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铭走进办公室才扯松领带, 快步走向酒柜, 拔掉酒塞倒得满桌都是才发现自己的手震颤得厉害。
  刚要仰头喝掉,一只涂得红艳的指甲勾住酒杯。
  “医生嘱咐你吃药别喝酒，怎么这么不听话呢？”Jess半眯着眼盯住谢韫铭，夺过他手里的酒，自顾自喝下去，悠长地吁了口气。“还是看见老情人方寸大乱了？”
  “我跟你说过醉醺醺的别来公司。”
  “以后我每天都会来。比起冷暴力，我宁可你为了林子妍跟我拼个你死我活。”
  谢韫铭缓缓抬眸迎上Jess的目光，Jess展开笑意。
  或许是Lisa全程驻守片场的压力，电影拍摄出奇地顺利,林子妍在片场没受一点委屈。
  她阔别数年重新复出，一波一波的话题不断刷新，林子妍一条都没看。
  内心筑不起防御高墙至少可以先找掩体。
  碍于电影的投资体量，只能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跑路演。
  原定在C城的放映落地三天影院都没能谈拢，又奔波了一天，时间场地还是没定下，临近傍晚，导演给林子妍发了一个餐厅地址。
  【我们找到了一些门路，晚上一起吃个饭。】
  林子妍心里笼上一层不安。
  这是一家并不新的酒楼，外观看起来甚至有些传统老旧，店里食客很多。
  林子妍报了包厢号码，服务员引着他从角落逼仄的楼梯上到了三楼，与大堂的喧闹不同，整个走道很静谧，吸音的地毯和墙壁软包让她一度觉得自己失聪了。这里干净，整洁，根本无法将它和楼下联系起来。
  走廊尽头的包间传来男人女人的阵阵笑声，林子妍犹豫的步伐缓慢了，有种想逃跑的冲动，而尽头的大门刚好打开，是脸已经喝得微红的导演。
  “哎！子妍你来啦！大家都等你好久了。”
  房间里十几个人，除了剧组的两三个人熟识，听口音其他人都是c城本地人。
  导演勾着林子妍的肩介绍起来，听了一圈大概明白了，路演迟迟没能敲定是没报批下来，而今天与宴的都是当地相关的“人物”。
  林子妍接过导演的酒杯，换上笑脸先敬了一杯，她的余光瞥见主座那个穿着夹克正襟危坐中年男子的目光一直粘黏在自己身上。
  这个饭局并没有林子妍想象的那么难捱，或许碍于身份，这些人并没太为难她，一桌饭吃完，报批的事也“几乎”要谈妥了。
  只差那么一步。
  隔天，林子妍收到一辆车牌信息。消息显示已读后，导演追来电话。语气里有为难，愧疚，哀求，最终叮嘱，“稍稍打扮一下。”
  林子妍挂了电话轻笑一声，她比自己更适合当演员啊。
  妈的，这么多年，换汤不换药，一身好皮囊就是逃不过陪男人。
  这个该死的世界。
  车约定在五点半在停车场接她，停在面前的是一辆国产品牌汽车，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一坐进去空调、真皮混合香薰的味道让人觉察它其实价值不菲。
  “您怎么称呼？”林子妍探头寻问。“咱们去哪儿？”
  司机是个平头男人，坐姿极正，戴着墨镜看不出表情。
  “四十分钟就到。”
  车在山城错纵复杂的道路穿过一条条隧道和霓虹灯牌，最终七拐八绕停在了一栋半山庭院。
  来迎接她的是昨天主座男人身边的年轻男孩，林子妍记得他是秘书。
  吃饭的屋子不大，萦绕着奇楠熏香的味道。两侧古董木柜里错落放置着旧瓷瓶。
  中间摆着一张中式实木圆桌，配六张雕花座椅。
  座上已有五个人，只剩一张空椅，林子妍莫名有些紧张，抚平真丝长裙坐下。
  “这就是林小姐了。”
  昨天不怎么言语的主坐男人向今日的主坐殷勤的介绍起来。
  想必就是今日的主角了，林子妍深吸一口气，伸过手抬眸直视对面的人。
  “您好，我叫林子妍。”
  本以为会是什么油头猪肚的中年，没想到竟是一个面容清丽极年轻的男人。
  林子妍只想到用清丽这个词来形容。
  因为他的皮肤干净的仿佛没有一丝瑕疵，眼型狭细修长，鼻子也是窄而高耸的，人中深深的沟壑下面连接着薄唇，光洁的下巴没有一丝青色胡茬。
  林子妍竟估不出他的年龄，他淡然自若的气场完全不合他脸上的年龄。
  他眼神坚定的打量了林子妍许久，看着她悬在空中的手几乎要颤抖了，才微微前倾身子，轻轻握了握。
  他黑色袖口露出的手臂被衬得极白，翡翠长串绕在他的手腕，拖下的两颗弟子珠碰到林子妍的手臂，很凉。
  “这是叶少爷。”
  林子妍注意到男人轻轻拿起手边的毛巾，仔仔细细擦拭刚刚与她握过的指尖，又轻轻放下。
  “叶一。”男人轻轻开口，“一二三四五的一。”
  林子妍暗自好笑，这个男人简直完美地演绎了什么叫礼貌的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