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节
作者:藕香食肆      更新:2023-04-23 10:44      字数:4314
  第298章 乡村天王(57)
  在特事办高层,谢茂的身世是透明的。
  他的父亲是谁,母亲是谁,由谁抚养,几岁上小学,几岁上中学,几岁参军入伍,在什么地方停留了多长时间,接触过什么人,社会关系如何,连带着父系、母系的祖宗十八代,全都被查得清清楚楚。
  特事办这么一个事关国家安全的特殊组织,不可能任命一位身份存疑的作战指挥官。
  所以,常宿义很清楚,谢茂不可能拥有玄学方面的专业知识。
  ——他一个初中毕业的半文盲,读得懂道法经典吗?基础入门天干地支就弄死他了。
  “这是非常高深玄妙的鬼道修法,隐盟至今无人有此造诣。这不是你能够掌握的法门。”
  常宿义一口咬定不可能。
  他擦去面前推演算法的天星罗盘,桌上始终不干的茶水渍倏地消失。
  下一秒,谢茂身边方圆三尺之内,冰冷的银光竖起,组成一个小格子把谢茂围拢。
  这是常家很出名的禁制术,本名四方银罗锦屏,外人不知究竟,称之为画地为牢,一叫就是数千年。渐渐地,常家也跟着称之为画地为牢,仅有传功玉简上还写着本名。
  有经验的修者在四方屏显身的瞬间,就会打破一道屏障,或是逃出合围的范围。
  因为,四方屏一旦合围,被困者必须比施术者高出十倍修为才能脱身,否则就老老实实被困到死。这玩意儿简直就是开挂,是常家镇派功法之一,牛批哄哄的杀手锏。
  毕竟,能够一起打架的,通常修为都不会相差太远。
  ——要能比你高十倍修为,还打什么打?直接就秒杀了。
  常宿义出手时,常燕飞就提起了一颗心。他见识过谢茂的厉害,真打起来,他也不知道老大和叔叔哪个更厉害一些,肯定是一场恶战。哪晓得谢茂好像根本不认识画地为牢,四方屏轻轻松松地就组成了屏障,把谢茂困在了里边。
  谢茂还伸手在银色的光屏上摸了一下,是一种虚伪存在的阻力,没有实物,纯能量场。
  齐秋娴霍地站起,拍桌翻脸:“常主任,你这是做什么?组织是有纪律的。你不能对我们自己的同志动私刑!请你立刻撤掉法术!”
  她这么一发难,组织内部直接隶属于后勤部的几个骨干都带心腹挤了上来。
  “齐妈,怎么了?”
  “齐主任。”
  ……
  选择在这个环境里刁难谢茂,除非证据确凿,否则,相当不明智。
  特事办刚刚才遭遇外敌阻击,还有成员正在疗伤。各部门领头的组长很多都回了老家,在场的有一线战士,也有二线支援,心理素质参差不一,许多成员情商都未必合格。目前还是一个临时作战指挥部,正在应对一次针对首都政要的非自然力量袭击。
  心理压力大,主心骨在休假,各部门联络有问题,还全都塞在同一个屋檐下,咳嗽一声都能听见。
  主食组来得最快,馒头花卷首当其冲,围拢在谢茂身边,纷纷盯着常宿义。
  “撤了!”
  “有能耐你收拾妖魔鬼怪去,往自己身上逞威风,窝里横!”
  “撤了!撤了!”
