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权臣笼中雀 第24节
作者:椒盐小甜饼      更新:2023-04-26 11:34      字数:3955
  语声不高,只有离得最近的慧香听见了,愈发心惊肉跳,只看着自己的鞋面不敢说话。
  桑焕入席,姨娘们的谈笑声便也停了,只自顾自地吃茶。
  气氛凝滞了一阵。整个梅园里唯有丫鬟们细碎的脚步声交叠响起。
  折枝低眉,也从跟前的八宝攒盒里拿起一块杏脯轻咬了一口。
  盛京城里的果脯总是腌制得过甜,一口咬下去,怕是要甜倒了牙。便只能这样小口小口地抿着,倒也是个打发时间的法子。
  方吃过一小半,桑焕身边的慧香便走过来,将一碟子核桃云片糕搁在她跟前,低声道:“大公子说您爱吃糕点,特地让奴婢给您端来。”
  折枝见他如此明目张胆,也有些恼了。
  索性将手里的筷子搁下,弯起杏眼看向慧香,不轻不重地道:“我是爱用糕点不错,却不喜欢吃核桃。”
  折枝轻轻站起身来,端着那盘糕点往上首的席位处行去:“折枝明白大公子的意思,想必是想借花献佛,又怕我误会了。这才特地送了这一碟子我不爱吃的核桃云片糕过来。”
  她说着将糕点放在柳氏的席位上,又笑着拿帕子揩了揩指尖:“如今物归原主,倒也成全了大公子孝心。”
  这一顿连消带打的,直接让桑焕青了脸色,重重搁下筷子,再不愿多说一字。
  折枝抿了抿唇,打心底对桑焕的行径不屑——这位‘大公子’可是出了名的窝里横。素日也就在院子里欺负女眷,当初到了宫宴上,见了达官贵人,可是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
  ——若是谢钰在场,他定不敢这般造次。
  折枝这般想着,视线轻轻往东首处的席位上落去。
  属于谢钰的那张席位,如今还空置着。
  此刻离戌时不过一刻钟的光景了,也不知道这位大人还来是不来。
  折枝略往深处想了一想,却轻轻打了个寒颤。
  ……还是不要来的好。
  在这般人多的席面上,桑焕不敢造次,谢钰却是个没什么顾忌的。
  若真是当众做出些什么来,她恐怕也没法在桑府里做人了。
  正想着,却听一旁伺候的绿蜡唤了一声:“老爷夫人到了——”
  折枝忙站起身来,抬眼看去,果然看见稍远处有灯火盈盈而动,不消片刻,便到了近前。
  正是一大群丫鬟们挑灯簇拥着桑砚与柳氏行来。其中柳氏手中还牵着府中的小公子,桑浚。
  园里伺候的丫鬟们一齐迎了过去,席上的众人也都站起身来,向两人见礼。
  两人皆是轻轻颔首答应,又在丫鬟的服侍下,往上首坐落。
  其中桑砚环视席间,视线往右手边的空位上顿住,双眉皱起,对折枝沉声道:“钰儿呢?”
