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表态，垂眸再次看向孟荣昊。
  孟荣昊扫他一眼，接收到他的支持，于是笑着面对大家，点头说道：“可以。”他把刀用力往前推，刀滑到桌子中央，“从今天开始，我退出‘忠义’，并且归还所有生意。”
  刘平和赵子涛也只是对视一眼，没有提出异议，尊重了孟荣昊的决定。钱财都是身外物，孟荣昊有东山再起的能力，不会缺少出路。他们跟对面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好日子过得多了，早就回不去了。
  “哈！”何老三嘲讽地笑起来，“别急，还有个东西你得还。”
  他身边的小弟走上前，把手里的大玻璃瓶摆上桌。何老三挑眉看着孟荣昊：“你身上的东西，得洗掉吧，我可不想随随便便跟别人一样。”
  “三哥，不好吧！”侯老五率先反对，转向元锋说，“大哥，那是硫酸吧？这是要他的命啊？”
  意见不同是一回事，看着兄弟吃亏又是另一回事。侯老五扫了鲁老四一眼，想让鲁老四帮腔，可惜鲁老四毫无触动，只是冷眼旁观着。
  “理是这个理。”元锋从领口和袖口露出的刺青，跟孟荣昊的也如出一辙。他看着孟荣昊，接着说道，“阿昊，你怎么说？”
  这回孟荣昊没机会开口，盛超替他说了：“我不同意。”
  在骂声和质疑响起之前，盛超冷着脸凝视对方：“忘了自我介绍，我姓盛，CBD跟向明等高的那栋楼，是我的。”他敲敲自己的腕表表面，漫不经心地说：“时间有限，咱们长话短说，要钱要权，你们尽管拿去，但是人你们不能动，我脾气不好，有仇必报。”
  “你算哪根葱？！”鲁老四说话了，“老六，这就是你的人？还威胁大哥？”
  “我哪根葱都不是。”盛超又接过话题，“不过我能确定，如果我不高兴，你们什么都拿不走。”
  孟荣昊无视鲁老四，对盛超的口出狂言也不阻止。不仅如此，他还觉得炸毛的盛超有点可爱。像是守护领地的小兽，对外露出尖利的牙齿。
  当然，对他来说是小兽，对外人，那就是猛兽。落在他人手里的向明，不可能对抗盛超手里的成风。
  “阿昊，你的人太急躁。”元锋打圆场，松了口，“你真的要退出吗？想好了？”
  “嗯。”孟荣昊起身，“从今以后，我跟‘忠义’没有半点关系。不过大哥，你还是我大哥，有需要的时候，记得找我。”
  盛超跟他一起起身，两人刚要走，何老三却喊道：“等等！就这么走了？”
  孟荣昊心里一紧，平静道：“还有什么事？”
  “‘忠义’的家务事说完，该说我哥的事了。”何老三忍到现在，已经忍不下去，他近乎狰狞地看着孟荣昊，一字一句地问道：“当年的内鬼，是不是你？！”
  元锋在话音后剧烈地咳嗽起来，除了他，其他人包括侯老五，全部将目光投向孟荣昊。他们心里都有猜测，可却都不能确定，只有鲁老四反复提及，说孟荣昊出卖他们。
  在他们看来，他们多多少少都背了官司，只有孟荣昊平步青云，成了一方巨贾。
  孟荣昊远远地跟何老三对视，对方的问题，让他曾经教盛超堂堂正正做人的场景变成笑话。他的心结在这一刻被曝于光下，无法再粉饰太平下去了。
  咬了咬后槽牙，他承认道：“是我。”
  “老六你？！”侯老五是最难相信的，因为信任，他才始终跟孟荣昊站在一边。
  孟荣昊：“对不起，我拦过二哥。”
  二哥老三和老四，是“忠义”里的激进派，元锋曾说过，他们是混，但他们也得有讲道义，黄赌毒，坚决不能碰。
  可利益面前，任何道义都没有绝对的说服力，老三觉得他们本来就不是好东西，还五讲四美当模范吗？看着市场上巨大的诱惑，他们还紧守他们的地盘，不免心中动摇。