  常宿义不紧不慢地抬起手,目光在主食组身上巡了一圈,说:“我有理由怀疑,老大已经被策反,或是与未知势力取得了未向组织汇报的亲密关系。目前是应急时期,非常时期非常应对,我并没有对他施予任何伤害,这只是一个隔离术——目前在场成员多达百余人,我必须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能在特事办任职的成员,纪律性,服从性,都非常好。常宿义是领导,他的说辞也不是没道理,没有人胡搅蛮缠随口顶撞,都看向了齐秋娴。
  “说话要有证据。”齐秋娴硬邦邦地顶了回去。
  “他所给的阎罗幻阵解法就是证据。”常宿义说,“也许在场许多小同志不明白,我做一个类比。我们的一级成员,底薪是三千五百元,加上各类津贴、补助,到手可能是六千元左右。”
  他是个比较接地气的隐修大师,衣饰朴素,也不搞什么唐装手串的噱头,看上去就是个很普通的机关领导。这会儿起身在会议桌前走动,一一向围观的所有下属解释,沉稳的语调很有说服力。
  “一个月六千元,一年七万元。工作十年,不吃不喝不买房,也就七十万。”
  “这时候,突然有一位同事b不务正业,去网上赌场输了七百万。这位同事a说,没关系,我替你还。就给这位赌博的同事b转账一千万元。”
  “他为什么能拿出来一千万元?对,他拿钱出来是好心。可是,组织能不清查他的账目情况吗?”
  “十年只能攒下七十万的人,突然拿出来一千万,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常宿义走到谢茂跟前,问他:“现在请你告诉我,你这‘一千万’是怎么来的?”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谢茂身上。
  天上不会掉馅饼。贪官家中的巨额不明资产,通常都是出卖职权所换来的。
  同理,谢茂这样一个没有机会接触玄学知识的军方战士,出去混了几个月,学了一点儿跳大神糊弄鬼的本事不奇怪。可他突然高深莫测地甩出了一个隐世联盟都至今无解的幻阵解法,这就是玄学界的“巨额不明资产”了。
  ——它不可能没有来历。
  ——它是谢茂用什么东西换来的?或者说,谢茂为此出卖了特事办的什么利益?
  谢茂必须认真解释阎罗幻阵的解法来历,如果不能自圆其说,他就会陷入“非法持有巨额不明资产”的后续调查,谁都捞不了他。
  “中彩票。”谢茂说。
  这个回答让人群中一片轻哗。
  常宿义含笑看着他的眼神,透着一股“你死定了”的冰冷。
  这个回答说服不了任何人。贪官还会找理由,说是我老婆开公司赚了钱,我小舅子炒股票赚了钱。谢茂一口咬定中彩票,那意思就和天上掉馅饼一样。谁都不会相信。
  可我就是中了彩票啊。谢茂看着仰头积蓄着力量条,打算对自己发动猛攻的常宿义。
  “老大,你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战士,也是一位非常理智的作战指挥官。在特事办四年以来,你带领组员立功无数。前不久,齐主任还提议为你申请在岗升职,领取正处级别津贴。看看你的履历,小同志,你今年才二十一岁。组织培养你,提拔你,给你施展的空间和远大前程,你做……”
  常宿义痛心疾首地数落,这是一种将谢茂踩入尘埃的仪式,必须在多数下属的面前举行。
  谢茂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候。
  当一个人对你执行羞辱等伤害时,必须打断他。不能让他完成整个过程。否则,就算事后反击,那感觉……也好像自己先挨了一刀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怎么都不爽。
  满场寂静中,只剩下常宿义针对谢茂的训斥。
  与此同时,谢茂突然伸手,在竖在自己身边的四方屏上敲了敲。
  常宿义霍地回头。
  所有人都看着谢茂。
  全场之中,只有常燕飞心中升起了极其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
  懒洋洋歪在椅子上的谢茂,再伸手在银屏上再敲了一下,哗啦一声,虚无一物的四方屏竟然碎了!
  碎了!
  它居然碎掉了!
  常家堪称杀手锏的画地为牢,号称开挂的四方银罗锦屏,居然在谢茂轻轻一敲之下,像镜面一样,稀里哗啦碎了个千屑万片!银光点点没有落在地上,爆炸一般四散开去,渐渐飘远,湮灭不见。
  这点点碎开的四方屏,就像是狠狠一巴掌,抽在了常宿义的脸上。
  会议厅里普通战士知道出事了,不大明白具体事儿有多大。围在一旁的隐修弟子全都疯了。
  那可是画地为牢!
