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隽挑眉，好整以暇地转过了身。
  阙言不敢去看江隽的神色，毕竟在江隽的世界里根本不允许有输这个字，他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总之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去办妥的，我肯定不会让暮集团赢了。”
  江隽沉默着，没有回答。
  阙言没得到江隽的反应，壮起胆子，惶然地看向他，弱弱地说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不是吗？”
  江隽依旧薄唇抿着，脸上平和的表情让人无法看出他此刻的情绪。
  阙言随之从沙发上起了身，仿佛为了给自己更多一些胆量，他径直走到办公室的酒柜前，替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
  在径直把一口白兰地灌进喉咙之后，阙言大声地说道。“我这些年尽心尽力帮你做事，偶尔如果有些失误的话，这也是正常的……你要是不满意我的话，我现在就回法国，我早就想念我那安乐窝了。”
  江隽开口，“凭暮集团的实力，显然不足以跟江氏竞争的。”
  阙言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面上，正色地道，“我疑惑的正是这件事……暮集团突然给出了高于我们出价三倍的价格竞争这个项目，我当时听到价格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我怎么都想不到暮集团有这样的实力……”
  江隽点了下头。
  阙言愣愣地道，“你点头是什么意思？”苏沫刚死，现在还是江隽的非常时期，阙言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
  江隽平淡地说道，“意思就是这件事你已经尽力，我没有责备你，接下去你也开出三倍的价格跟暮集团竞争这个项目，在暮集团以五倍价格拿下项目的时候，你就脱手。”
  阙言倏然不可思议地看着江隽，“你不生气？”
  江隽皱眉，“你希望我生气？”
  “不是，你最近……”阙言压低了声音往下道，“你最近的情绪简直让……任何人都不敢靠近你。”
  前几次跟江隽交谈，江隽如盛怒中的狮子，这让阙言深有体会。
  江隽黝黯的黑眸讳莫如深起来。“但你还有有胆来见我的。”
  阙言在心底嘀咕了一句，如果不是来找清幽，鬼才来见你……但现实中他脸上呈现讨好的神情，把倒好的另一杯白兰地拿了起来，走向江隽。
  江隽注意到阙言是从上面拿着酒杯的，几根手指落在了酒杯的边缘，江隽因此没有接过阙言倒的酒，淡声说道，“按我说的去做。”
  阙言对于某人的洁癖摇头，把酒杯放在了一旁。“不对啊，以你的行事作风，单衍这样挑衅你，你肯定有后招的，怎么就打算对方拿出五倍价格的时候就放弃竞投呢？”
  江隽不动声色的表情风轻云淡，轻缓地道，“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阙言皱眉，“如果根据这句话字面上的意思，你要让他疯狂，不是更应该要跟他竞争到底吗？”
  江隽微微扬起嘴角，“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让他疯狂？”
  阙言一时间没有理解。
  江隽径直走到到了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按照我说的去做，另外鸣人公司的案子也由你去负责。”
  “什么？”阙言感觉自己的肩膀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你有没有点人性，你让我在中国和英国两边跑？”
  江隽轻轻地摇着红酒杯，醒着红酒。“鸣人公司的案子这两天就会开庭，这是最后的判决，你必须要赢，这样才能够让单衍在h市的项目上不惜发五倍的价格去竞投。”
  阙言挠了挠头。“本来以为你为了苏沫的死快疯了，现在发觉是我要疯了。”
  江隽执起红酒，闲适淡然地倚在酒柜上，促狭地眯起眼，“那你是去做还是不去？”
  “去，我当然去。”阙言不争气地说道，“我就算不去，你也会算计着让我去，我还是乖乖的去吧！”
  江隽平静地执起红酒抿了一口。
  阙言瞪着江隽，内心烦躁得想喊。“不对，不对……你现在的状态完全跟前几天不一样，你……你现在是已经把苏沫的死放下了吗？”在前些日子深受其害的阙言，此刻喏喏地问道。
  江隽抬起眼，平淡瞟了阙言一眼。“还要待在这里让我吩咐你去做更多的事吗？”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阙言把手里的白兰地一口饮尽，然后连一刻都没耽误，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江隽神色平和，慢慢地喝着红酒。
  ……
  江隽到深夜才回江宅。
  江宅上下已经都处在睡眠的状态，只有几名夜晚值守的佣人。
