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散在了夜风里，也钻进余舒曼的耳朵和心里，她忍不住颤了颤身子，低低的嗯了声。
  然后垂下眼，认真的踩着他们的人影继续走，犹豫了半晌才下定决心问：“明程，你是不是早就告诉了我爸爸和妈妈你的真实身份？”
  明程一愣，本就放慢了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我……”
  余舒曼扭过头，借着路灯光看清他脸上的忐忑，忽然弯着眼睛就笑了起来，“你别怕，我不生你气了，就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哎？你不生气了？”明程又愣了一下，眼睛忽然睁大，怔愣慢慢变成狂喜。
  继而又幻化成满腔的激动。
  他简直想抛去所有形象，在这天地间跑上几圈，然后告诉每一个人，曼曼原谅他啦！
  瞧，这就是他喜欢的女孩儿，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生气生得明明白白，气过又会明确的告诉他，我不气了。
  余舒曼看着他激动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想起去农家乐那天，在水塘边，她说自己气不过时，他脸上的无奈和愧疚。
  他说对不起，只是三个字，却让人听出了无数的为难。
  当时她就是听了这话才觉得心里更加难受，谁没有苦衷呢？可是有苦衷，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但是这几天她再想想，又有些释然了，因为已经发生的事不能挽回，她既然还是放不下他，那就只能看看以后。
  她抿着唇嗔了他一眼，“你再不说，我就又生气了。”
  明程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哎了声，脸上露出不好意思来，“那个时候听说你出事了，我也很着急，可是联系不上你，我只好找你妈妈了，她以前跟我联系过的，然后……”
  然后他先向江婉蓉承认错误，强调自己是无心之过，一定会努力取得余舒曼原谅，又跟他说了当时的情况，是家里出事了才不得不仓促离开容城，眼下余舒曼出事了他又联系不上，所以想问问情况看能不能帮上忙，云云。
  江婉蓉是个心很软的人，又很重感情，只看她对余淼就知道了，她或许有时候会有些糊涂，但却着着实实是个很好的长辈。
  她先是教训了几句明程，又仔细问起他家里需不需要帮忙，然后再让他和余顺德联系。
  之后就是他和余顺德的交流了，大家都是男人，更容易惺惺相惜，余顺德本来就觉得他年轻有为有头脑想法，是个当女婿的材料，现在听说了他的身家，就更高兴了。
  没人会嫌弃女婿本来就出身高门家大业大嘛。
  至于什么骗了余舒曼他的真实名字啦之类的，都是小事情，那不叫骗，那叫善意的谎言，要不是这样，曼曼能和他在一起？
  “所以芃姐是……”余舒曼基本肯定了乐芃的来历，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明程点了点头，“乐小姐是我让思宁帮我找的，她以后只带你一个艺人。”
  余舒曼沉默，这就有点大材小用了。
  “当然，以后你成立了工作室之后，你才是老板，她的安排还是听你的。”明程连忙又补充道。
  余舒曼微微点了一下头，叹了口气，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我这算不算运气好？要是碰上另一个人，说不定就真的要被杀猪盘了。”
  杀猪盘是什么呢？其实是“从业者们”自己起的名字，是指放长线“养猪”诈骗，养得越久，诈骗得越狠，放到男女感情中，就是现在针对单身女性的一种骗局，先骗你在一起，后面虚构投资理财之类的骗取钱财。
  明程想明白之后有点郁卒，“我不骗你钱！”
  “是啊，你还倒贴我钱呢。”余舒曼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就是嘛，他不仅帮忙理财挣钱，还给她当保姆当司机，这哪里是养年猪，分明是养宠物猪嘛！
  不过这话他不好说，哪有女孩儿愿意听人说养自己是养猪的，怕不是嫌命长了：）
