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3)
作者:
东山高卧 更新:2023-04-29 22:22 字数:4902
所以我为什么要向你展露这些东西呢?布鲁斯厌怠地垂下眼睛:除了让我看起来更不稳定,或者引发你的忧虑
但它们的确是我的生活中的一部分。
第92章
克拉克张了张嘴, 有很多话闷在他胸膛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他近乎无措地说:我一直都不知道。
在他不曾触及的地方, 布鲁斯还藏了多少他不为人知的模样?不, 不是不为人知, 只是他不清楚而已。
克拉克忽然明白为什么赛琳娜总用那种令他很不舒服的眼神瞥他,也反应过来为什么哥谭人对于正义联盟的态度是如此微妙。
对他们来说, 蝙蝠侠就是哥谭这座城市本身, 他可以一直堕到污泥里, 并和他们一起享受危险而又美妙的东西, 蝙蝠侠是个罪犯, 是个疯子,是个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者,总之和大都会的那个超人不是同一路的存在。
布鲁斯又笑了。
他歪着头, 轻巧地弹了弹手指,烟灰轻飘飘地落在桌子上:这是我的秘密。
可是你要夜巡,克拉克没法想象布鲁斯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能有一个人像他所说的那样,同时又能成为蝙蝠侠,蝙蝠侠必须坚不可摧, 可通过布鲁斯的描述, 只能拼出一个伤痕累累的人。
太好懂了,布鲁斯眸光暗了暗。
他甚至用不上从雷霄古那里学来的东西,就能把克拉克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小镇男孩从不对他遮掩,进入他的世界连门都不用敲, 那些能力光是听着就让人胆寒,可主人偏偏是个温柔到柔软的抱抱熊。
我也不总是这样。
布鲁斯交叠双腿,手指漫无目的地在抽屉里乱拨,他是一个没什么倾诉欲的人,暴露内在的那一面让他很是不自在:我也有相当快活的日子,别把我想成一个自虐狂。
克拉克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酒。
刚才还剩下大半的酒液,现在只有浅浅的一个底。
他猛地意识到,布鲁斯悠闲惬意的动作,其实是他痛苦到无法解脱时所寻求的最后手段,他连展露痛苦都是如此不动声色如此压抑。
布鲁斯的自我毁灭过程并不是如同恒星陡然毁灭爆炸般的轰轰烈烈,而是一场漫长而又绝望的消亡,静悄悄地熄灭,然后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燃烧殆尽。
布鲁斯又点燃一根香烟。
我不是你的责任,克拉克,你受不了别人在你不知道的角落受苦,一旦你知道了,那么你会把帮助他们视作你的义务,你的责任。
他微微思考了一瞬,仍然没有发表评价,只是说:可是克拉克同样重要。
他平和地说:你始终不明白你意味着什么,卢瑟看到了那场淹没大地的洪水,他把你视为和自然灾难差不多的东西,然而这种灾难又会思考
布鲁斯很突兀地不说话了。
克拉克没听到下文,他等了一会,出声催促:对于你呢?布鲁斯,你也这样认为吗?
在等待答案的过程中,间歇的几秒变得无比煎熬。
不。布鲁斯一边往玻璃杯里倒酒,一边说:我看到了让我选择成为蝙蝠侠的信念。
他从克拉克身上看见了光,这种光在任何地方都存在,包括正在渐渐腐烂的哥谭,只不过当全部光亮汇聚到一个人身上时,前所未有,闻所未闻,因此克拉克才是超人。
他不是神。
布鲁斯从成为蝙蝠侠那天起,就愿意相信人性的光明面,如果他不相信,蝙蝠侠一开始就无法存在,但哥谭这座城市实在太衰败了,而蝙蝠侠这个符号式的外表下其实是个活生生的人。
布鲁斯失去了不少,他的一生都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
他同样会疲惫,同样会感到茫然,自毁倾向的根源就是每日每夜折磨他的负罪感,他导致无辜的生命死去,他让本应不相关的人卷入其中,他反复拷问自己为什么会出现疏漏
然后超人的存在告诉他,你的所作所为并非毫无意义。
克拉克让布鲁斯知道了一个人能多好,让他一度动摇的信念重新坚固起来,他不切实际的理想在一个人身上都化为现实,成了伸手就能够到的东西。
克拉克大脑一片空白,感觉自己控制语言的中枢都坏了,他发出几声没有任何意思的拟声词,蓝眼珠被震惊充满,目光一瞬都不曾从布鲁斯脸上移开。
布鲁斯懒洋洋地露出微笑:你想救下所有人,克拉克,如果把你钉上十字架能让世界变好,我相信你会第一个把自己钉上去。
所有人。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仿佛是一声叹息。