  这是时隔多日,桑砚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完-
  第23章
  ◎“表姑娘已经睡下了,你快去给大公子报信。”◎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过来,折枝遂起身答话:“折枝日前便将已请柬送到谢大人手上。可大人素来事忙,来与不来,想必自有定夺。并非折枝能够左右。”
  桑砚面上的神色愈发难看了几分,还是柳氏打圆场道:“如今还未到戌时,兴许谢少师只是在路上耽搁了一二,略晚些便会入席。”说罢,又轻轻挟了一筷子云片糕放进桑砚碗中:“老爷今日奔波辛苦了,且吃些糕点吧。”
  桑砚冷哼一声,却终究是揭过了这茬。
  众人见桑砚面色不善,都不想触他的霉头,便各自垂首,用糕点的用糕点,吃茶的吃茶,皆是默默。
  直等到戌时过了一刻,天色彻底暗下,众人皆心知肚明谢钰不会再来的时候,柳氏这才对绿蜡道:“去吩咐小厨房传菜吧。”
  绿蜡‘嗳’了一身,快步下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菜品鱼贯上来。各色珍馐摆了一桌子,倒也琳琅满目。
  桑砚兴致不高,勉强挟了一筷清炒鳝丝,算是开了席。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落筷。
  菜过五味,宴行过半,桑砚见谢钰始终不来,也彻底没了兴致,搁筷起身道:“我还有不少公文要批,你们难得聚一次,继续行宴便是。”
  说罢,便由侍宴的丫鬟掌灯引路,往前院里去了。
  随着桑砚的离开,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宴席间的气氛反倒又松乏下来。
  几位姨娘们说着小话,时不时又对柳氏恭维几句,倒是一派和乐。
  便连折枝最为警惕的桑焕,许是因柳氏在场,倒也没再闹出些什么令人难堪的事来。
  夜风渐凉,月光也从廊下的青石地上渐渐挪到了树梢,又随着浓云渐起,而缓缓消散于天幕之上。
  漆黑的天穹陆续降下雨丝,渐渐转急,将小径旁放置的青竹灯陆续浇灭。
  丫鬟们忙碌奔走着,打着纸伞,往剩余的青竹灯上架着雨布。
  脚步声杂乱间,本就各怀心思的一席人更是意兴阑珊,也动了离席的念头。只是有柳氏在场,没人敢先一步提起罢了。
  柳氏却似也看透了众人的心思,遂轻轻搁下筷子,展眉道:“今日我带了庄子上新酿的果子酒来,大家先饮些暖暖身子。待小厨房将最后的龙须面上来,便各自回院中歇息吧。”
  她的话音落下,绿蜡便已捧着一只青底细瓷的小巧酒坛过来。方起开上面的泥封,果子酒特有的清香便弥散了整座八角亭。
  而侍宴的丫鬟们也忙碌起来,将一整套甜白釉酒盏用热水烫好,斟上美酒,顺着席位依次放在众人跟前。
  杯子上的吉祥花样各不相同,放在折枝跟前的那只,是退红描金的缠枝花纹样,看着很是旖旎动人。
  除了桑青琐因年岁太小,实在不宜饮酒外,众人皆是笑着说些客套话,纷纷举盏。
  折枝却有几分迟疑,迟迟未动。
  柳氏的视线随之落过来,展眉轻声道:“怎么,是不合胃口吗?”
  折枝一愣,轻轻摇头推脱道:“折枝不大擅长饮酒,怕酒后胡乱说话,让大家笑了去,还是罢了。”
  柳氏闻言,将目光往旁侧轻落了落,又笑着柔声道:“几位姨娘也是女眷,不也都喝了?只是一盏果子酒,不醉人的。”
  折枝抬眼,见旁侧的几位姨娘果然都已喝罢,平日里往柳氏那走得最勤的周姨娘还笑着端起空盏道:“夫人从哪得来的这果子酒?喝着格外甘醇,外头可买不到这等滋味的好酒。”
  “你倒是尝得出好赖。”柳氏笑着让绿蜡过去,又给周姨娘斟上了满满一盏:“这果子酒是我特地遣庄子上酿的。选得都是刚离枝的新果与最好的酒曲,再佐上冬日梅花上的雪露,封上整整一年才成。自然要比外头买的甘醇许多。”
  绿蜡也笑着道:“新果与酒曲倒还好说些。梅花上的雪露却难得。夫人今年统共也只得了这一坛子,今日可全拿出来了。”
  周姨娘听了连连咋舌,低头下去又饮了一口,眯着眼回味道:“这金贵的东西,味道就是比寻常的好些。恐怕王母娘娘宴席上的琼浆,也不过如此了吧?”
