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腥棚造畜,狼心狗肺
作者:走过青春岁月      更新:2023-04-30 00:25      字数:4098
  李牧野忽然想到了一个细节,就是尨卢上师替身出现的时候,那条巨贵妇犬都在旁边。换做一般人,断然不会疑心到那四条腿走路的畜生身上,但小野哥久历江湖,听过见过的稀奇古怪事太多了,深知在排除掉其他一切可能后,即便再离奇的事情也只能是唯一的真相。
  旧江湖之中,变戏法的被叫作是‘彩字门’,民间俗称彩立子。单纯变戏法的叫作‘彩立子’,变戏法带着杂耍功夫的叫‘签子’。可谓是名堂很多不一而足。这其中有一路标新立异的,专门以制造唬人的噱头来吸引观众,擅长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出来,坛子说笑话,狗头说快书,人首蛇身跳舞,三条腿的活人等等,统称为:腥棚。
  彩字门中乾坤广大。能人辈出,好多传统技艺真假难辨,有些绝技至今无人能揭穿。空盆来蛇,杯中来酒,都是彩字门传统手段。李奇志少年时期就是这个门子里的,后面为了赚大钱才混进了老千门。小野哥少年时曾听他说,这个门里的人相互差距极大,高的摸到天,低的下三滥。
  这高低之别在腥棚这一路当中体现的最明显,低的喜欢耍一些坛子里养孩子,美女蛇之类的低级把戏。高的却有一些精通造畜易容之术者,能将好好的活人弄成马牛羊犬猪之类的动物样子,令其口吐人言表演各种不可思议的节目。
  这种邪术伤天害理倒行逆施,不是非常时期很少见诸于江湖。需要专选一些先天畸形的孩子,全身割伤后包裹到一张新剥下的野兽皮子里。兽皮趁热上身,收紧后与身上刀口结痂相连,就有了密不可分的牵连,再做动作表情则无不生动。宛如先天所生血脉相连一般。
  以犬腥棚为例,如法炮制后,待那孩子驯服了,就带着他出街当做耍狗的卖艺。人类到底不是狗子可比的,令之表演各种技巧,甚至都不需要怎么训练就能惟妙惟肖,普通人不知底细,只觉得这狗子训练的跟人一般聪明,纷纷慷慨解囊。却怎知道那狗子就是小孩子扮演,而这裹在狗皮里的孩子无论是炎炎夏日,还是数九寒冬都裹在一张皮子里,夏生褥疮冬生冻疮,寒热交替下,不用一两年便被折腾死了。
  旧社会,赶上灾年,动辄饿殍千里,人们易子而食都非奇事,这些邪徒买卖诱拐几个孩子十分容易,摆布这种邪术的条件要比现在充分的多。而今天下太平,似这般令人发指丧绝天良的行径已经很少能见到了。
  这个尨卢上师的真身如果是那条巨贵妇犬,以她的地位和权力,多半是出于自愿的选择。如今的时代,科技昌明,只要经济条件允许,整容术就可以把一个人改头换面成几乎任何鬼样子。再配合这种腥棚邪术,让她一个成年人藏身于狗皮当中,以狗子的形象示人,的确并非不可理解的难事了。
  李牧野挂在柱子上,目光扫过下面的鬼眼獒虫群,没有发现那巨贵妇犬的踪迹。这家伙吃了两次大亏,估计是不大敢再出现在小野哥面前了。
  “尨卢上师,你跑的倒挺快,看你这么喜欢狗子,让我想起小时候一件趣事。”李牧野对着黑暗扬声道:“跟狗子有关的,你听了一定喜欢。”
  两军交锋,攻心为上。之前靠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把她引过来一次,现在小野哥又打算故伎重施了。
  黑暗中女人的声音说道:“李牧野,你黑心黑肝,豺狼行径,处处与我教为敌,即便我今天收不了你,新教老祖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李牧野不理她放狗屁,继续说道:“我小的时候养过一条狗,特别听话,每天我放学的时候都会在我们家路口等着我,家里穷,人都吃不饱,哪里有东西喂它,可它宁肯在外面打野食吃也不嫌弃,天天迎来送往跟我回家,有一年我姐姐交往的男朋友跟几个朋友来我家喝酒,忽然心血来潮看上了它,就把它吊起来勒死了,他们炖了老大一锅肉,喝了很多酒,我放学回来的时候在路口没有看见狗,进门后却看到了狗皮,你猜猜看,我做了什么?”
  女人是情绪化的生物,越是极端的女人就越容易情绪化。尨卢上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恶狠狠说道:“如果我是你就拿起刀子冲进去跟他们拼了!”
  李牧野道:“那年我十岁,那个人和他的朋友每一个都是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我冲进去的结果只有被毒打一顿,最重要是还会连累我姐姐。”
  尨卢上师冷笑道:“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借口,你姐姐最多保护你的时候被打几下,那条忠于你的狗却已经付出了生命。”
  李牧野道:“三年后,姐姐离开了家乡,当天下午我把刀子捅进了那个人的肚子,他怎么对待我的狗,我就怎么对待他。”
  “算你还有良心。”尨卢上师满意的说道:“杀得好!这世上最可怕的动物就是人,这种人死一个算一个。”
  李牧野道:“我跟你讲这些往事不是有什么特殊目的,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狗子只忠诚于自己的主子,同样道理很多人也只爱自己养的狗,这世界是属于人类的,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根本行不通,我反对你不是因为我反对你喜爱狗狗,而是反对你为了狗不惜反人纇的行为。”
  “说来说去还是以人为本的那一套,人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狗又为什么一定要做任人宰割的奴才?我就不信这个邪。”尨卢上师气愤的说道:“我就偏偏要把这件事反过来做,迟早建一个犬之国,让人来给我们服务。”
  “所以你宁愿做一条狗子,也不愿意做人?”李牧野忽然打断她的话说道。
  尨卢上师沉默了一会儿,道:“原来你已经认出我来了。”
  李牧野道:“对我来说腥棚造畜之术不足为奇,只是想不到时至今日,还有人在运用。”
  “人生际遇不同,我也不是天生如此的。”尨卢上师道:“刚才你给我讲了个故事,现在我也给你说说我的吧。”
  李牧野道:“闭嘴吧,老子没兴趣。”
  尨卢上师道:“你故意引诱我说话,不就是想找机会再对我开一枪吗?”