克拉克结结巴巴地:也、也没有
你救不了所有人,克拉克。布鲁斯神色不变:我从来不会这样说,这已经足够傲慢了。
我没有你的力量,我只能想着不要失去谁,哥谭每天都在发生坏事,我能阻止精神病人用枪炮夷平这座城市,我能摧毁法尔科内家族,可我不能阻止一个流浪小孩为了活下去而为帮派卖命。
我做不到。他很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无力:我必须接受我做不到的事实。
布鲁斯把杯子放回到桌上,感受那股刺激性液体从喉管烧到胃部,他顿了顿:我想没人会觉得超人是个悲观主义者,包括你自己,你愿意相信别人,相信人类会变好,可是你的潜意识里,知道自己的行为都是徒劳的。
听起来很矛盾,但布鲁斯知道克拉克明白他的意思。
他敲了敲克拉克的胸口,淡淡地说:你太聪明了。
克拉克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所以当大都会在他眼前核爆后,他才会做出如此极端的选择,那颗超级大脑很清楚,人类不会变好,超人能让他们的生活变好,但不能改变他们的本性。
成为超人的原动力在于他的悲悯公正,在于他不忍心看着他们在困境中挣扎,仅此而已。
克拉克干涩地吞咽了一下。
他有种灵魂被人剖开,再翻到暴烈的日光下曝晒的感觉。
但这种滋味同样是如此舒适,类似于一个始终在黑暗中摸索跌撞的人,蓦地知道一直有个人和他一样,而他的背影始终在前面,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是一个人。
能有布鲁斯真是太好了,克拉克微微抿了下唇。
他一直把布鲁斯作为蝙蝠侠当作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他还没有成为超人时,布鲁斯就已经是蝙蝠侠了,等他成为超人,蝙蝠侠都有了罗宾,人会把自己年龄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存在的东西当作天经地义。
你和我一样。克拉克讷讷地说:关于徒劳。
他不想让自己再表现得很冒犯,布鲁斯付出了那么多代价,他不应该用徒劳这个单词。
我知道。布鲁斯平静地说,他毫不认为自己被冒犯了:但我总是能往好的地方想。
太荒谬了,克拉克想。
谁能想到蝙蝠侠是个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兼具理想主义者?他到底在坚持什么明明只要放过自己,他就能好好活过一生,在哥谭这种鬼地方他到底依靠什么坚持了这么多年
因为我在做正确的事。布鲁斯吐出一口烟雾。
克拉克失神地盯着他看:你坚持着和我对抗的原因也是你认为你是正确的?在连达米安都不再承认你的正确性,和一个疯狂的氪星人战斗,为什么你能
如此坚定。
也不全是。
他不太想解释,但克拉克却颇为在意这个话题,于是他很不情愿地揉了揉手指:我始终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是自由的。
克拉克渐渐懂了。
蝙蝠侠本身就是反叛精神的体现,他不甘心顺从,无论是顺从力量还是顺从安逸,他不服从权威,他抵触一切被用正确性粉饰的权威,他是一位斗士,而不是什么将信念寄托于概念,或者成为什么人的信徒。
随着时间过去,体内的酒精逐渐发挥作用,布鲁斯眨了眨眼睛,脑袋有点发晕,通常情况下他应该再开一瓶,然后让意识一点一点地模糊,沉重的身体也能轻快起来。
以前的酗酒经历所造成的后遗症慢慢浮出水面。
他侧过脸看了酒柜一眼,无端觉得焦躁,也许今天这场谈话应该到此为止,克拉克可以先帮阿福烤个下午茶,或者去花园浇浇花。
他又看了一眼。
克拉克自然注意到布鲁斯的变化,他伸出手,率先一步握住桌子上的杯子,又推了推空酒瓶:够了,我们谈谈忒修斯之船。
一艘船上的每一块木板都被替换后,这艘船还是不是原来的那艘,布鲁斯微微挑高眉毛,更觉得烦躁。
啊他之前干嘛要扮演心理医生,布鲁斯晃了晃脚尖,收回目光,神情有些冷漠的古怪:对。
我不明白。布鲁斯语速快了不少:为什么你傲慢到要把他和你混为一谈?他不是你,忒修斯之船的前提在于木板被替换,可是你并没有得到记忆,你的木板还是原来的木板。
他恹恹地说:那只是你的一种可能性,你不要这样做就行了,这个问题应该困扰我而不是你
所以你的确在被困扰着。克拉克直直地看向布鲁斯的眼底:你在怀疑你到底是谁。
布鲁斯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
你好了吗?半晌,他语气不善地说:出去。
克拉克耸了耸肩,他把桌子上的空酒杯朝自己的方向挪动了一段距离:你总能说服我,但我还想在这里呆一会。
他顿了顿,用下巴示意那张柔软的床:你要换种方式吗?