  常师叔亲自施放出的画地为牢!
  想要打破这个禁制术,除非被关在四方屏的谢茂,他的修为比常师叔高十倍以上!
  ——根本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常宿义修为高十倍的人。
  常宿义本身就是隐盟中一流高手,就算各家还有隐匿不出的长老、前辈,他们可能比常宿义厉害,比常宿义修为精深,那也不可能高十倍!
  常宿义这个基本盘太高了,叠加十倍,已然超出人类能理解的范畴。
  谢茂轻敲的这一指头,闷在所有隐修者眼底,无异于核爆等级,有点常识的全都被炸懵了。
  所受冲击最大的是常宿义本人。他三岁开蒙,五岁读太上感应篇,修道至今近四十年。见过华夏最了不起的隐修高人,读过华夏最精深古奥的道德真本,不敢说自己当世一流,起码是见过最顶尖的那一排高人。可是,眼前这一切,超出了他的想象。
  常宿义眼神中有了一瞬间的不可置信。
  那一刹那,道心有瑕。
  就这么一个刹那间,只要谢茂想动手,动摇和怀疑就足够让常宿义死上一百次了。
  当然,谢茂的目的并不是杀人,他也不想杀人。
  他一根手指敲碎了四方屏,镇住了会议室里所有人之后,也没跳起来大放厥词或是大杀四方,仍是坐在那张椅子上,伸手拎起会议桌上的矿泉水瓶子,拧开喝了一口水,又把水瓶子放回桌上。
  等了一会儿,他还惊讶地问常宿义:“怎么不说了?”
  “没格子拦着,你没安全感?”
  谢茂打了个响指,四道银光倏地飞回,重新组成一个格子,把他围拢圈了起来。
  就好像他打碎四方屏,只是因为口渴了,想喝一口水。现在水拿到手里了,他再把银罗屏竖起来。好简单的一件事呢?
  满屋子抽气吞声的声响此起彼伏,站在丁仪背后的花胶都禁不住腿软。
  隐修世家虽然组成了一个联盟,各家之家也彼此称呼师兄弟,甚至会有互相拜师学习各派功法,但是,各家都有不传之秘。那是只教授给本家嫡系的看家本领。常家的四方银罗锦屏就是绝不外传的镇派功法之一。
  谢茂打碎四方屏炫耀的是武力,现在他重新把四方屏竖起来,对常宿义而言就是诛心了。
  他把自己刚竖起的四方屏推来推去,如同幼童的积木。
  刚刚常宿义还在义正辞严地教训他,此时,他反将一军:“阎罗幻阵的解法是‘未知势力’给我的巨额不明资产,四方银罗锦屏呢?这是常家给我的巨额资产?我出卖特事办的利益给常家了?”
  四块在空中倏忽来去的银屏,被他猛一挥手,叮叮叮叮落在了常宿义和丁仪面前。
  一人两扇,都不落空。
  “天资宿慧,梦中神授。你常家的先祖功法从何处承继?我听说也是梦中得仙人所传,醒来手握南华真解三篇,以此飞仙。就准你常家先祖有仙缘,不许别人有?”谢茂问。
  常宿义铁青着脸色,反驳道:“不可能!你从哪里偷学了我家的秘术!还不从实招来!”
  “仙人梦中所传。”谢茂一口咬定。
  常宿义极其被动。不止家族秘术涉嫌泄露,还被谢茂反将一军牵扯下水。他不在乎特事办的工作,原本就是常家入世的工具,真弄反了,以常家在隐盟的地位,也不在乎这个区区的世俗衙门。
  他在乎的是,被谢茂学去的四方银罗锦屏。除了这门功法,谢茂还学会了什么?
  究竟是谁交给谢茂的?
  涉及到家族功法传承,常宿义也顾不上特事办的条例规矩了,他左手抽出腰间的皮带,忽地甩开,居然是一条爬满了符文的长鞭,瞬间就绽开一片片锋锐的逆鳞,似一把把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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