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汤淼开始生火，于春芬洗着米。
  锅里的汤焖着。
  于春芬走到她旁边，拿走她手里的火钳，“我来”。
  汤淼眉眼弯弯，“没事，外婆，我帮你”。
  说着，又添了一把柴火进去。
  火光将汤淼的脸照亮，尤其一双眼睛里没有杂质，干净纯真。
  于春芬心中触动，她沉沉的声音响起。
  “原来我很不喜欢你，也不想承认你是我外孙女。”
  汤淼缓缓转过头。
  于春芬望向燃烧的火把，继续道，“如兰出生的时候，特别漂亮，周围人都羡慕我，说我生了个仙娃。我疼她得很，就找村里的王半仙给她问过命。他说，如兰以后会生个女孩”。
  “那时候我觉得生男生女都好，总归流着和自己一样的血。但是王半仙却说，如兰的命会被这个女儿拖累，会苦一辈子。”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手里的火钳捏紧。
  “她是我女儿，一辈子也改不了。你别怪我，我也心疼我自己的女儿，当时带她走，是想把你丢掉，才逼你。”
  想起于如兰，汤淼鼻子泛酸，“我不怪你，外婆”。
  这几年，她和外婆一直互相支撑着彼此走下去。外婆早就接受了她，生活中虽然嘴上厉害，但却处处关心着她，一点一滴她都感觉得到。
  于春兰看着她傻笑，心头发涩，“你个蠢丫头，和你妈一样笨”。
  汤淼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靠了上去。
  于春芬望着她的发梢，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孩子总归会长大，自己无法永远庇护着她们。
  她徐徐开口道，“如果要考去外地，就去吧，大城市……也没什么不好，比小村庄繁华吧？”
  汤淼一顿，她缓缓抬起头，看着于春芬，表情十分惊愕。
  “外婆？”
  于春芬哼了一声，“反正我不会去，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狗窝。你要有点什么事，自己回来，我不会去帮你”。
  汤淼眼眶里冒着泪花，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出来。
  两祖孙在这暖烘烘的火光照耀里，显得格外温馨。
  等到她们终于从厨房里出来，裴燃上前去接汤淼手的菜，两人相视一笑。
  于春芬看到之后，咳了一声。
  两人又分开了些。
  于春芬满意道，“坐下吃饭吧，明天还要继续收麦子”。
  三个人整顿饭吃得非常安静，但却并不压抑。
  等到夜晚到来，裴燃想跟汤淼说说话，两个人一同往她的房间走。
  “淼淼。”
  汤淼仰起头看他，“恩？”
  清灵村的夜晚，群星遍布，还有一轮弯月，就像汤淼笑起来时的眼睛一样。
  裴燃心里带着一丝紧张，他望着她，“你喜……”
  梆梆梆——
  于春芬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她手里拄着拐杖，似乎刚刚往墙面敲了几下，满脸不快，“还不快去睡觉？”
  汤淼吐了吐舌头，“外婆，现在就去睡了”。
  她扭头对裴燃道，“裴燃去吧，有什么明天再说，还要收小麦呢！”
  裴燃只好收回了话语，转身离去。
  第二天清晨，汤淼起了个大早，换上装备后，和裴燃跟着于春芬去田里。
  三个人刚走到一半，裴燃兜里的手机响了。
  汤淼停住了脚步。
  裴燃捂住兜，看上去在隐瞒什么。
  “我，先过去打个电话，等会儿过来。”
  汤淼冲他笑道，“好呀，我和外婆先过去了”。
  于春芬在大老远的地方等着两人。
  裴燃看着汤淼走远了，心里松了口气。
  他现在这个时刻无比庆幸汤淼不太过问他的事，没什么心眼。
  拿起手机，他轻声道，“到了吗？”
  只想说我已经尽力了，差不多都掰碎了，两个人的感情线或者说心理状态再不能理解，我也没办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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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晋江独家发表
  汤淼系着草帽, 将裤腿扎得高高的, 她手上很快地操练着。
  很快到了中午, 于春芬让她先去吃饭。
  刚坐在田边，她手捧着饭盒，筷子拿在手里。
  突然，旁边有人响起, “春芬呐，那小伙子是你家的不？”
  于春芬和汤淼同时看了过去。
  汤淼眸色颤动，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由于前两天刚刚下过细雨，温度爽人，泥地还很湿润。
  太阳微照，凉风吹拂着一片片绿油油的田。
  余诗怀正穿着雨靴，泥地不好走, 黏鞋底，孟明轩和许飞都搀扶着她。
  费荣、许飞、容耀跟在后面, 戚禾也在旁边，几个人说说笑笑, 看上去非常轻松活跃。
  而裴燃站在他们中，朝汤淼远远地挥了挥手。
  汤淼心里一震，她迅速将饭盒塞回了于春芬的手里。
  碎光落在了她的眼睛里，她兴奋道, “外婆，我朋友来找我了！他们来找我了！”
  说完，就提起腿, 爬了起来，奔跑着过去。
  于春芬着急道，“慢着点，这么急赶去投胎啊！”
  刚说完，汤淼啪叽一声平地摔，身上沾满了泥土。
  裴燃连忙跑了过来，扶了她，于春芬这才又坐了回去。
  她远远看到，汤淼在裴燃的搀扶下，很快和其他人聚集在一起。
  一个从没看过的女孩子上前紧紧抱住了汤淼，大家都围了上去。
  那个女孩似乎哭得很伤心，嘴里说着什么，却一点都不嫌弃汤淼身上的泥巴，搂着她不肯放。
  饶是她活了这么多年，也忍不住动容。
  那丫头是有福气的，这么远，这么久还有人惦记。
  余诗怀抽出干净的纸巾，一点一点擦干净汤淼脸上的泥土。
  汤淼一句话都没说，就是不停傻笑着。
  任凭谁都看出来，她很高兴，像个不断摇尾巴的小狗。
  余诗怀看她巴掌大的小脸，个头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娇小，像自己的妹妹一样。
  她语音带着哭腔，“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汤淼惊惶地张大了眼睛，“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大家”。
  余诗怀这才被她哄得舒服了一点，她又道，“哼，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回金陵市，跟大家呆在一起？”
  这时孟明轩也道，“汤淼姐姐，你回来吧，我们一起去考京城的大学”。
  费荣才附和道，“对啊，汤淼姐姐，大家都遵守承诺一块上高中，就你没有做到。这回你一定要跟我们一块去”。
  许飞扶着余诗怀，他的头发长长了，看上去比原来少了些刺头儿，一开口还是那么欠。
  “汤淼，不是我说，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你咋呆下去的？回去不好嘛？”
  一众人喊道，“你闭嘴”。
  许飞两手举到半空中，仿佛投降状，“行行行，我嘴欠，不说了行吧”。
  余诗怀拉住了汤淼的手，眼神带着深深的期盼，“一起考去京城吧？我们一块去，如果你外婆不同意，我们一块跟她好好说说”。
  汤淼看到裴燃站在她身旁，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
  但她想，他的想法和大家都是一样的。她隐隐有种感觉，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她直直地看着裴燃，蓦然笑了起来，声音听起来无比轻松悦耳。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考京城的大学呀！”
  裴燃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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