寒七和李呦呦坐着棉花糖先行一步，这些东荒的平民们就暂时交给光头几人护送。
  两人坐上“棉花糖”，一路风驰电掣，入夜时，李呦呦趴在棉花糖柔软的羽毛上，借着夕阳的余晖，扯着它长长的颈毛探出头去，“七哥，是不是快到朱图的‘难民营’了？我们要不要就在这里暂时休息一会儿。”
  棉花糖连续飞行这么久，李呦呦有些心疼，若是在这里谢谢脚，她还可以给它买一点“蜜蚁汁”解渴。
  然而，落到熟悉的地方，眼前的景致却大不相同，什么炊烟袅袅的帐篷，什么热闹的摊位，统统看不见，一片尸山血海里，唯独一个活人，浑身浴血，把李呦呦吓了一跳。
  第四十六章
  那身形隐在夕阳里， 拉出长长的剪影， 看着有些熟悉， 李呦呦不大确定地叫了一声：“朱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