  话说到这里，天色也越来越晚了，明程看看手边，低头对余舒曼道：“回罢，过会儿该睡觉了。”
  俩人这才转身按原路返回，树影憧憧，周围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亲昵，又亲密。
  余舒曼在灯光里热了脸，忽然又说了句：“机器人里的录音我听到了。”
  一首法语歌，她搜了一下歌词，大概都是什么宝贝我爱你之类的表白。
  明程微微一笑，“那是我的心声。”
  余舒曼舌尖抵着上颚，脸越发烧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她吃过早饭后和明程一起出发，为了显得正式点，还特地挑了一件白衬衣和黑色a字裙，穿了双白色的小羊皮平底鞋，鞋底软，踩在地上没什么声音，走起路来格外身姿轻盈。
  头发也扎成高高的马尾辫，化了淡妆，露出干净清丽一张脸，眉目格外动人。
  看起来像刚毕业的学生，明程想，不由得有些头痛，以后出去别人以为他是她爸爸可怎么是好哟？
  看直播的观众都懵了，“所以余舒曼到底几岁？确定明总不是搞了个未成年？”
  明总：“……”给你们原地表演一个气昏过去信不信：）
  曾克文来接的人，当得知余舒曼也跟着去时愣了愣，然后替她打开车门，“余小姐请。”
  等到上了车，余舒曼才开始紧张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去一个大公司呢，以前都没去过的，跟电视里演的那种紧张忙碌是不是一样的？那里的人好不好相处？
  她越想越紧张，最后手指不由自主的蜷缩成一个拳头。
  “曼曼，放松点。”明程觉得她的紧张有趣极了，伸手替她张开手指，安抚道，“你不是去上班的，去玩而已，不开心就回来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经他一提醒，余舒曼又猛的回过神来了，是啊，她又不是去上班，怕什么哦。
  不由得讪笑，“……我都以为自己是去入职的了。”
  明程好笑的拍了拍她的头顶，心说你紧张什么呢，就算紧张也该是员工们紧张啊。
  曾克文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两位的小动作，目光一闪，施施然摸出手机来，通知各位高管，今天老板带了小女朋友去公司，应该多少会控制一下脾气，要汇报工作的请自行斟酌。
  来自于曾特助的提醒信息很快传遍了明洲国际上下，大家在直播上见过余舒曼，但是却没见过真人，就特别好奇，是不是和电视一样的，要是个丑八怪，他们老板岂不是亏大了？
  车子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又碰上早高峰的堵车，明程他们到达明洲国际工业园区的办公大楼时，已经过了早上的九点一刻。
  前台是最先见到他们的。
  穿着制服的美女们恭恭敬敬的向明程问好：“明总早上好。”
  好奇的余光不停往余舒曼脸上飞，看得余舒曼有些尴尬，这一大早就被人当稀奇来围观，谁顶得住啊？！
  幸好明总有专用电梯，不会遇到太多员工，不然余舒曼还不知道要不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电梯停在二十八楼的总裁办公室，秘书室的秘书们早来齐了，此刻正等着迎接老板的到来，余舒曼听见整齐划一的问好时吓了一跳，原本想和明程说的话一下子就吞回了肚子里去。
  明程似乎也被吓到了，“……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不要搞这种形式主义？”
  “主要想让余小姐了解一下我们明洲的团队专业性。”大秘笑眯眯的解释道。
  余舒曼：“……哦。”
  明程连忙挥挥手，“干活去，嫌活少就通通加班！”
  秘书姐姐们：“……”嘤，讨好老板娘也要被加班，资本家还是资本家是不会变的！
  余舒曼在明程办公室像吉祥物一样待了一天，不是玩手机玩ipad，就是看明总批文件听汇报，偶尔拿一下东西，唯一帮他做的事就是给他泡咖啡。
  而唯一让她高兴的，就是明洲的食堂大师傅果然手艺不错，她吃得很开心，也很饱，吃完后还要了一个果盘，打包好，回办公室的路上都没忍住，偷吃了两块。
