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深情男配[穿书] 第122节
作者:翻云袖      更新:2023-05-31 11:28      字数:5972
  如果它已经饿死了,那倒是省事了。
  进青丘的办法说难不难,说容易却也实在不容易,如果没有那位神秘的好心前辈,说不准小道士要在青丘外头再打转三四天。只不过小道士虽然进了青丘,但还是在青丘里继续打转好几天,而且这儿跟外头不同,外头是人比妖怪多,青丘里却是只有他一个人,好在漫山遍野都是吃的,小道士勉强混了个肚饱,日子倒还算过得去。
  不过虽说青丘只有他一个人,可小道士一连走了好几日,也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连半个妖怪都看不见。
  妖有妖气,人有人味,小道士吃着果子纳闷:难道青丘的妖怪都不吃人的吗?
  他倒不是想被吃,只是想找个妖怪问问路。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有时候人真是不该说大话。
  小道士嘴巴里半个果子都还没啃掉, 就看着本来碧蓝的天空忽然染上了一丝艳色,无边烈焰冲天而起, 分明还隔得很远, 却已叫他觉得浑身都烧疼。这火与之前在那小木屋里所经历的截然不同, 蛮横、顽固、全不讲理——无数火柱瞬间拔地而起, 于天穹交界处连成一片,化为俗世间的火海炼狱。
  他并不觉得热,而是觉得烧,汗液被瞬间蒸发,皮肉都仿佛软烂, 只剩下了摧折的骨骸,脆弱不堪。
  要是青丘全是这样的大妖, 那小道士觉得自己还是啃着果子慢慢找那位玄解前辈好。
  火海慢慢分离开来,如同簇拥主人一般, 一只异兽缓缓走向了小道士,它生得很奇怪,似狐非狐, 似麒麟也不是麒麟,小道士所看过的书上没有任何妖兽的形象与其接近,无翅无鳞,又无毛无皮,可行动之间,火焰滔天,威能惊人。
  那果子已经完全化开了, 融化的甜香在小道士的嘴巴里蔓延开来,那异兽行走之间无声,然而草地上无风自燃,火焰归于它身似清风拂面,又如云朵飘过,本是再自然不过的东西,可地面却是层层皲裂,震出深渊。
  小道士将果酱含在嘴里,忍不住咽了一口,心道:我该不会要死在这里了吧。
  “你身上有沧玉的气息。”那异兽忽然开口道,“他在哪里。”
  沧玉,怎么又是沧玉,他到底是谁?
  小道士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他见那异兽身上的火焰又旺盛了几分,脑子一空,倒豆子般地将记忆全说出口来:“贫道并不认识什么叫做沧玉的前辈——啊,路上倒是见到过一位前辈,不过他不曾将姓名告诉贫道,因此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即便是那位前辈,贫道也不知道他的仙踪何在,我们是七个月前见面的。”
  方才吃面的时候,小道士一点都没想起这位白袍前辈来,如今却连那条大泥鳅都一并想起来了,可见人在有性命之忧的时候,是拥有无限潜能的。
  “对了,我在来青丘的路上,还见过一条大泥鳅,只是他看起来并不像是能叫沧玉这样名字的妖怪,反倒叫黄土、石头、丑丑比较合适。”
  那异兽动了动,忽然变作了一个玄衣青年,他的个子很高,脸色非常白,看起来锋利如剑,有种邪气的俊朗,眉梢与眼角都刻着薄情两个字,按照小道士对面相的研究,这个青年起码看起来是个绝不会很长情的妖。
  他看起来很虚弱,却又令人恐惧,小道士从没见过这么矛盾的妖,也没有见过这么矛盾的人,仿佛哪怕这大妖只剩下一口气了,仍不能自己所能撼动的存在。
  奇怪的是,他居然长得也很好看。
  在小道士的印象里,师娘已长得非常好看了,然而那木牌子请来的那位白袍前辈比师娘还要更好看上几分,如今到了青丘,遇到的第一位大妖,又是另一种好看,看来他漂亮的小媳妇是有着落了。
  人在生死边缘,总会突破自我,头脑变得过分清楚,不过小道士的头脑,未免变得太过清楚了。
  小道士不由得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位沧玉前辈到底是谁?”
