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森森的心猛地跳起来。
  森茉丽隔着门板教训了她好一会儿，突然间房门打开，森森闷闷地站在那里，嘴巴撅起来，特别委屈的样子。森茉丽一看，反倒停下了。
  “妈妈，我没有吃晚饭。”森森低声说。
  森茉丽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半天没下来。她恨恨地盯着女儿看了半晌，愤然转身进了厨房。她回来的时候正是饭点，森森又在房东家里辅导别人作业，两个人都没有吃晚饭。森茉丽一激动，完全把这事给忘了。
  “我……我想吃糖醋排骨。”森森跟在她屁股后头，试探性地提要求。
  “没材料了！”森茉丽烦得要死。
  “冰箱里有排骨，我今天打扫卫生的时候看见了。”森森语气弱弱地，但又很固执，“糖我去买，两分钟就回来。”
  她说完，不等森茉丽吭声，转身就下楼了。
  森茉丽浑身不爽，她要是狠得下心，就让这个女儿饿死了，可是她狠不下心，即便从小对森森又打又骂，也绝不会少她一口吃的。因为做饭是她唯一的特长，她无论如何不会让女儿饿着。
  森森跑到楼下超市，取了包白糖去结账，正好碰到刘浩进来。老旧的楼隔音不是很好，每次森茉丽发火，他们家多少都能听到动静。这一来二去，小区里都知道这户单亲家庭里，母亲的脾气格外暴躁。
  刘浩看见森森，担忧又关切地说：“森同学……”
  “借你手机给我用一下。”森森打断他的话。
  刘浩一愣，拿出手机给她。
  森森接过，迅速输入一个号码，发了条短信过去。陆辰昱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他们约定过，节假日能不打电话就不打电话。但森茉丽把她微信卸载了，陆辰昱没收到她回信，说不定会打电话过来问。
  她发完，将短信删掉，然后把手机还给刘浩。
  “对不起呀，我忘带手机了，能不能赊个账，我让我妈妈来付钱。”她满怀歉意地说。
  刘浩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很大度地说：“没事，你先拿回家。”
  “谢谢。”森森说。
  她走出超市，房东太太“哎”了一声，说：“还没付钱呢！”
  “妈，她跟我说了。”刘浩忙解释，“就一包白糖，她今天帮我讲功课了，我想东西不然送她好了。”
  “不行，送礼妈妈会帮你准备，店里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房东太太不悦，提笔记下赊账事宜。
  森森带着糖回家，老老实实地说：“妈妈我没带手机，就没付钱。”
  森茉丽拿出排骨了准备解冻，见森森果然在两分钟以内回来，上下打量她一通，看不出什么异常。四十分钟后，母女两个相对而坐，森茉丽盛了半碗饭又吃不下，老想着今天高雨欣跟她说的那些话，问森森：“你在学校没给我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吧？”
  森森摇头，夹了一块排骨拌饭，吃的很专心。
  森茉丽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对她的话却是半信半疑，心想，我有办法对付你。
  吃过饭，森森早早地洗澡休息。楼下电视机在播喜气洋洋的节目，外面烟花爆竹响彻夜空，只有她们家安静得像不存于这个时空。
  十一点五十九分。
  森森从床上爬起来，披着外套站到窗边，看见远处冉冉升起的烟花。
  十、九、八、七……
  小区里有人在喊，混合着电视机的声音，特别兴奋。
  森森跟着他们默念，抬头，一朵盛放的烟花在她眼里倒映成繁星。
  答应要和他一起跨年的。
  对不起呀。森森在心里说，我是和你在一起的。
  第59章 第五十九颗糖
  元旦假期过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期末考了。同学们开始计划寒假去哪儿玩，而许思浩、权俊熙、森森三人所在的区域，已经进入了“和出卷老师决一死战”的状态。
  期末考依旧是全市十四校联考，一中和三中的资深教师联合出题。赵照听说了这事，“哎”了一声，说：“我上次数学混了个52呢，下回没这么好运了。”
  “那你多跟我学学啊！我数学能考70分。”林芊蔚得意洋洋，“你数学不好这不行的，否则将来继承了家里的生意，连个报表都看不懂。”
  “哎——”赵照愁眉苦脸，“我爸一直骂我呢，但我就是学不进去啊……啊，我好想放假。”
  陆辰昱倚靠在教室门边，双手插袋，右边长腿勾着，姿势看起来很放松，但同学们进进出出都很小心，他高大的身体占据了门的一半空间，他们必须十分小心，避免碰到他的身体。
  大佬很不开心呐。
  他神情淡漠，目光深沉冷冽，视线仿佛是有形的，紧紧锁住教室后方某个埋头做题的身影。
  细心的同学们发现，圣诞过后，森森和陆辰昱的关系非但没有和好，反而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以往他们没话讲，陆辰昱完全不会不高兴，但最近几天不一样了，现在森森满脑子只有学习和期末考试，而陆辰昱的态度也微妙起来。
  例如现在，他这样盯着人家看，好像一个被打进冷宫的失宠妃子。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被赵照呸呸两声赶出去了，他脑子大概是坏掉了，居然用这么惊悚的词语来形容陆哥。
  陆哥是什么人？他们全班同学的资产比起来也抵不上陆氏集团一年的利润。