第93章
克拉克经常被布鲁斯骤变的态度搞得相当不知所措, 这人一言不发然后扔个惊天巨雷都是常事,更别提当他们出现意见分歧时会出现巨大火/药味,蝙蝠侠那种理所当然的眼神总能点燃他所有火气。
但这次不一样。
他很清晰地感知到,在自己说完话后, 布鲁斯在一瞬间切换了好几个情绪, 类似于从你是不是有病到你绝对是疯了, 再到恍然大悟,最后变成一种看起来若有所思, 但让他背后汗毛直竖的神情。
他判断了一下汗毛直竖是不是因为那份记忆和布鲁斯坦诚的双重冲击。
很悲哀的, 并不是。
他一向不擅长钻死路, 就像布鲁斯所说, 他目前遇到的困惑类似于一种自然现象, 除了接受再无他法,同时布鲁斯为他展现了一种新的思路,短时间内, 除了要换种方式对待那些被未来刺到的同伴,他自己是没什么事了。
而且现在看来,布鲁斯比他问题更大。
如果不知道布鲁斯以前一直用这类方式缓解煎熬,他倒是能直接走人,可现在他知道了,他就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这么一看主卧里的酒瓶真是过分多了, 就连床头都摆着一瓶开封的威士忌, 他以前只觉得这种程度的阔佬庄园里收集什么都不意外,从没在意过,毕竟他以前参加拍卖会,一瓶酒能拍到几十万美金,韦恩庄园的奇怪玩意也足够多。
布鲁斯需要一个健康良好的生活, 这种时候他需要好好睡一觉而不是用酒精溺死自己。
布鲁斯的目光愈发具有威胁性。
克拉克很容易联想到他曾经帮助过的具有戒断症状的人,布鲁斯的状态没有那么外放,但他的确因为一些正常生理变化而变得更有攻击性,加上他又擅长忍耐
可能除了他们这些对布鲁斯非常熟悉的人,其他人只以为韦恩先生今天心情不好,而他的权势地位能让所有人都能容忍他的一切坏毛病。
目前为止,竟然没人知道布鲁斯韦恩的堕落,不是那种只有享受有钱人特权才能享受到的堕落。
我今天哪都不去,克拉克想。
他站起来,指了指那张软床,用很强硬的语气:并不是只有酗酒一种方式。
布鲁斯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他睁着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克拉克,可超人看起来是无可挑剔地认真,该死的,这人还见鬼的真诚,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他到底是有什么病。
布鲁斯难以置信地问自己,真的有人会因为他的朋友准备酗酒而决定献身吗?就算是超人也太过了,他倒是不反感用一场过载的快感来洗刷脑子,和克拉克也没什么,氪星人无论是能力还是体力都无可挑剔
想到这,他又有点微弱的心动。
又有什么关系,只是做一场而已,虽然克拉克出自小镇,但他的观念可一点都不小镇,要知道他都没法对着一只长有几百根触手的黏液怪物和康斯坦丁送上祝福,但克拉克可以。
没准在氪星文化里和吃饭喝水差不多,就和他以前和赛琳娜的关系一样。
戴安娜好像也不怎么抵触,他的思绪略微跑偏了点。
你确定?布鲁斯往后靠了靠,扬起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
我确定。克拉克毫不迟疑地回答。
他甚至用行动证明了自己,他握住对方的胳膊把他提溜了一截,而布鲁斯全程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只是脸上的表情更怪了。
直到他马上要把布鲁斯塞进被窝时,对方才出声:我要先洗个澡,我不喜欢在卧室穿制服,披风拖到床上,这张床就报废了,我相信你也不喜欢。
克拉克锁着眉毛瞅他:你的要求好多。
想想他大都会的公寓,能买到一张差不多结实、不被他睡觉时无意识弄坏的床就谢天谢地了,穿制服睡觉又有什么不对吗?他每天都把制服穿在衬衣里面,午休的时候都是穿制服睡觉。
他自己洗床单都没这么多讲究,何况布鲁斯还有阿尔弗雷德。
布鲁斯充满迷惑地看着他,过了一会,他移开视线。
随你。他说:我尊重你的喜好,但我要先洗澡。
他以为自己要搞到的是克拉克,现在更好,他能搞到人间之神,根据未来自己的经验,氪星布料的触觉很有趣,布鲁斯对性有些不良偏好,不算奇怪,但是身体和氪星布料接触时,那种凉凉滑滑的滋味总有种他在搞人外的快乐。
啊,不对,他本来就在搞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