  玄解当然听出早在自己之前有人打听过沧玉的消息了,这不奇怪,自从沧玉离开之后,狐族几乎每隔半年就会来打听一次消息,青丘难得来个生人,他们抓着问一句实在再正常不过了:“一个能阻止我杀你的存在。”
  “你要杀我?”小道士呆了呆。
  “不错。”玄解平淡道,“反正你也要死在青丘里,倒不如我杀了你,让你痛快点。”
  小道士可不管是什么理由,他只是眼巴巴地看着玄解,沮丧道:“没得商量吗?”
  这次玄解没有说话,小道士忍不住哀叹了声:“我死倒是没有什么,虽然我才这么小,但是人活在世界上总是要死的,谁都不能幸免,师父与我说过,人若要逃避死,反而会活得更短,死得更快,更何况我又打不过你,只是你能不能帮我一个……不是,两个忙。”
  玄解并不嗜血,他只是不喜欢期望落空的感觉,杀这小道士也好,不杀这小道士也罢,都不过是他一念之间的事罢了,只是他想到沧玉对生命似乎总是格外慎重,因此多了几分耐心,便淡淡应道:“你说吧。”
  “你真的能做到吗?”小道士满怀期望地看着他,似乎完全不在意眼前的这名大妖要夺走自己的性命。
  “这世间我不能做到的事,恐怕很少。”玄解冷笑了声,他并没有撒谎,除非是沧玉不喜,除非是他死,否则天底下没有任何事能阻挡住他的意愿。
  小道士觉得自己不信也得不信,不管是玄解表现出来的骇人力量,亦或者是自己如今毫无余地的窘境,都不容得他怀疑玄解,于是叹了口气道:“第一个忙,是我师娘擒获了魇魔,只是我们没办法毁灭他,师娘说青丘有位叫玄解的大能可以将他杀死,所以我才来到青丘。”他将那装载魇魔的瓶子拿了出来,忍不住悲伤道,“没想到会丢了性命,难怪师父说此乃重任,可能会受些皮肉之苦,果然是皮肉受苦,我这就要以身殉道了。”
  其实酆凭虚是觉得自己困住棠敷这么久不让他回去青丘,狐族难免有怨愤,自己的小徒弟会受些刁难,哪知道会半路遇到玄解这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要是知道有生命危险,他就自己亲身前来,而不是派遣小道士了。
  这魇魔在几十年前就奈何不得玄解,如今看来,竟如同如梦初醒一般,哪承想当年姑胥,化作了十五年的南柯一梦。
  玄解的唇动了动,长发无风自动,满天烈焰如星子般摇曳于天河之中,那魇魔于封印内**成虚无,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你的第一个愿望,我已经实现了。”
  小道士捧着玉瓶目瞪口呆,他看了看这全天下都奈何不得的魇魔,又看了看眼前的异兽,方才明白自己到底得到了两个多么可怕的愿望,心儿几乎顿时怦怦直跳了起来,可想起这两个愿望是自己的小命换来的,当即又萎靡不振了下去:“第二个愿望,我希望自己死得快一些,我听说很多大妖在杀人的时候,都喜欢逗弄他们一会儿,我不喜欢那样。”
  玄解爽快道:“可以。”
  小道士听着这死刑一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点都不觉得动听了,他虽然表现得如此勇武,如此毫无畏惧,但心里终归是有些怕死的,哪有人会不怕死呢,人世间的遗憾那么多,他漂亮的小媳妇还没见到,连包里的大饼都没有吃,他忍不住悲伤道:“太可惜了,我本还想遇到那位白袍前辈的时候,问一问他是否见过这样的火焰,万没想到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你说什么?”玄解忽然道,“你多说一些,说清楚了,我就不杀你了。”
  杀不杀小道士,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事,在玄解心中,根本比不上沧玉的消息重要,哪怕这消息也许并无任何瓜葛。
  小道士不由得斟酌了下,思考着要不要出卖“白袍前辈”,他想了又想,深觉那位前辈看起来不像是到处结仇的人,更别说他们已多日不见,自己不说木牌子的事,也不说出那小村在哪里,便不算出卖他,更何况那位前辈是不是这大妖想寻的沧玉还是两说。
  于是小道士便老老实实将前因后果说了一番,隐去些详细,只说那前辈是路过好心救了自己一命。
  小道士心有余悸地说道:“我本以为那日的火已经很有威势了,万没想到。”
  玄解一时不能确定是不是沧玉,他只是觉得失落又有几分难过,就如同小孩子终于攒够了零花钱去买自己喜欢的玩具,却发现玩具被买走了,他一面觉得玩具被买走了是好事,一面又觉得这是件坏事。
  他很盼望那是沧玉,又盼望那不是沧玉,因为沧玉没有他似乎过得仍然很好,然而玄解却觉得很煎熬,他这十五年来,几乎煎熬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只是从来没有消息,好的没有,坏的也没有,倩娘来看过他一次,承诺会为他寻找沧玉的下落,然而她再没有回来过。
  小道士看他很落寞的样子,便问道:“那位沧玉前辈是你的妻子吗?”