  不过他现在看着真的好忧郁哦，他是不是上次听了森森妹子的歌，想跟人家复合，结果被拒绝了啊？
  “你呸什么啊？”林芊蔚很不满，用袖子擦了几遍课本，“我好心把数学笔记借给你看，你嫌弃啊？”
  “误会误会。”赵照笑嘻嘻地把她数学书拿过来，翻了翻，笔记做得七零八落的，还有不少地方是犯困时候的鬼画符，不禁在心里叹气。
  他要真想学习，就去找森森妹子要了，她每一科的笔记都有单独的一个本子，还帮陆哥抄了不少……想到这里，赵照心里有点痒痒的，忍不住凑到林芊蔚耳边，压低声音：“喂，你们女生第六感厉害，要不我们来聊个八卦？”
  林芊蔚呆住，这要求提的，真是让人无法拒绝啊。
  -
  没有和森森说话的第一天，陆辰昱有点担心这个小姑娘。
  没有和森森说话的第二天，陆辰昱的生活失去了色彩，有点犯抑郁的征兆。
  没有和森森说话的第三天，陆辰昱胸口翻腾着不爽的情绪，感觉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不顺心，让他感到烦闷、暴躁。
  和人家小姑娘“定下终生”的那天开始，森森仿佛成为了可以让他平息血液里那股暴躁情绪的镇定剂，同样，他往后所有激烈的情绪，都由她引起。
  现在事情明显失控了，她都躲着他走，眼神也不在他身上停留一秒，有时候上着课，陆辰昱凝望着那张恬静的侧脸，有点按捺不住心里那股冲动，无数次想当着老师和同学的面，牵她的手，抱她，亲她，告诉所有人，她属于自己。
  仿佛这样，她就会恢复正常。
  但是他不能。
  他手机里还留着那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手机被妈妈没收了，分手一段时间。”
  某两个词太刺眼了，他固执地认为是她打字的时候太仓促，少了“暂时”两个字。
  当然是暂时的。只要她家长打消怀疑，把手机还给她，他们就可以恢复以前那样了。
  然而过去三天了，他们还没复合。
  人生最重大的困难，莫过于此。他控制不住地盯她，看她什么时候意识到，有个人需要她来解救。然而森森实在是个能忍的性格，居然真的能做到把他当空气一样晾着，彻彻底底地做到了“分手”。
  放了学，她直奔宿舍，多一秒都不会停留。苏绮夏回来得晚，进门径自朝森森走过来，瞪着她。
  森森的目光从书本上移开，跟她对视。
  苏绮夏看了下宿舍里外，压着声音，恶狠狠地说：“我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反正我没有去外面宣扬你跟陆辰昱的事，让他别来找我了！我看他平时对女生挺客气的，跟我说话的时候吓死人了！”
  森森微怔，然后默默地垂下头。
  “妈的，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惨了。”苏绮夏嘀嘀咕咕，拿着外套离开宿舍。
  她走后，森森看不进书了，颓废地趴在桌上，嘴巴一扁，有点想哭。
  次日，陆辰昱顶着困倦的睡眼赶到学校，他这两天得靠森森的“六大题型四种解题思路”的学习语音入睡，昨天反复听了几遍，愣是没睡着。他忍到第四天，完全忍不住了，他决定今天要好好跟森森谈一谈。
  冷着脸，风一般冲进教室，他重重坐下，转过身，看着正在背单词的女生。
  他习惯性地伸手进桌洞掏课本，摸到个凉凉的圆不溜秋的东西，还有一股清甜的果香飘来。
  陆辰昱微怔，把东西拿出来，是一个洗干净的苹果。
  躁动不安的情绪缓缓沉淀。
  他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英文字典，把自己的翻到那一页，然后咬一口果肉，跟着默诵起来。
  -
  好不容易挨到周末，森森送森茉丽出门，跟她说：“妈妈，我去附近的救助站看狗狗。”
  森茉丽眉毛倒竖，还没开口，森森又说：“半小时就回来，我今天还有两门作业没做完。”
  森茉丽走了。
  森森带着钥匙出门，跑到石头窝，是石爷爷开的门。有人想领养狗狗，石爷爷正要带他们去挑狗，没工夫管森森。她找到剃毛的屋子，敲了敲门。
  里头戴着口罩的少年放下剪刀，理了下围裙，把门打开一条缝。
  森森挤进来，猛地扑进他怀抱。
  “呜呜呜呜……”她抽泣。
  陆辰昱满□□毛，不方便抱她，隔着口罩，他沙哑的声音传出来：“你妈妈放过你了？”
  森森摇头，哽咽着说：“我只待十分钟。”
  她擦了下眼泪，抬头看他的眼睛，那双深邃、失望的眼睛。他垂眸看她，幽深的眼底全是深深的无奈。
  “森森……”他轻唤。
  森森解开他的口罩，微微踮脚，在他下巴亲了一口，然后迅速给他戴回去。
  陆辰昱：“……”
  “我的手机在我妈那里，她说过年后看我表现再还我。”森森扁嘴，“陆辰昱，你不要变心呀。”
  “森森……”他语气深沉。
  森森噘着嘴，委委屈屈地问：“你跟我的约定还有两年半，如果以后我们也要这样偷偷摸摸，你会没有耐心吗？你会不想跟我好吗？”
  陆辰昱盯着她，没说话，身上的气息骤然变冷了。
  “我信你。”她再次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说，“我信你的，陆辰昱，我喜欢你，除了我妈妈以外，我就只有你了。”
  他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恢复平静，呼吸慢下来，哑着嗓子开口：“你……乖。”
  森森点头，放开他，又说：“你要好好学习呀，我看你这个星期落下了好多功课，这样不好，我们要一起升到高三，一起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