  孟荣昊那时候本就有心脱离，警方瞄上他，经过一番争斗，他答应做警方的线人，参与一个大案。
  当时闹的很凶，何老三以为孟荣昊捷足先登，立马联合老二和老四紧随其后。孟荣昊无法解释，只能尽其所能地掩饰，并且阻拦他们碰不该碰的生意，老二送命的那场交易，孟荣昊提前知晓警方会行动，但他不能说，只能以其他接口阻拦老二过去。
  鲁老四忌惮元锋，听了孟荣昊的话。可何老三却跟老二一意孤行地去了，跟警方正面冲突，何老三跑了，老二却当场被击毙。
  这笔账被何老三算在孟荣昊头上。孟荣昊必然是知道些什么，才会阻拦他们。“忠义”内部越来越乱，差点分崩离析。最后元锋主持公道，愿意相信孟荣昊，并且把位子让给了孟荣昊。不久后，在其他案子里，元锋鲁老四落网，元锋顶了何老三的罪，被判了刑。
  “你承认了就好。”何老三阴笑，倏地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孟荣昊。
  盛超大惊，第一反应是挡在孟荣昊身前。其他人也吓了一跳，侯老五还没从震惊里缓过来，立马呵斥道：“三哥！你这是干什么？！”
  孟荣昊的痛苦也来源于此。他后悔，如果当初能劝阻的更尽力些，哪怕用上暴力手段，只要他们不去，二哥也死不了。越是后悔，他越是痛苦，无数个午夜梦回，回忆渐渐定格，这件事成了他的梦魇，他的死结，时不时就冒出来折磨他。
  时至今日，他仍旧认为跟警方合作是对的，解散“忠义”是对的，走正路是对的，可唯独二哥的死，他觉得难辞其咎。
  “老三！咳咳咳……”元锋边咳嗽边拽住何老三的胳膊，“不要冲动！那件事不怪阿昊，阿昊是被逼的！”
  “大哥，”鲁老四转向元锋，表情扭曲地问，“听你的意思，你知道他是内鬼？一直知道？”
  “咳咳咳！”回答鲁老四的是一串咳，元锋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他费劲地喘着气解释，“我们需要正面的关系，才能洗白。”
  “阿昊，”元锋看向孟荣昊，哑着嗓子说，“你答应我让弟兄们过上好日子，可你不该解散他们。”
  忽然，外面有人用喇叭喊道：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请缴械投降，配合检查！”
  是警察！
  众人慌了神，何老三癫狂地发出笑声：“孟荣昊，你还想暗算我们？！”
  “去你的吧。”盛超在何老三开枪之前，一脚踹上长桌，长桌撞了何老三，他们便躲过了枪口。而他先动了手，其他人也陷入疯狂，两伙人短兵相接，场面大乱。
  “请放下武器！停止打斗！”
  外面的喊话还在继续，但众人谁都顾不上了，孟荣昊一拳打开旁边冲上来的人，推着盛超道：“快走！”
  “你想跑？”鲁老四已经绕到他这边，他不管不顾地用钢棍挥向孟荣昊，被盛超单手抓起凳子挡住。
  “昊哥，你先走！”盛超顺便还对孟荣昊笑了笑，狡黠地说：“警察我叫来的，你出去就没事了。”
  “……”孟荣昊是看不出来哪里没事了，可他从纷乱里体会到一丝并肩作战的感觉，他也笑了，踹飞一个人，跟盛超说：“一起走。”
  赵子涛带来不少人，他跟刘平也是身经百战的，用不着孟荣昊帮忙。倒是何老三被元锋困住了，元锋死死拽着他，企图阻止他。
  “大哥，我要给二哥报仇！”何老三已经疯了，他大力挣脱元锋，不顾元锋惨白的脸色。
  “报什么仇？老二是死于你们的贪念！你还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