  李牧野道:“你他吗越是想说,老子就越不想听了。”
  尨卢上师道:“你不听我也要说,我的獒犬神兵已经练成了,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在杀死成千上万人以前我得让你知道,我们这些人并不是天生的魔鬼,春天花开,夏天雨落,我们也曾参与其中并且为之感动过,我活成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是我要活成这样子,而是这世道和命运逼的。”
  一个人内心深藏的痛苦经常比外在表象展示的坚强要深刻。
  平凡者选择逃避,逆来顺受随遇而安。强大的人击溃了痛苦,保持本心不变。懦弱者却会被痛苦改变,人格扭曲。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由此而来。
  人是群居类生物,本能意识里会渴望得到认同。即便是一个扭曲的人格,也依然有被了解的渴望。
  李牧野忽然有了一点兴趣,道:“你最好长话短说,我怕挂不了太长时间,只好下去杀几条你的宝贝再上来。”
  尨卢上师倾述的欲望正浓,并不理会李牧野的挑衅,继续说道:“我是延边人,因为天生畸形被父母嫌弃,从小就被卖入马戏班,在那里我受尽嘲弄,只有马戏班老板的儿子和他养的狗不欺负我,还愿意跟我做朋友,他最喜欢我的长头发,说像贵妇犬的长毛,他负责训练马戏班里的狗狗们,对待每一条狗都充满爱心,我们一起喂狗,照顾狗狗,然后一起慢慢长大,我看着他离开马戏班去了大城市上学,而我继续留在马戏班里养狗训狗。”
  李牧野换了一只手,接了一句问道:“你喜欢那男的?”
  尨卢上师道:“我向往爱情,却选择错了对象,我以为他不嫌弃我是因为喜欢我,而实际上他只是喜欢把我变成他希望我变成的样子。”
  “这个人懂得犬腥棚造畜之术?”
  尨卢上师道:“是的,他得到过一本奇书,里边记录了这种奇术,为了把书里的东西变为现实,他考大学的时候专门选择了整形外科专业,后来他毕业后回到马戏班,就提出要帮我整容,改变我的畸形,我相信了他,却没想到三次大手术过后,我不但没有变的正常,反而骨骼架构越来越像他最喜欢的那种贵妇犬。”
  李牧野道:“这男的够邪恶的。”
  尨卢上师道:“其实那时候我并不恨他,反而更加迷恋他,那个时候他经常会有一些变态的要求,比如让我穿上狗皮大衣,然后从后面对我做那种事,我从来都不会拒绝他,而且还会为了满足他的特殊喜好,讨他的欢心,专门学习模仿犬类发出愉快的叫喊声,以为这样他就会永远只爱我一个。”
  李牧野已经能够想象这是一个悲伤又惨烈的故事了。
  尨卢上师果然继续说道:“但最后,这畜生却背叛了我,在我接受他最后一步改造后,他靠着我的表演成为了这行当里最出色的人物,甚至跑到欧洲拿到了好几项大奖,那一年我们在南朝鲜巡演,他遇到了一个漂亮的整形医生,然后就决定跟那个女人结婚,而我那个时候已经成了马戏班几十条名犬当中的一条,为了活下去,每天都要服用大量抗生类药物。”
  李牧野有些被她的故事吸引了,问道:“后来呢?你怎么流落到新天地教会的?”
  “有一天他忽然来找我,隔着笼子对我说他要结婚了。”尨卢上师道:“我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就咬了他的手,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回去后不久便狂犬病发作死掉了,于是我就成了必须被消灭掉的咬死人的疯狗。”
  她继续说道:“我在马戏班的狗狗们的帮助下逃了出来,从那时候起,我发誓再也不要做人了,我要报复那些嘲笑坑害过我的人类,这当中就包括那个男人的全家和我的所谓父母,我带着狗群攻击了马戏班,也因此被南朝鲜警方的抓狗队追捕,危急时刻是秋会长救了我,还把我带进了新天地教会,老圣尊给我起名叫尨卢上师,还亲自教会了我养獒虫之术。”
  尨卢二字颇有讲究,尨是长毛的大狗的意思,卢则是古代韩国一种名犬。二者合一就是如龙一样厉害的猎犬。由此可见梁弘农对她的期待很高。
  “懂了。”李牧野道:“士为知己者死,你现在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梁弘农的一条狗。”
  尨卢上师道:“随便你怎么说都好,我反正是把该说的都说了。”顿了一下,又道:“李牧野,你走吧。”
  “你要放了我?为什么?”
  “我不想再为了你牺牲任何一个宝贝了。”尨卢上师道:“我还希望你离开以后,能永远记得曾经有个叫曾疏影的女人在这世上存在过,爱过也活过,她已经死了,而你看到的这个罪孽深重的尨卢上师跟她没有关系。”
  悦耳的铃铛声响起,悠长的犬吠声中,那些鬼眼獒虫纷纷悄然撤走,黑暗的空间里逐渐安静下来。
  李牧野正打算下去探索出路的时候,忽然头上轰然一声巨响,左边数米外的上方被炸开一个大窟窿,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子探头下来问道:“叔,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