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走开！”
  纪灵看他的神色，毫不怀疑自己如果不是个女人，对方可能就要揍她了。
  纪灵并没有挪动步子，她将手上的红糖搓下来一小块儿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紧接着又弄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儿下来给那个人：“比蜂蜜还甜。”
  那人一开始不以为然，不过见纪灵吃了，他倒也接过来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结果才抿了一下，他的脸色就变了。
  红糖的甜味在他的舌尖蔓延开，这种如糖似蜜的味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了。
  相较于可以直接开采的盐类资源，糖在这个时候的获得要更加困难，不少人是没有这个机会品尝到的。
  那男人的脸色一下就转了个样子，贪婪地盯着纪灵手上的红糖块，语气也客气了一些：“你想怎么换？”
  纪灵不是很懂物资交换会上的物价和交换标准，她左右看了看又没看见大虎了，所以没人问。为了保险起见，纪灵先狮子大开口，她觉得这也免得自己开价太低到时候吃亏了好。
  “你这里的所有布给我，我把这个给你。”纪灵用眼睛估算了一下，面前的布料加起来应该能够做两床被套和两个床单，说不定还有富裕。用二两糖换这个，应该不至于吃亏。
  男人面露思索，虽然已经有些心动了，不过看看纪灵稚嫩的脸色还是说：“不成，太少了，给我两块这样的才行。”
  纪灵也干脆，她将糖块收回自己竹筐里，“那算了。”
  男人一下紧张了，其实这么换是没什么的，毕竟布料他们部落真的不缺，这些布料大约也就两天就能做出来，可是糖块真是非常难得的东西。
  “你给我一块半！”男人退一步道，又拿起手边另外一堆小东西，是一些比较精致的骨针，“我把这些也给你。”
  纪灵思忖片刻，觉得成，直接答应了下来。
  两人各自将自己的东西准备好又检查一遍，直接当场交易了。
  纪灵将布料给折叠好放进自己的竹筐里面，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她回家以后就立刻做棉被，她必须睡棉被！
  离开这个部落的势力范围，往前走就遇上了纪灵见过好几次的奴隶贩卖区，纪灵这一趟并不打算买奴隶，她手上的糖可都还要留着换重要资源的，更何况现在买一个奴隶回家，还要负责对方冬天的口粮，纪灵觉得压力又大了。
  所以她打算径直往前走并不打算停留，不过她还是没能成功漠视这些奴隶。
  纪灵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他们。
  奴隶里面有不少女人，有大肚子的，有年纪还小的。她们面前的人最多，大多都是一些部落里的男人为了换个女人回去，正在喝奴隶主讨价还价唾沫横飞。
  栅栏后面的女人们则都低着头，面如死灰毫无波动的样子。
  纪灵握紧了竹筐，光是从他们边上走过去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深深的不自在，因为那些男人回头看见纪灵时，目光也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只不过因为物资大会上又默认的规定是不能闹事的，这才没有人敢上前对纪灵怎么样。
  纪灵往前又走了几步，到了男奴隶的区块，这边的人就少很多，零星几个也是看了几眼就转头离开。
  一般家里不缺劳力的，基本还是不会要男奴隶的。纪灵之前也听说过，夏天的物资交换会上的奴隶买卖才更加流行，因为那个时候不少口粮。
  她的视线从栅栏上掠过，忽然愣住了。
  栅栏后面的男人有各种样子，但其中角落的一个身上的伤痕格外严重，纪灵那一扫而过的目光也能捕捉到他眼里头的黑沉沉。
  如果说他和其他奴隶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他的眼睛里面还有生气，一种勃勃向上的力量感。
  而他身上的伤口暴露在破烂的衣服外面，在这样的天气里面如果不好好养伤说不定活不了几天。纪灵的心里这才真的难受起来，那些已经屈服的人或生病或死去都让人能忍受，但这种希望被踩灭，灵魂被压抑的感觉才让人连旁观也觉得窒息。
  奴隶主拿着鞭子，被女人那边的声音影响，也跟着走过去与其他人交流起来。
