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鹿拉的雪橇行进速度并不算快，但在积雪覆盖的路面上总归比步行要快得多。
  用淘宝买来的山寨爱马仕丝巾和剩下的一瓶香奈儿香水，赵炎在博德镇换了一支停驻商队的雪橇与驯鹿——奢侈品的地位在这种穷乡僻壤本来是不好出手的，但这支商队明显看出了名堂，还与赵炎交换了联系方式，希望能够收购更多类似的货品。
  而在这笔交易中，赵炎还额外赚取了足够十个人吃五天的干粮，以及各式各样的日用品。如今离开镇子三天两夜，当远处松木市密密麻麻的建筑物展露在视野中时，卡珊德拉激动地在雪橇上站了起来，喊道：“啊！终于到了！”
  离开高低起伏的山区，松木市位于一片开阔的平原之中，一条河流从城市中间穿过，因为处于冬季，林立的烟囱上正在集体冒出滚滚浓烟。
  “松木”这个名字原本是形容附近森林的，但现在城市四周光秃秃一片，早就看不到任何松木了。反倒是因为有两个大型露天煤场，这里才形成了一个重要的能源枢纽——内陆火车、轮船乃至大部分蒸汽机的燃料，有将近三分之一是这里开采出来的。
  “还有快三十公里呢，明天才能到。”
  卡珊德拉似乎已经习惯赵炎泼冷水式的回答，吐了吐舌头：“能看到也不错啊，至少有个盼头了…”
  旁边的女仆们其实和她想法差不多，但这种时候没人敢开口附和——因为赵炎说过，女仆不到必要的时候，就尽量闭嘴，没有存在感的女仆才是好女仆。
  两架雪橇又行进十多分钟，在一处避风的山坡下开始搭建营地。依旧是卡珊德拉挖坑，赵炎砍树…虽然只有十个人，住帐篷也能凑合，但搭建一个小型屋舍对女巫来说轻轻松松，比起需要住上百人的大窝棚，她现在甚至能在挖坑之余，直接塑出一个带灶台和内部烟道的火炕来。
  这也是赵炎出的主意。
  用土块配合粗大的树干搭建屋顶后，屋子的密封性比木屋还要强。
  赵炎搭好简易兽栏安置八头驯鹿，进屋的时候，凯丽已经将晚餐做好。这边气候暖和许多，雪地之下还能找到一些耐寒的野菜，配上鹿肉一齐炖汤，加上赵炎背包里没有被偷的小包装黑胡椒和食盐，味道还算不错。
  “约翰，你说我们开一个饭店的话，是不是也能挣不少钱啊？”
  卡珊德拉吃的最是起劲，她大口嚼着香嫩的鹿肉，胡椒味让鹿肉汤更加鲜美，也让这位女巫一如既往的脑洞大开。
  “干什么都能挣钱，但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赵炎一边吃一边检查了火炕的床板…这里没有砖石或混凝土，因此床板用的是卡珊德拉用法术切割的三厘米厚木板。因为切的整齐，糊上泥土后丝毫不漏烟，灶台的热气和烟雾从烟道穿过，火炕缓缓升温，到了晚上睡觉颇为舒适。
  女仆们从未想过在野外还能有如此优异的住宿条件。她们端着饭碗默默喝汤，三天相处下来，她们对这两人的谈话风格已经渐渐熟悉：卡珊德拉的表现，基本和十来岁的孩子差不多，整天异想天开，总是说些乱七八糟的提议；而赵炎则像是阅历丰富的长辈，多数都会给出答复，不想回答的，也从未表现过不耐烦。
  “约翰，咱们在松木市要待多久啊？”
  “取决于你，还有你那位朋友。”
  “茱莉亚？她可不是朋友…”卡珊德拉皱了皱鼻子，气呼呼道：“真让我见到她，我一定——”
  “杀了她？”
  赵炎喝完了肉汤，随口问道。
  卡珊德拉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最后“哼”了一声：“我…我先得问明白是不是她干的…”
  这种情况下，迟疑反倒是正常的情绪。无论心中有多忿恨，给大多数人一把刀，让他去杀自己的仇人，多半都是不敢亲自动手的——嘴上骂的再狠，真想到刀子划破血管、鲜血喷溅而内脏流出来的场面，再大的仇恨也要犹豫一阵再说…
  更何况是这位有着孩子心的女巫。
  赵炎不再追问这个问题，而是谈论起了她的法术能力：“对了，我看你没有魔杖也一样能施法，之前你那个法杖我没带上，用它的话，有什么区别么？”
  “额…我、我其实没用过真正的魔杖。”
  卡珊德拉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我之前用的，其实就是普通的木棍…因为我觉得拿着魔杖，更像一位女巫。”
  琳达被肉汤呛了一口，放下碗去一旁捶胸口了。
  赵炎也是没想到会是这种答案，愣了一秒后笑出了声：“合着你也是个小骗子啊？”
  “才没有！我…我只把魔杖当装饰用，法术又不是假的！”
  卡珊德拉知道他在打趣自己，反问道：“你说‘也’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个大骗子嘛？”
  “是啊，我一直伪装了很多东西，甚至伪装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本来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赵炎望着跳跃的炉火，许久之后忽然道：“有时候我会很羡慕你，但…我也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失去了记忆，‘我’还能算是‘我’么？”
  说完他看一众人都愣愣的看着自己，便笑道：“吃饱了早点休息，我去值夜了。”
  他拿起手电和冲锋枪，琳达赶紧起身帮他裹上大衣和两层皮毛毯子，旁边的凯丽把热水壶递了过去。等他离开并关上木门后，女仆们的目光才一同望向了卡珊德拉。
  “约翰大人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因为卡珊德拉平易近人，在赵炎不在的时候，女仆们的胆子也会大一些。琳达和同伴们都能感受到这位主人的不同寻常，很好奇赵炎的过去。
  “我也不知道，或许以后他自己会说吧。”
  卡珊德拉望着大门，心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宁：“不管那些，反正跟在他身边感觉很安全就是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句话倒是赢得了所有人的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