  因为这样的惆怅,实在不像是对仇人的态度。
  玄解连理会他的心思都没有了。
  小道士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手中还捧着那个空荡荡的瓶子,看得出来这位大妖已经没有了杀意,按照寻常人的想法,理应是跑得越快越好,可是小道士歪着头想了想道:“不然你说说看,说不准我可以帮你找找呢,如果我遇到了,就劝她快点回来见你。”
  他永远都是这么古道热肠,哪怕有时候实在不合时宜。
  “如果沧玉想走,谁都留不住他。”玄解有些厌烦这小道士的不知进退了,他冷冷地看着这个孩子,挥手撤去天地之中的火焰,周遭已经尽数焚毁,化为了枯林焦土。小道士险些以为自己刚从古战场撤回来,而不是在青丘之中经历了生死。
  “可要是他想回来,谁也都拦不住。”
  远远的,一道白影出现在天地相连处,他不光听起来耳熟,看起来更眼熟。
  “玄解,别来无恙。”
  小道士一下子陷入了到底该震惊“这位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大妖就是师娘口中面冷心热的大妖”好,还是该震惊“原来好心的白袍前辈真的是沧玉”好。
  第一百八十五章
  青丘发生这么大的事, 自然不可能无妖问津,只是这么大的动静, 也并非是个妖就能管的。
  赤罗与白殊将赤水水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时候, 这位狐族的战神还在拿尾巴卷床板, 试图再赖一会儿的床, 险些没将尾巴扯断。赤罗只好掀起师长的一只狐耳怒吼道:“老师!玄解他突然发火了,把不死林那一带烧没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烧了不死林?”赤水水掀起一只眼皮,打个哈欠道,“干嘛烧?”
  赤罗纳闷道:“我要是知道, 还找您老起来干什么,如今倩姑娘不在, 族长又有许多事要操忙,只能来寻您去问问了。”
  其实玄解并不麻烦, 他三年五载都未必发一次怒,而难得发次怒火,十有八九也都在火灵地脉之中, 要狐族出面处理的情况很少,第一次是他差点将前去问讯的小狐狸烧成秃皮,第二次就是这一次了。
  赤水水只能无奈地爬起来,先拍拍尾巴,再拍拍耳朵,心不甘情不愿地抱怨道:“别往我耳朵里喷口水,脏不脏啊, 知不知道耳朵很难洗的,要是我脑袋进水了,你来负责我下半辈子吗?”
  赤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谁爱负责谁负责去,我哪儿知道老师您下半辈子还要活多久啊,要是活得比我还长,那可说不准谁负责谁下半辈子了。”
  这句话自然只是打趣,赤罗与白殊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过是顺手接了个通风报信的活,至于玄解,他们俩的修为若去阻止被激怒的玄解,能不能成功是一回事,能不能活命又是另一回事了。
  自从沧玉大长老离开青丘之后,玄解的脾气便越见古怪。
  不过赤水水赶到时,原地已经没有了玄解的踪影,只剩下大片焦土与一个脸尖尖的小道士,这么差的修为居然能在玄解手底下留住性命,不得不叫赤水水惊讶,他蹲在树梢上问道:“喂,小子,你从哪里来,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道士显然对自己方才的遭遇骇然无比,怔了半晌才呆呆道:“噢,刚刚有位叫沧玉的前辈,又来救了我一命。”
  沧玉?