  纪灵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的竹筐给解下来，找到了她剩下的一些清凉草，然后走到木栅栏旁边递给了那个奴隶。
  “用在伤口上。”纪灵说，不过她并不是很确定对方是不是能够听懂。
  各个部落都有自己的方言，不少距离遥远的部落就很难互相理解了。
  那个奴隶抬起头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几乎让纪灵感觉到了窘迫。
  听不懂吗？
  纪灵有些惋惜，她正想要缩回手，那个奴隶却伸出手来将清凉草拿了过去。
  第21章
  纪灵还是不确定那人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不过她还是开口重复道：“用在伤口上会好得快。”
  那奴隶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清凉草，然后抬头又看了一眼纪灵。
  纪灵往旁边瞄了一眼，前面走开的奴隶主已经准备回来，而且她也赶时间，纪灵飞快地收拾好自己竹筐里的东西，背起来也没再说其他的事儿，转身离开。
  在整个物资交换上最热闹的莫过于是拥有盐的部落，他们部落里依靠着这一样资源，每年可以换取数不胜数的皮毛和各种物资，可以说是一本万利。
  等纪灵背着竹筐到达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离开，剩下的零星几人都是想要磨破嘴皮子和人谈价钱的，两人交谈的时候口音奇怪，还带着其他部落的词汇，要不是语音没有和纪灵部落相差太多，纪灵恐怕难以听明白。
  “三张兽皮，再多给一些吧。”一个肤色黝黑的男青年，面带恳求地看着产盐部落的人，手上拿着一小包估计只有一斤左右的盐。
  产盐部落的人一句话都不多说，直接将手上的兽皮扔回去，怒道：“那就不换了！”
  黑肤青年狼狈地将兽皮捡起来递回去，不敢再说多给的话，也生怕自己手上这些都被人拿走，立刻道：“就这些吧，就这些吧。”
  然后转头就快步走了。
  他走了以后，产盐部落的人也没有摆出好脸色来，让纪灵心里难免有些发怵。
  不过为了盐，纪灵只略一犹豫，很快还是走了上去。
  产盐部落的换盐人是个年龄看着有四十左右的男人，但按照部落里人显老的样子，纪灵估摸着他顶多也就是近三十岁而已。
  “我想换盐。”纪灵开口，声音顿了顿，尽量让自己抬头挺胸看着对方。
  换盐人斜视纪灵，虽然明显目露不屑，但还是开口说：“用什么换？”
  纪灵稍稍松了一口气，自己挨几个白眼算什么啊，能换就行啊。熟练度她还得攒十天半个月呢，而且熟练度的奖励是可以自己选择的，如果这里能换到盐，那熟练度的奖励她就能先放到一边看有什么其他重要的物资能换。
  纪灵前面特意已经将大部分糖块放在了竹筐的最底下，现在上面只留了大约一斤左右的分量。如果用一比一的比例来换，那也能换到一斤左右的盐了。
  而纪灵并不打算一比一，她打算起码二比一。毕竟对于面前的人来说，盐的获取要比糖的获取容易得多。不趁现在占便宜还什么时候占便宜？
  且产盐部落这么多年来就是靠着一个对盐业的把控而称霸四周，许多时候换盐的代价都很高，所以这么一看，纪灵觉得不说二比一了，她要是能把对方忽悠成三比一都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纪灵将竹筐放到了地上，从里面取出一小包糖块，打开以后不等换盐人开口，她就一口气说道：“这是比蜜还甜的东西，能换吗？”
  她直接将卖点说出，让换盐人的脸色倒是好了一些。“比蜜还甜”这四个字的诱惑力可不小。蜂蜜虽然好吃，却不易得到，采蜂蜜的时候不小心被蜜蜂蛰死了也是常有的事情，可以说是用命去换的甜蜜了。
  纪灵直接掰下一小颗递给换盐人，让他自己品尝。
  换盐人也毫不犹豫，直接将那小块棕红色的糖块给吃了下去。
  的确是很甜，而且味道不逊于蜂蜜，换盐人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些舒缓的神色，心情有所好转。即便是他们这样的大部落，也不是时时能吃到蜂蜜的，只有首领才能够偶尔品尝到这样醇厚的甜味。
  换盐人打量了纪灵一番，这会儿倒是不再随便轻视她了，口中又问价道：“你想怎么换？”
  这似乎是将主动权交给了纪灵，不过纪灵也没有放松。她知道与精明的换盐人比起来，自己这样第一次来物资交换会的就是新手中的新手，只能谨慎再谨慎。
  纪灵思忖片刻后开口道：“一块这么大的糖，我想换三块这么多的盐。”
  换盐人立刻露出不赞许的神色，他摇头，声音如同赶走前面那个男青年时的冷酷：“不可能，顶多一块这么大的糖换一块这么大的盐。”
