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衍愣了愣，摇头：“没什么。”
  没什么=我有事。
  千霜耐心地试着去猜这条叫人看不清的鱼：“是水太冰？”
  “不是。”商衍回过神来，压下心绪，轻声说：“水温正好。”
  今天是没法谈了，千霜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的水珠：“我要出去一趟，大约一两个时辰，你如果要下水，记得把衣服脱下来。”
  商衍正要应，脸上突然被掐了一把。
  “不要乱跑知道吗，小哥哥。”千霜直起身，摩挲了一下指腹：“帝都是女皇的地盘，我府上虽说没几个人，但难保里面没有她的眼线。”
  “……”商衍捂着被掐红的脸瞪她。
  干坏事的千霜不在意地笑，转身往门外走去，随手将垂在身前的麻花辫扯散。
  墨色铺散，长发及腰。
  这一刻，她身上似乎有了不同于往日的气场，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
  商衍偷偷看她的背影，猝不及防地，那人走到门口忽然转过头，他心虚似的赶紧撇开眼。
  千霜撑着门板，回头笑嘻嘻地问：“小哥哥，你是要吃猪肉鸡肉牛肉羊肉鸭肉还是狗肉？”
  “……”这人就正经不过三秒：“随便 。”
  “天下最难是随便啊小哥哥。”千霜推开门，出门前笑说了一句：“那不如就尝尝鱼肉吧，红烧清蒸都来一盘。”
  商衍：“……”
  他眼睁睁看千霜把门关上。
  ——世界终于清静了。
  商衍确认她不会再杀个回马枪，这才开始脱衣服。
  他学得快，回忆了一下这衣服是如何穿上的，也就能磕磕绊绊地把它脱下来 。
  他下了水，再浮上来时，一双长腿已经变回深蓝色鱼尾。
  商衍摆了摆光泽熠熠的鱼尾，心想果然还是尾巴好。
  漂亮又耐用。
  那个不要脸的如果欺负他，他可以一尾巴呼上去，人腿就不行。
  商衍想着，忽然感觉周围有点安静，他侧耳听了片刻，只听到外面席卷而过的呜呜风声和淅淅沥沥的雨声。
  满室寂静。
  *
  皇宫，停云殿。
  “啪——”
  一道凌厉的破空声之后，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宫人们垂头侍立在紧闭的殿门两侧，闻声狠狠一颤，仿佛那鞭子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殿内。
  女皇随手扔下手里沾血的鞭子，目光阴郁地注视着架子上吊着的人鱼。
  人鱼双手被银铐扣在架子上，垂着头痛苦地喘气，露出的胸膛上纵横着绯色的鞭痕，有几处没控制好力道，直接破了皮，此刻正缓缓渗出鲜血。
  绝望的表情，聊胜于无的挣扎，痛苦的呜咽，一切都让人血脉贲张。
  越美的东西越让人有摧毁的**。
  女皇上前扣着他下巴，强行抬起那布满惊恐的漂亮脸蛋，声音压低了几分，听起来竟然有种诡异的温柔：“痛吗？”
  人鱼连连摇头。
  女皇突然冷下了声音：“我什么时候教你骗人了？嗯？”
  掐着下巴的手突然收紧，人鱼吃痛，低低呜咽了一声，结果换来更残忍的对待。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忽然一低头，用被磨平的牙狠狠咬上了那只手。
  “该死的东西！”女皇反手照着那张脸就是一巴掌：“你找死！”
  “啪——”
  人鱼被打得偏开脸，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女皇冷笑一声，正欲上前，忽然听到一声低笑，她眸光一冷，徒然锐利的目光自颤抖的人鱼身上扫过，落在水汽环绕的殿内，冷声喝道：“是谁！”
  “是我啊，陛下。”千霜施施然从一处帘子后绕出来，对神色微僵的女皇笑道：“怎么，这么多年不见，陛下就把臣忘了？”
  千霜目光扫过架子上浑身染血的人鱼，神色中染上讥诮：“不过，这么多年，臣看陛下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女皇眸中的惊诧只有一瞬，不知想到什么，女皇冷冷地笑起来：“幽王，朕本给你安排了个好去处，你不乖乖死在边关，做什么要千里迢迢回来呢？”她说着，从墙上挂着的剑鞘里抽出剑来，轻嗤一声：“不过没关系，既然你偏要送上门，朕便亲手送你上路。”
  千霜冷眼看那把剑朝自己砍过来，躲都没躲，只是在它当头劈下时，轻描淡写用两根手指接住寒光湛湛的剑锋，同时一脚踹向对方的肚子。
  女皇没料到她竟然变得这么厉害，下意识放开被千霜牢牢拿捏的剑，快速往后一躲，却还是被踹中腹部，生生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停住。
  “铮——”
  女皇皱着眉怨毒地看着千霜随手扔掉长剑，捡起细长的染血蛇鞭，多年前时时刻刻被压制的屈辱不甘忽然通通涌上心头，新仇旧恨，像腾腾翻滚的滚烫岩浆，只待一个契机，便能将对面那个人人烧成灰烬。