  赤水水一扬眉,他这样的妖怪对时间压根不上心,不过是十五年罢了,听沧玉回来了,比起惊喜,更多的倒是舒心,玄解总归有个能真正管住的长辈来了,不用每次都将他抓出来当个门面,就算厉害如他,挨玄解打的时候,还是会痛的。
  “那你呢。”赤水水倒挂在树上,从绿葱葱的枝叶里猛然钻出头来,长发披散下来,有八分像鬼,两分似人,差点没吓得小道士抽黄符尖叫出声,“小娃娃,你一个凡人,又是来到这里干什么的,总不会是来自讨苦吃的吧?这儿可不是你们放肆的地方。”
  小道士便睁着圆亮亮的眼睛问他:“那你又是谁,我是来找人的。”
  ……
  沧玉走得很快,他的姿态与十五年前大不相同了。
  那时候的沧玉走路很像是月光,移动起来总是轻盈而不动声色,可是现在的沧玉如同沙漠之中的风吹起砂砾,算不上狂烈,可也谈不上轻柔。
  “你去哪里了。”玄解问他。
  沧玉没有作答,只是一直往前走着,穿过莽莽林木,越过层层青山,略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你怎么不在火灵地脉之中,身体已经好些了吗?”他看起来有些陌生,妖族的时间是不能来估量沧玉的,他就如同凡人一般,隔开三年五年就有所改变了,七年八载就陌生了,更何况是整整十五年。
  玄解跟在他身后,像是只好不容易等到主人回来的小狗,又像是战战兢兢等着挨训的小孩子,沉闷回答道:“好多了,只不过……”
  只不过永远不可能再像以前那么好了。
  这句话不用说出来,谁都心知肚明,沧玉的脚步不由得顿了顿,他没回过头来,只是点了点头,慢慢道:“是吗?那很好,你身体好多了,我就放心了。”快走到火灵地脉之外时,沧玉又开口道,“我有一样礼物带给你。”
  比起所谓的礼物,其实玄解更想知道当初沧玉为什么一走了之,然而他心中的确期待着沧玉带回的东西,那并非单纯只是礼物,而是情意。烛照不是全然的无情无欲,而是将这澎湃的情感单独分给某个专属者,这既是一种很动人的情意,同样是一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压力。
  “到了火灵地脉里,你就知道了。”
  沧玉转过头来,终于看了玄解一眼,看不出是不是想他的意思,天狐的脾性远比十五年前更难以捉摸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蒙上世俗的尘雾,玄解仍能看出他是爱着自己的,可正因如此,才愈发不明白。
  火灵地脉里一如既往,烈焰沸腾,玄解回到此间,却如同鱼儿入水一般快活自在,这些年来他从不曾有片刻懈怠,只是沉疴烂在他的身体里,再没能好起来。
  然而烛照始终是烛照,撕裂了一半的仍是烛照,他的强大足以令世间恐惧与动摇。
  十五年前,赤水水尚能阻他;十五年后,赤水水都不敢夸口自己敢拦住他。
  沧玉仍是坐在老位子上,他多年前留下的那两个毛团早已经化为飞灰了,见他的样子,似乎已经不记得了,玄解将半身沉在焰流之中,仰着脸看对方,这一切好似与当年并无任何不同。他枕着自己的手,慢慢道:“现在已经到火灵地脉之中了,可是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要看你想知道什么了。”沧玉笑了笑,他们俩多年未见,却没有寻常人半点重逢的喜悦,仿佛只是某个下午沧玉出去买了些东西回来,只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只要是有关你的,我什么都想知道。”玄解如同蛇般攀起身体,他将脸枕在沧玉的肩颈处,吐息还带着点炎热的炙意,“我要你告诉我所有的事,为什么走,去了什么地方,你去做什么了,又见过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事。”
  沧玉笑了下,仿佛在无奈于玄解的贪心,于是很轻地说道:“那实在是个很长的故事了,你即便真要知道,我也得慢慢说起,倒不如先看看我给你带来的礼物,怎么样?”
  “礼物。”玄解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我先看礼物。”
  “那就闭上眼睛。”沧玉轻声道,“这东西多少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玄解应声闭上了眼睛,其实这火灵地脉之中的一草一木都避不开他,闭眼睛根本无济于事,然而既然沧玉要他闭上眼睛,他便将五感都弱化至与常人相同的地步,如此便不会打扰沧玉送礼的心意,直到沧玉碰了碰他的肩膀,这才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