  折枝无法,只得端起酒盏轻抿了一口,弯眉轻轻夸赞道:“这确是折枝用过最甘醇的一盏果子酒了,果然与外间不同。”
  周姨娘坐得离她近些,见盏内的果子酒近乎没动过,有些心疼道:“表姑娘这也太斯文了些,这般小巧的酒盏还要剩下大半,倒不如拿来给我,可别糟蹋了这难得的好东西。”
  她是府里的家生子,自小没请过西席,说话间也不婉转,直白的有些呛人。
  折枝被她缠的没法,只得重新端起杯盏,将那一小盏果子酒喝了。
  只是喝得太急,略有些呛着了,便慌忙搁下杯盏,从袖袋里寻了帕子,侧过脸掩口低低咳嗽了几声。
  这一转脸,无意间正转向东首处桑焕的方向。
  隔着一整张的席面,东首处的桑焕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欲望与垂涎。
  两人对上视线,桑焕迅速移开眼去,像是为了掩饰心虚一般,拔高了嗓音,吩咐绿蜡再给他倒一盏果子酒。
  折枝以帕子掩口,想起方才桑焕的眼神,只觉得一阵寒意与厌恶一同从脊梁骨往上攀升。
  她隐约间猜到了些什么,立时便站起身来,指尖轻摁在腹部,对伺候在一旁的绿蜡低声道:“我身子有些难受,怕是吃坏什么东西了。恐怕得去一趟净房。”
  绿蜡一愣,忙遣人扶住了她,又说了声‘姑娘且等等。’,便快步行至柳氏身旁,俯下身去,将折枝的话递了过去。
  柳氏面上露出讶异的神色,伸手招来两名侍宴的丫鬟,担忧道:“折枝平时不大饮酒,怕是不胜酒力。你们多看顾着她些。”
  两名浅青色比甲的一等丫鬟齐齐应了一声,小心地打着纸伞,搀起折枝往八角亭外行去。
  因着折枝走得颇急,三人很快便穿过了漪雪园,行至最近的净房里。
  “你们往廊下等我一阵,我顷刻便出来。”折枝面色微红,对她们吩咐了一声,便掩上了房门。
  两名丫鬟只道她是羞赧,倒也没有多想,只打伞往廊下等着。
  净房里,折枝却未解开裙带,而是拿了帕子压住了舌根。
  不多时便觉得胃里一阵翻涌,霎时便将宴席上吃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
  可饶是如此,仍觉得头昏脑涨,仿佛有热气顺着胸口往上攀升。
  折枝这才明白那果子酒里怕是有什么门道。可此刻却已晚了,只得咬唇忍了一忍,到外间将自己的狼藉收拾了,又以清水漱口净面,这才清醒了几分。
  她踉跄着出去,勉强打起几分精神,对两人轻声道:“我大抵是真的不胜酒力。现在只觉得发晕发困,再回宴席上唯恐让大家看了笑话。”
  “你们去与夫人通传一声,便说我提前回沉香院里去了。改日再去与夫人赔罪。”
  两名丫鬟对视一眼,一名个子略高些的上来扶住了她,担忧道:“表姑娘的院子太远了些。如今您身子不适,又下这样大的雨,天黑路滑的,恐怕不妥。”
  “不如先在就近的厢房里住下,隔日再回去倒也不迟。”
  折枝愣了一下,终于渐渐明白过来——为何明明不是梅花盛开时节,柳氏却执意要将宴席设在漪雪园里。
  漪雪园位于府中偏僻处,离她的沉香院颇远,即便是方才天晴时绿蜡引她过来,也要足足走上小半个时辰。
  而如今——
  折枝转头看向廊下。
  却只见天色昏黑,雨水往青石地面上打出白浪,竟看不清三步外的情形。
  折枝身子乏力,扶着廊柱勉强立住,朱唇几欲咬破,却也明白自己大抵是走不回沉香院里去了。
  她只得装作什么也不知的模样,对两人笑了一笑:“也是,那今夜便宿在厢房里罢。”
  两名丫鬟皆是松了口气,面上重新露出笑意,忙一左一右地搀着折枝往最近的厢房里走。
  幸而漪雪园本就是桑府里待客所用,两侧的厢房内起居家什一应俱全。
  几乎没走几步,便寻到间合适的厢房安置。
  待行入内室,两人便随之上前,想替折枝将外裳褪下。
  微凉的指尖方触及到手背,折枝却不由自主地轻颤了颤,只觉得身上烫得愈发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