  她和明程在食堂就餐的照片被员工拍下，放到了论坛上，又被员工的家属发现，继而传到了网上，霎时间，《我们恋爱啦》这部综艺又火了不止一个档次。
  明洲的员工们对此表示与有荣焉，“现场认证，小老板娘的确和视频里一样貌美如花，以后我们明洲就有了新的宣传大使！撒花，放炮，普天同庆！”
  网友们：“……”不是你们这么快就叫老板娘了吗大公司觉得没人配得上自己的倔强呢？？？
  明洲员工们表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让我们老板心情好！能让我们不挨骂！我们以后拍马屁有了正确方向！
  对此，余舒曼一概不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节目录制最后一天，余舒曼接到的信息，是要在最后一天举办一场派对，“请和同伴们一起前往商场选购礼服首饰，并前往造型室化妆，在下午三点前准时到达派对场地。”
  给了个地址，看起来是在室外的。
  不过，“这个派对这么大阵仗吗，还要特地做造型？”
  林灵拍拍她的肩膀，“反正节目组钱多，咱们就照呗。”
  于是接下来一整个早上，余舒曼都在林灵和陈懿指挥下不停的试礼服和首饰，团团转到蒙圈，根本没发现自己试的是她们加起来的几倍。
  第八十章
  林灵和陈懿替余舒曼挑选的是一件冰灰蓝的蕾丝小礼服裙, 长度在膝盖上几公分, 裙身手工绣着梨花和樱花, 公主袖剪裁俏皮又优雅。
  银色高跟鞋, 紫藤花黄金耳坠，手腕上是一枚古法黄金莲花手镯，在磨砂哑光面錾刻的是一朵精美的莲花, 精雕细琢，简洁中透露着古色古香的风韵，古朴又低调。
  她晃了晃手腕，看见一抹淡淡的金色，林灵朝她那里看了一眼，看见手镯内侧一角小小的图案, 愣了愣。
  云朵上露出弯月一角, 这个标志是……
  “曼曼你认识明晟？”林灵低声问道。
  余舒曼刚做完造型，正在找自己的手包，闻言有些茫然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明晟是谁啊？”
  顿了顿, 她好像又想起来什么了，“姓明的……跟明总有关系？”
  林灵见她脸上的疑惑不似做伪，以为自己想多了, 就笑了一下，摇摇头，“是跟明大哥有关系，我还以为你们也认识, 他是月初云的老板之一……”
  “哦——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他。”余舒曼听见月初云的名字时终于恍然大悟，“明总跟我提过，不过从没见过面。”
  林灵眨眨眼睛，“我还以为你是从别的渠道知道这个品牌的呢。”
  “是明总牵的线。”余舒曼说着晃了晃脑袋，紫水晶造的紫藤花在耳边晃了两下，“他们家首饰很漂亮，是不是？”
  陈懿这时也凑了过来，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曼曼姐上一对是杜鹃，这副是紫藤，好像是同个系列？”
  “二十四节气花卉，喜欢的话等上市了送你们一人一套。”余舒曼笑道，和她们一起离开了造型室。
  等按照导演组给的地址赶到排队现场，才发现原来是康达昇自己的客栈日升公寓，这时已经被鲜花和气球布置一新，到处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有员工过来把她们迎进了客栈后院，那是个小巧的种满了花草还有个小木亭子的小花园。
  “女主角来啦！”有人高喊了一声。
  木亭子边上放着一排长桌，桌上摆满了漂亮的点心，是个西式的点心台，明程他们正站在桌前，闻言齐齐转身望了过去。
  康达昇拿了一杯酒示意明程道：“明总来开场？”
  不知道是不是明程的错觉，人群中的余舒曼格外显眼，像一株亭亭玉立的玉兰，清雅又温柔，可是她一笑，露出那颗小虎牙来，就又变得俏皮起来。
  有音乐的前奏响起，他向她走去，向她伸出手，“美丽的小姐，我能否有幸邀你共舞一曲？”
  “……可是我不太会跳华尔兹。”余舒曼抿着唇，脸有些红。
  “没关系，交给我。”明程望着她，眼睛里流露浓浓的笑意来，催促着她把手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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