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哥哥，比我大三岁。”朗默盯着地上的一块灰色瓷砖，菱形的凸起花纹因为年岁久远被磨平，右上角缺了一小块。
  “我妈妈很想要个女儿，可惜又是个男孩，虽然不是他们想要的孩子，不过那件事发生前他们对我还是很好的。”厨房顶上吊着的橘黄灯光溶进他浅褐色的瞳孔，朗默短促地笑了一声，像是在回忆唯一短暂的美好时光。
  “后来忘了我几岁的时候，大概是三四岁，有一天哥哥在学校和同学打架，他把那孩子摁在地上打，打到满身是血也没有停下来。爸爸妈妈被叫到学校，然后带那人去看病，带哥哥也去看病，给哥哥办退学。从此以后，他们就踏上了四处带哥哥看病的路。”
  “没人知道为什么，找不到病因……我们家往上三代都没有精神类疾病。”朗默眼眶渐渐变红，声音却平静无波，那是经过近二十年委屈不甘后的疲惫。
  “但事实就是我有个哥哥，他是精神病。而且……没错，精神病会遗传。虽然不清楚源头，但我也有发病的可能，也许是明天，也许是明年，也许到死也不会发作……”朗默忽然梗住，仿佛失声一般。他闭上眼睛，缓缓开口：“……但请你慎重考虑。”
  “好了，我知道了。”杨逸一直沉默地听着，直到这时他终于出声打断。眼前的人此刻脆弱地像一个易碎的瓷瓶，本就白皙的皮肤透着绝望的苍白，他咬紧牙关，举着刀在爱人面前剖开自己，明明内里同他的外表一样晶莹剔透，他却在说：对不起，我这样的人请你再考虑考虑。
  杨逸抬手伸向朗默的脸颊，之前他一直不知道原来男人的皮肤也可以那么柔滑，让他心生无限怜惜。拇指轻轻抚过他的眼角，一滴温热的泪水顺着手指无声滑落。
  “别说了，朗默。”杨逸压低声音，这让他本就充满磁性的声音更有力量。他慢慢靠近，看着朗默通红的眼睛认真地说：“你很好，这和你的家庭无关。我不认为你刚才说的事情严重到让我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能不能继续下去，只取决于你是不是想和我在一起。”
  “朗默，你想吗？”杨逸的手指渐渐向下滑，直到触到柔软的嘴唇，像是等不及回答一样，他低下头用力含住唇瓣，咸涩的味道在唇间散开，是眼泪。他不管不顾地继续向里探去，缠上想躲开的的舌头，吮吸舔舐，直到品到香甜的、温顺的、属于朗默的味道。
  朗默眼泪不断地掉，好像要把以前十几年忍过的泪一次性哭完，直到哭得喘不过气，靠在杨逸怀里抓着他衣服打嗝。
  杨逸没有再说什么，一手搂住朗默一手在他背后轻轻拍着。许久，朗默的哭声终于缓了下来，他低头埋在杨逸胸前闷闷说了句：“纸巾……”
  “嗯？”杨逸还没反应过来，低头想去看朗默。却被朗默拦住不让他看。
  “拿纸巾给我。”朗默低着头，声音还带着浓浓的哭腔，语气却凶巴巴，“再不拿给我，鼻涕蹭你一身。”
  杨逸笑了声，走到客厅拿了一大包纸巾回来，看到朗默用手背挡着脸背对着他，便把纸巾放到流理台上，说：“我先去洗个澡。”
  刚关上厨房的门，就听到里面响起了水声。杨逸脱掉被朗默哭湿了大半的衬衫，去卧室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等他洗完出来朗默已经收拾干净了，只不过眼睛还是红红的，整个人懵懵地坐在沙发上发呆。杨逸头发没有擦干，走到他面前故意一边擦头发一边用力甩了甩头，一串水珠像暗器一样扫到朗默的脸上。
  毫无防备地被冷水洒一脸，朗默终于清醒了过来，抬起漂亮的大眼睛无奈地瞪了眼面前像大狗一样的人：“我也去洗澡。”
  朗默鼻子红眼睛也红，哭得太久声音也有点哑，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兮兮，让人顿生狠狠欺负他的念想。杨逸没说什么，只是在朗默擦身走过的时候抬手扯了下他的头发。朗默回身看了眼，脸颊又被捏了一下。
  朗默冲了把澡，终于把满身疲惫冲洗殆尽。有些话他压在心里许久，现在说了出来，心脏好像终于重新获得了跳动的权利，他也终于拥有了可以爱人的权利。
  这把澡洗得前所未有地久，久到杨逸都敲浴室的门问好了没有。朗默关了淋雨回了句好了，拿浴巾擦到一半就看到杨逸拉开门走了进来。
  “干嘛？”朗默警觉地想拿起浴巾一挡，哪想刚抬起手浴巾就被抢走，下一秒就被人裹在浴巾里扛上肩出了浴室。
  朗默整个人都懵了，等反应过来已经被丢在床上。他挣扎着起身：“你发什么疯？我还没穿衣服。”
  杨逸力气大得多，一只手就轻易摁住朗默，掀起被子把人塞进去，只露出一张雪白巴掌脸，伸手点在他还红红的眼皮上，淡淡道，“明天肯定肿成核桃。”
  朗默下意识闭上眼睛，却感到炙热的吻紧跟着落了下来，从眼皮吻到鼻尖吻到嘴唇，最后那人脱了衣服钻进被子，把他压在身/下，戏虐道：“如果今晚你乖一点，我就不告诉别人你今晚哭鼻子的事。”
  “你……”朗默羞恼地用力推身上的人，“我就不乖了，你去说啊。”
  杨逸手滑过朗默细窄的腰侧，不知故意还是无意地抓了一把，满意地看到他忍不住一颤，好整以暇道，“好，我告诉大家你眼睛肿是因为被我翻来覆去弄了一晚上哭成这样的……嘶！”
  话还未说完，杨逸猛地握紧了撑在朗默头侧的拳头。几秒后像是缓了过来，他低头盯着整个人都开始泛红的朗默，眯着眼从牙齿缝里飘出一句话：“你捏我？捏断了你下半辈子守活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