  江隽本是准备上楼的，忽尔看到客厅茶几上的那几个未组装好的机器人，他随即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少夫人今天有下来吃饭吗？”江隽开口询问。
  佣人急忙从一边走了过来，低头恭敬地答道，“少夫人身体不适，没有下来。”
  江隽点了下头，没有再问什么。
  佣人随之退了下去。
  江隽脱下了西装外套，看着手中的机器人，大约过了两分钟，他开始组装。
  江董夫人在这个时候从二楼走了下来，看到江隽正在为沐沐组装机器人，江董夫人淡淡地道，“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关心你儿子。”
  江隽平和开口，“这么晚了，妈还没睡？”
  江董夫人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说道，“我让佣人在你回来的时候通知我，没想到你这么晚回来。”
  “早点回来不是惹清幽流更多的眼泪吗？”江隽这样回答。
  江董夫人没好气地责备，“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伤清幽的心？”
  江隽未有回答母亲这个问题，不过手边的三个机器人已经组装好了。
  江董夫人无奈敛下愠色，“清幽显然也是不想让沐沐感觉到她心情不好，这才让沐沐今晚跟我一起睡，你这两天有时间就多留在家里陪陪她吧……”
  江隽身体靠向了沙发，默然地看着手里的机器人。
  江董夫人叹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
  江隽是在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后来到客房的。
  在客房晕黄的灯光下，顾清幽乍看起来正睡得安然香甜，睡姿也是难得的规规矩矩，双手安然地放在胸前，呼吸均匀。
  江隽坐在了床沿，静静地审视着她沉静的睡颜。
  她显然睡得一点都不暖，脸色有些白，即使没有伸手抚摸，也知道她此刻的脸颊必然是一片冰冷的。
  江隽抬起手，轻轻地将她两边眼角的泪液拭去。
  是的，即使在睡梦中，她依然还在哭。
  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摩挲，仿佛怕把她吵醒一般，他耐心地替她拭去眼泪。
  然而，他才刚刚把她眼角的泪液拭去，泪液便又从她的眼角滑落而出。
  他知道她是睡着的，如果她没有睡着，此刻又怎么会愿意让他替她拭去泪水呢？
  他随即将她连人带被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她似乎嘤咛了一声，却没有醒。大概是疲累，才让她睡得这样的沉。
  江隽把她按靠进自己的怀里，下颚轻轻地抵着她的额头。
  她额头的冰冷让他禁不住将她搂得更紧一些，然后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她没有醒，因为靠在他的怀里，她眼角的泪痕沿着脸颊慢慢下滑。
  他紧紧地搂着她，指腹耐心地替她拭着颊上的泪液。
  他的脑海里一遍一遍地晃过了今日跟她在花园里的对话……
  他禁不住又在她的颊上吻了一下。
  薄唇触碰到咸湿的味道，他的心紧紧地揪着。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在西装口袋里震动起来。
  他疼惜地抵着她的额头，这才把一旁西装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
  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他没有任何表情，接听电话。
  “是我……”
  江隽低头看着怀里可人儿熟睡的面庞，未出声回应。
  对方知道江隽有在听，继续说道，“我就快要到岛上了，可能以后都不会有信号联系外界……我只想最后跟你道一声祝福，我希望你和清幽白头到老。”
  江隽依然没有应答。
  对方沉寂了片刻，“另外，我知道你帮我是为了清幽，但我还是要亲口跟你说一声感谢，谢谢你……即使在世界的另一头，我也会在心底默默地祝福你们的。”
  “不用。”江隽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
  对方没有再多说，随后结束了通话。
  江隽放下手机，目光不经意地触及到了床头柜上的那两本结婚证书。
  他随即将其中一本结婚证书拿了起来。
  结婚证书上有隐约的湿润，显然是泪液所致。
  江隽目光落在了结婚证书内页的那张照片上，手臂依旧完全呵护地搂着顾清幽。
  他看着照片里她没有一丝笑容的面庞，脑海里晃过她曾经的笑语嫣然。
  久久过后，他把结婚证书放下，将裤袋里的一枚戒指拿了出来。
  他执起了她右手的无名指，将把被他身体捂热的温热戒指一点一点地套进她的无名指。
  她仿佛感觉到了他的动作，手指动了动，却无意间让戒指套进了她无名指更深的地方。
  他禁不住浅浅一笑，执起她的手背吻了一下，但很久都没有把她的手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