  “花千霜，你怎么就是不死呢？母皇护着你，大臣捧着你，你个贱人是不是很得意？”女皇疯魔似的哈哈大笑：“但那又怎么样，皇位是我的，你今日敢闯进宫，我有的是办法治你个刺杀之罪，我要将你五马分尸，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要……”
  “说完了吗？”千霜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狗皇帝发疯，等了一会儿，却是不耐烦了，鞭子随心所动抽在地上，下一刻，便是直直缠上女皇的脖子。
  “唔……”女皇谩骂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指扯住紧缠在脖子上的蛇鞭，渐渐得开始面色泛青。
  “花千……霜，你杀了朕……今日走不出宫门……”
  千霜把女皇踹倒在地，微微一歪头，表情像在谈论天气：“哦？那陛下觉得为什么到现在都没人进来救你呢？”
  女皇瞳孔一缩，目光死死锁在千霜拿在手中的红色虎符。
  千霜叹了一口气说：“陛下你啊，智商真是惹人怜爱，我不与你抢，不代表我抢不过你。可是你呢，不把我的满腔心意放在眼里，还一次次想置我于死地……真让妹妹我伤心。”
  千霜说着，表情可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想了想，我就千里迢迢来教陛下做人了，怎么样，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你——”女皇面色狰狞地还想说什么，一只拳头已经招呼了上来。
  “啊——”
  ……
  千霜从昏过去的女皇身上摸出钥匙，开了银铐上的锁。
  见人鱼被吓得浑身颤抖，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千霜想起家里的小仙鱼，对着这条小可怜，心中不由柔软几分，难得耐着心轻声地哄：“没事了，看，我把她打死了。”
  人鱼果然放松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拿余光瞥着倒在地上的狼狈人影，良久，才低头颤着唇瓣低声问：“真……真的吗？”
  “真的。”千霜让他坐在地上，走过去把如同一滩烂泥的女皇拖远了一点。
  人鱼银灰色的眸子微微闪烁，舔了一下干裂的唇瓣。
  千霜四下翻找，寻到一大箱药，也不知道这个狗皇帝作践了多少条人鱼，里面治疗用的东西十分齐全。
  见千霜蹲下身，人鱼下意识往旁边一躲。
  千霜也不在意，抬手示意了一下手里的药膏：“不怕，我给你上药。”
  人鱼这才犹豫地动了动尾巴。
  千霜说着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你叫什么呀？”
  冰凉的药膏沾上疼痛的伤口，人鱼揪着尾巴尖，浑身便是一颤。
  良久，人鱼委屈似地瘪着嘴，小声说：“银川。”
  “叫银川啊，”千霜夸他：“名字真好听，很衬你的尾巴。”
  人鱼一族向来喜欢他人赞美自己，银川闻言抿起唇，暂时忘了刚刚发生的不好的事，很乖很骄傲地微微笑起来：“是吗？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太忙了，今天补两更
  么么哒＾3＾
  第33章 养鱼技巧二十七
  人鱼都这么可爱的吗？
  千霜想了想，问银川：“你怎么可以说话的？”明明他尾巴还在。
  银川尾巴拍了拍地面, 神色疲倦, 少年音还有点沙哑：“外面下雨了吧, 一下雨我就能说话了。”
  “原来是这样。”千霜还有点疑惑：“你下雨天变不了腿吗？”
  银川摇摇头：“我没……那么高的能力, 我只是一条普通的人鱼。”他说着，有点失落。
  那小可怜模样贼鸡儿惹人疼，千霜赶紧安慰他：“没事，你都会说话, 超级厉害——你看我认识的海鲜没一个会说话的 ！”
  银川瘪着嘴，闷闷说：“可是……每条人鱼都能在下雨的时候说话的啊。”
  “……”千霜有点方。
  银川反倒高兴了一些，说得话也多了：“你跟其他的人类都不一样, 你是个好人。”
  千霜猝不及防被发了一张好人卡，不由露出神秘莫测的姨母笑。
  等处理好银川身上的伤，这条鱼已经彻底对千霜敞开了心扉, 扒扒地控诉着女皇对他干的坏事。
  千霜一一点头，走过去把女皇拖过来又打了一顿。
  最后还是银川看不下去，见女皇被千霜疯狂殴打, 银川忍不住呐呐道：“算、算了……她被打得好丑哦。”
  其实人鱼的心底都很善良，心肠也很软……这让每条鱼看起来都有点傻白甜, 千霜知道这些, 所以更是心疼这傻孩子。
  千霜又打了好一会儿才停了手，最后踹了挺尸的女皇一脚，嫌弃道：“什么垃圾玩意这是！”
  女皇之前被人鱼咬了一口，伤口渗进了人鱼的血, 这会儿看上去面色青紫，事实上已经中了毒。
  反正一时半会死不了，千霜把女皇扔一边，站起来就要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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