  他是笃定了纪灵必须要换盐的，毕竟谁也离不开盐。
  纪灵道：“我家去年夏天时就已经换了足够吃到明年夏天的盐了，你若是不要，那我就带回去自己吃了，毕竟这东西我也是头一次弄到。”
  换盐人听纪灵说弄倒糖的事儿，也来了兴趣：“你是怎么得到这个的？”
  纪灵没打算将自己会做糖这事儿说出来，毕竟谁知道这个时候强大的部落会为了掠夺资源做出什么事儿？纪灵早就想好了说辞，她道：“是我男人外出打猎的时候在蜂巢下面意外捡到的，蜂巢是空的，不知道是不是里头掉下来的。”
  这个说法也不算勉强，毕竟对于现在的很多人来说，高浓度的甜味的确只在蜂蜜中品尝到过。
  换盐人不怀疑纪灵的说法，他想了想稍稍做出让步：“一块这么大的糖，换一块半这么多的盐。”
  纪灵坚定摇头：“不成，一块换三块。”
  换盐人还是头一回觉得自己反而处在了被动的位置，不过这糖他的确非常想要，因而也还在犹豫。换这个糖并不是换不起，只不过他想用最小的代价换到，而纪灵相拥最小的付出获得，两个人都有自己的盘算。
  “一块换两块。”换盐人又让了一步。
  “一块换两块半，然后你把那两张兽皮给我。”纪灵也让了一步，两人互相盯着对方。
  换盐人沉默了一会儿，在答应之前提出了一个条件：“如果下一次你得到这个，先存着，等夏天再过来换，那么我这次可以给你两块半。”
  纪灵麻溜点头，这条件又不苛刻，答应自然不难了。而且对于她来说一点儿都不亏本，做糖么，等夏天的时候她肯定是不会缺糖的了。
  纪灵取出了一斤左右的糖，直接和换盐人交换了两斤五两的盐外加两张品质很普通大小只能用来做枕头的兽皮，这笔买卖做得纪灵身心舒畅，而换盐人也眉目舒展。
  两个人都觉得挺划算。
  这么一来，纪灵还剩下大约八两左右的红糖，能看着再换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将盐给放在了粗布的下面，又将饱果粉往上提了提。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机会将饱果粉给换出去，要是换不出去，那她还得背着四十多斤的饱果粉回去，真是怕自己的腿在回程路上断了。
  不过纪灵先不打算去考虑饱果粉的事儿了，她带着剩下的糖直接去了换肉的地方。
  有几个野味丰富地区来的部落一向是不缺肉的，因此这会儿还有成堆的肉摆在外头等着人去挑选。
  纪灵用四两糖换到了两百斤肉，一下连竹筐都放不下了。
  自己背回去是不可能了，纪灵打算分点肉给大虎他们，算作路费让他们帮着自己背回去，这肉就是过冬的主要肉类来源了。
  好在卖肉的人还愿意帮纪灵把肉背到他们部落所在的区域，要不然纪灵连这都快要拿不回去了。
  但在半道上，一阵吵闹的声音吸引住了纪灵和其他人的视线，是奴隶贩卖区那边传来的。
  纪灵转头看去，意外发现前面自己给过清凉草的那个奴隶正在被训斥和用鞭子抽打，那情形骇人，可大部分路过或者在旁的人，甚至包括其他奴隶们，基本都是面无表情，对于这样的场面熟视无睹。
  纪灵虽然很忍心，也皱起了眉头，但是她一个女人，而且又从没有什么依靠的部落来，这个时候是没有任何资格强出头的。
  她别过头去打算快步走开，却听见挥鞭子的奴隶主高声质问那奴隶：“手上的东西哪儿来的？”
  纪灵一愣，才知道是自己前面的“好心”让对方陷入了现在这样的境地，如果这个时候还把这件事当作与自己无关，那实在太难了。
  纪灵拉住帮自己运肉的两个人，指了指不远处大虎他们已经在的地方，“请帮我送到那里就行，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两人点了头，扛着肉走了，纪灵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对着奴隶主道：“他怎么卖？”
  奴隶主挥鞭子的动作一顿，有些意外地看着纪灵。
  纪灵心口怦怦跳，对方那一脸不好惹的样子可比换盐人都要吓人，她都有种自己下一秒就要也被抽一鞭子的感觉。
  但是即便如此，纪灵也还是想要试试，毕竟这事儿也间接有自己的原因在里头。
  她将竹筐里面的那一袋子饱果粉费力地拿了出来，重重放在了地上：“用这个换可以吗？这可以存到明年冬天，和水煮了吃，是饱果做的。”
  烈跪在地上，被压低的头颅只能看见纪灵的脚，他的身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伴随着寒冷几乎已经麻木，可他偏过头去望见此时纪灵明明胆怯却又坚定的目光，忽然觉得自己当下立刻死去似乎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