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作者:
一七令 更新:2023-04-27 19:10 字数:4420
“云来了——!”这是谁第一个叫出了声。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似的,所有人都抬头望天。见果然就像他说的那样,乌云来了,且还是在片刻之间成片成片地过来了。
三伏天的暴雨,就像是孩子哭脸,从来也没有什么预兆,说来就来,这回也一样。
距他们发现人聚到一块之后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随着一声惊雷,大滴大滴的雨就开始砸了下来,溅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萧衡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他想得,果真没错,上天还是眷顾他的,尽管直接被眷顾的那个,并不是他。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一片人都在欢呼。
高台上,沂州的地方官也是惊喜交加,若是没有亲眼看到,他们真的不会相信这场雨竟然就这样说来就来了。
萧衡尚伏身在最前面,听到底下的动静,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他并不是真的不担心,只是他早就已经没有了退路。其实在祈雨之前,萧衡便已经做好了沂州大旱的准备,甚至连请求朝廷开仓放粮的奏书都已经准备好了,各地常平仓的储备也已经了若指掌。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可是这雨,也是必须得求的,如今能得偿所愿,实在是侥天之幸了。
寿喜赶忙将自家殿下扶了起来。他们那天殿下胳膊还伤着,如今又受了这么大的罪,可不能在外头再待着了。
寿喜公公这么一扶,后面的官府才恍然大悟,赶忙护送萧衡从台上撤下去。
祭台上是什么情况,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了。
底下的百姓都快要乐疯了。一开始他们还是在雨幕下面蹦的,后来随着雨势愈大,外头压根呆不住了,这周边围观的都不得不找别的地儿避雨。
高忱看着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动弹的唐璟,赶忙碰了一下他:“大人,唐大人?”
唐璟抹了一把脸,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脸被雨砸得有多疼。
“大人,殿下都已经回去了,咱们也赶紧回去吧。”
唐璟“哦”了一声,被高忱直接领走了。
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想清楚,这雨怎么说来就来了呢?
而且,这雨究竟是本来就要过来下的,还是真是被伯温兄给求来的?若是后者的话,那他伯温兄也太厉害了吧。
唐璟被高忱直接带到了衙门里头。
一行人都淋了雨,进来之后,萧衡本来想要寻唐璟说话,结果还没开口,唐璟便先打了一个喷嚏。
寿喜紧张地立马就把他们殿下给护在了伸手,恭敬却又警惕地同唐璟道:“唐大人,您怕不是着凉了吧,这热天着凉了最难好。你还是赶紧回去先洗个热水澡吧,对了,再叫个大夫瞧瞧。”
唐璟也觉得自己脑袋晕乎乎的,不过嘴上却还道:“不用叫大夫。”
说话都带鼻音了。
萧衡直接定了主意:“去叫了大夫过来。”
底下人得令,立马就下去跑腿儿了,不过心里却还不可避免地腹诽了一下唐璟。
这唐大人还真是娇贵的公子哥儿,就这么一场雨便冻着了,可见这身子有多不经事儿。
萧衡回过头,便听到沂州地方官府对他的恭维之声。
萧衡转身,眉眼带笑地应付着他们。
这态度好的,叫沂州一带的地方官都暗自以为没事儿了呢。他们之前也听说了风声,说是殿下仿佛有什么大动作。可是眼下一场雨下过之后,他们瞧着萧衡也不像是有什么大动作的模样。
谁不说这一场雨下得是及时呢?几个官员沾沾自喜。
可是他们高兴得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萧衡递往京城的消息已经递到皇上手上了。
自家太子之前出了那样的事儿,皇上眼下对太子那叫一个有求必应,更可况太子又不是要什么,他只想着要料理贪官罢了。
皇上大手一挥,准了太子的要求。
第104章 寻得土豆
这一场大雨可不止惠及沂州这一片地方,连带着周边一代的州县,也解了渴。
那些地儿的旱情远不及沂州一带严重,是以这一场雨下来,旱情也就缓解地差不多了。至于沂州,说是绝处逢生也不为过了,若接下来的几天再有一场雨的话,那这事儿就能彻底解决了。好在这回老天爷并没有开什么玩笑,大雨之后的第三天,突然又下了一场暴雨,叫人猝不及防。
这场雨比先前的那一场还要大一些,这回过后,沂州境内那些干涸地只见河床的河道,也终于涨起了水。
唐璟这两天脑子一直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病把脑子弄坏掉了,还是因为下雨这件事儿太费解,把他自己给想糊涂了。
事儿是想不通了,不过结果总还是好的,毕竟谁都盼着这场雨,雨下下来了,所有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至于萧衡,唐璟打定主意往后跟他混,运气好成这样,跟着他肯定错不了。
唐璟这回是受了凉,虽说当天就看了大夫,可有些病即便看大夫也不会好得有多快,譬如他眼下这情况。药也是照常喝,可是整个人还是病怏怏的,没有什么精神。
闲来无事,唐璟只能跟高忱胡说八道。
从这回稀奇的求雨一事,说到如今沂州一带的百姓对萧衡有多信服,再到沂州的那些官府马上就要倒大霉消息……反正高忱是萧衡的人,知道的多,唐璟问什么他就能回什么。
“这沂州的官老爷只怕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倒霉吧。”唐璟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同高忱道。
“也不见得,兴许他们早已经听说了些苗头。”
唐璟来了兴趣:“你说他们知道了太子要过来祈雨,怎么还不知悔改?”
“到手的东西,只怕他们也舍不得放下。一窝的贪官聚在一块儿,兴许也就收有恃无恐了,只怕他们还觉得法不责众呢。”
高忱这话都把唐璟给逗乐了:“还有这么蠢的人吗?”
