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外的路灯不多，不足以让我看清佑帆此刻的表情，但我知道自己的脸上应该尽是藏不住的惊讶。
  「我看起来有这么像忧鬱少女吗？」我莞尔一笑，上大学后从没人用「忧鬱」两个字形容过我。
  「你很温暖，特别温柔，相处起来让人很没负担。」佑帆深深地看着我，深邃的眸子彷彿能看进我的心里洞察一切，「但⋯⋯你心里好像藏着很多不快乐。」
  沙滩黑黢黢一片，静謐中只剩下海浪的拍打声，佑帆静静地望着我，我竟感受不到一丝被说中心事的压迫感。
  「把负面藏起来或许很安全，但活得太压抑，会很辛苦的。」佑帆的嗓音很柔和，让人觉得很温暖，他那成熟内敛的魅力，总让我不自觉想依靠。
  「那说明我藏的技术待加强呢，不然怎么还是让你发现了？」我自嘲地勾起嘴角，眺望着远方一阵阵的波浪。
  「凡颖，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我愿意听你说。」佑帆忽然侧过身，璀璨的眸子对上我的双眼，我们之间此刻仅剩半个手臂的距离。
  即使光线不足，也难掩佑帆一身的俊秀优雅，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特别，一举一动都能吸引着我，说出口的话也令我无从拒绝。
  这一刻，我想把内心阴鬱的秘密告诉他，那个从没和任何人提起的过去。
  「坐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低下身子坐在柔软的沙滩上，在身旁的位置轻拍两下。
  「那是六年前的事情⋯⋯」
  高中一年级的我，和现在的个性有些不同，是个满腔热血的青少年，很单纯，思考也很简单，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那时的我，优点是洒脱和不拘小节，缺点则是容易感情用事导致惹祸上身。
  当时我毫不犹豫地参加了热音社，而陈彦哲，是和我同社团不同班的哥儿们，也是我第一个全心全意喜欢上的男生。
  他的个性和以前的我截然不同，彬彬有礼很有家教气质，对任何人讲话都温柔有耐心，也很有绅士风度，在马路上让我走内侧、搭公车让我坐靠窗、出门大包小包都主动拿，是个连男生都公认的「好男人」。
  因为社团的关係，他很快成了我无话不谈的铁汉兄弟，每当发生大小事，我都会第一个找他倾诉，那时的我，并没有料想到往后会无可救药地爱上他。
  我们每天一起在社办练团，练完团一起唸书，彦哲的成绩很好，是数理资优班的学霸，也是我考前临时抱佛脚的救星。
  高一刚开学不久，他就交了女朋友，每逢情人节，他都会找我帮忙挑礼物，直到高二上学期，我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和女朋友不欢而散分手的消息，逼问了好一阵子，彦哲始终不愿意告诉我原因，那也是第一次他有秘密不和我说。
  但这件事很快就被当时神经大条的我拋到脑后，之后彦哲就没再交过女朋友，也没听他说过喜欢哪个女生，高二的我们更加形影不离，一起过生日、一起跨年、一起过光棍节、一起煮冬至汤圆，不知不觉中，彦哲佔据了我生活的全部，我也渐渐和其他朋友变得陌生，当时的我认为，有彦哲在身边就足够了。
  你们有过同样的经验吗？突然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某个人的瞬间。
  高二下学期，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新社员加入，热音社的男生们都为之疯狂。
  我当时并不留心于这件事，直到我发现那个女生总是有意无意出现在彦哲的身边⋯⋯
  「陈彦哲、陈彦哲、陈彦哲，这题什么鬼我看都看不懂⋯⋯」我仓促走进自习室，却发现彦哲的对面坐着那个女生。
  那是我平时坐的位置。
  彦哲看见我来，气定神间地收拾书包，和那个女生道别后，带着我去找其他空的双人书桌。
  「喂，她刚刚为什么坐那里？」以前的我，不太懂得圆融和包装，情绪总是赤裸地表现在外，但幸好彦哲从来不会介意。
  「抱歉，我有跟她说位置有人，但她说等你来她就走，我也不好意思不答应。」彦哲很有耐心地轻声解释。
  「那我来了，她还不走？」我不满地瞪着彦哲，心中莫名觉得窝火。
  「反正还有别的位置嘛，让给她又何妨？别生气了，等一下我们去买甜点，好吗？」彦哲有一双深邃的眸子，只要被他盯着，就会不自觉被他牵引，不管他说什么都会想点头。
  对特别有绅士风度的彦哲来说，于情于理都得这么做，相比他的大度，我忽然格外小心眼，那一刻我开始奢望，彦哲的风度翩翩能只属于我一个人。
  那天起，我逐渐意识到自己对彦哲的佔有慾，以前从不觉得在彦哲身边有多难得，但我开始在意每一个他出现的时刻，会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他，会把他日常的一句话反覆解读成各种意思，再暗自窃喜和难受。
  当我终于避无可避地认清自己喜欢上他的事实，早就无可救药地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