可事实上,还真有。
旱灾的事儿解决了之后,萧衡便着手处置这些贪官污吏了,那些贪官为了保命,使得手段一个比一个有趣,叫人看着都觉得啼笑皆非。
唐璟真是看了好大一出笑话。
沂州这地方,当真是一查一个准,从上到下都没有几个是清白的。即便原先是清白的,可淌了这趟浑水,多半也不能独善其身。
看的事情太多,有时候连唐璟自己也在想,倘若自己来了沂州当官呢,他能不能固守本心,能不能做到世人皆浊我独清?
想了许久,唐璟也没能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可能他天生就想不通这个吧,而且,这件事想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他就是个种地的,与那些权谋压根沾不上边儿,也没有这个心思沾,从前不会,往后也不想。
萧衡身上带伤,却还每日忙得脚不沾地,与他相反,唐璟这阵子却是闲得无事可做。除了萧衡出门的时候,唐璟也会被带着一道出门,可在外头转了一圈,他还是无所事事。
直到半个月过去,唐璟派过去的那四个侍卫终于有了消息。
他们在胶西的一个小山林里头找到了唐璟给他们画的种子,只找到了一样,别的都还没有找到。且那一样东西,还叫他们犹豫了好久才决定了要不要告诉唐大人。
这话得从几天前说起。
他们拿着那些图四处寻觅,最后总算是被他们找到了一处。可是四个人刚准备把那东西挖出来的时候,一个上山砍柴的老农突然发现了他们。
瞧见他们准备挖那东西,那老农立马上前阻止。
几个侍卫本以为这东西是当地人种的,所以不让他们这些外来人挖,可谁想交谈了一番下来,却并非如此。
听那老农说,这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在这山里头了,听家里先去了老人家说,这玩意儿一开始还只有一小片,后来漫山遍野都是,看着怪吓人的。
听他们说这东西可以吃,那老农越发紧张了起来,连连告诫:
“这东西可吃不得,有毒!”
四人皆是一惊。
有毒?可唐大人分明说这是粮食啊。
“你们可别不信。我也是听我祖父说起过这东西,说是天灾,老百姓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吃,便打起了这东西的主意。可是这东西吃下肚就把人给毒死了。后来还有人不信邪,又去试了一下,可结果还是那样,没过几天便暴毙身亡了。再后来,就没人敢吃这东西了。别说吃了,就连碰都不敢碰,生怕沾了毒物。”
那老人家说得言之凿凿,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再说了,这事儿也用不着说谎。
两边说得不一样。唐大人口中,这东西就是能救命的粮食,可是在这个老人家嘴里,却变成了夺人性命的毒物。
几个侍卫不信邪,又去各处打听了一番。远的地儿,都没听说过这东西的名字,更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吃。只有稍近一些的地方,才知道这山里长着这些东西,更是自小就被家里人交代了,说这些东西不能吃,吃了就得死。这一代代的传下来,便再没有人敢碰这些东西。
也正因为如此,它们才从原先的一小片,变成了漫山遍野之势。
一个两个还能说是传言有误,可如今这么多人都这样说,那便说明这东西确实吃不得。
几个侍卫斟酌了两天,最后决定挖些东西带走,亲自给唐大人看看。
且听听唐大人怎么说吧。
他们挖走东西的那天,上杨村的好些村民还过来再三告诫,也不是阻止他们挖,而是生怕他们挖去吃了。
这几个年轻人来上杨村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又口口声声说这玩意儿能吃,村民们都怕他们傻,回头真吃了下去,那可就一命呜呼了。为了不让他们吃,村民说得要多可怕便有多可怕,什么全身溃烂而亡的话都放出去了。
说得厉害些,便不怕他们再犯傻。
也正因为这些话,如今他们带着东西找到唐璟的时候,也是分外地小心谨慎。
唐璟看着他们这避讳的模样,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将土豆拿在手上掂量了几下。
还挺沉。
高忱见唐璟这般掉以轻心,吓了一跳:“大人,你还是赶紧放下来吧。”
唐璟道:“真的没事儿,这叫土豆,是可以吃的。”
“不用食用!”回来的那些侍卫瞧着唐璟还固执己见,立马开始劝说了,“那些被毒死的百姓大有人在,这都是血淋淋的例子,大人若不信可以亲自去那边打听。我等带着这东西回来,只是为了复命的。可若唐大人真要吃了这东西,那可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唐璟点了一下桌子上的土豆。
好久没看这东西,还真有些想念了,他见这五个人一个个神情凝重,不禁笑了:“你们单说有人吃了这个中毒身亡了,那你们可知他吃得时候,这土豆是什么样子的?”
“还分什么样子?”众人疑惑。
“那是自然。这野生的土豆,是有毒的。”
“这就是野生的,还是从山里挖出来的。”他们立马紧张起来。
山里挖的,可不就是野生得么。
“别总以为它生在山野就觉得它是野生的。这能长成这样,说明早已经被驯养成功了,早就没了毒性。这种子,肯定是当初有人从海外带回来的,觉得它无用,就随手丢在了山里。至于你说那些人吃了这土豆中毒身亡,那也不是没有可能,这土豆若是没有发芽,自然是可以吃的,可若是发芽了,吃了便会中毒。不过,若吃的少量的话应该也不会有事儿,这些人因为天灾打起了这土豆的主意,想来吃的量定然不会少,吃多了,才会中毒身亡。”
众人还从不曾听过这个论调,可他们依旧不大相信。毕竟唐璟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两句,而那上杨村村民中毒,确实实实在在的事儿。
人命跟前,这三两句解释未免太苍白了些?
“发了芽就有毒了?那岂不是说明……这个东西就是它本身就有的!”高忱深信这东西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