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公子，这下你放心了吗？
  陆敏回去的途中一直在思索这句话。
  等走到周昂的厢房门口，听到周昂因为折了脚，对钟瑞山发脾气的时候，他猛然醒悟。
  原来小娘子一早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要求也提了，小娘子不会来找周昂，他应该放心了。
  现下看来，她后来提出那个要求，比起求助，更多的是为了应付自己。
  陆敏此时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那是什么？
  像是喝了一杯茶，入口极为苦涩，他不愿意再喝。忽然有一天他无意之中又泡了一杯，发现它苦中带着回甘，那滋味竟然从未尝试过。还来得及细品，茶已经没了。
  厢房内，周昂的余光瞥到陆敏走近，结果等了半天却没有丁点声响，周昂不由朝他望去。
  很快，周昂便察觉到了陆敏脸上的失魂落魄，他眉毛一挑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魂被什么勾走了吗？”
  “我倒是想被勾勾看，不过人家应该是讨厌我。”陆敏笑说。
  经过刚才的那番举动，小娘子必定是讨厌他了。
  “嗯？”周昂完全听不懂陆敏的意思，还当他老毛病犯了：“你给我安分一点，这里怎么说也是佛祖的地方，少给我和女香客勾勾搭搭。”
  太子信佛，即便周昂对佛道之说都嗤之以鼻，但看在太子的份上，他终归保留着一分尊重的心里。从某方面来讲，周昂是个家教良好的青年。这些要是说出去，大概谁都不会相信吧。
  听到周昂的话，陆敏的心情渐好，笑出了声：“是是是。”
  隔了一会儿，陆敏道：“今天我去见了小娘子，小娘子说想让你引荐法慧禅师给她。不过你腿脚不便，这事就由我来办吧。这回你也算是还清了人家的人情。”
  周昂总觉得有什么不对，那小娘子不是信誓旦旦说自己有画肯定能见上法慧禅师吗。
  她求自己的事，的确是让自己很受用。
  可这事不太对吧。
  周昂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到陆敏说自己欠了人家人情，周昂不悦地看陆敏：“本王什么时候欠了她人情？”
  “那我们来算算。”陆敏生起了几分玩闹的心思，掰扯着自己的手指头道：“一开始你吃的包子。”
  “那不算，我们钱货两讫了！”周昂倨傲的说：“钟瑞山给她的钱能买上百个包子了。”
  “好吧。”陆敏又道：“暴雨那晚，人家让护卫帮忙推车，这总算吧？”
  周昂不吱声了。
  “那晚你喝的姜汤，也是人家手下的人熬的。”
  周昂瞪了瞪眼睛：“你之前没告诉过我。”
  “我现在不是说了吗？”陆敏道。
  周昂轻哼了一声：“小恩小惠，也只有女人才如此斤斤计较。”
  陆敏差点笑出声来，不过为了不让眼前的王爷恼羞成怒，陆敏忍了下来。
  他又开始掰手指：“再来就是无缘无故把人家小娘子拽下了山。”
  “我并非故意。”周昂解释道。
  “是了，是了，我知道。”陆敏道：“再有就是让人家小娘子重新给你包扎了伤口。”
  “休要胡说！分明是她趁我昏迷之际脱……”周昂的话猛地停住，别过脸去，只给陆敏留下一个后脑勺说：“反正此事我不欠她什么。”
  他都被她看光了，还欠什么人情！他那么金贵的身体，岂是小娘子想看就看的。周昂回想起来还是有些气愤。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陆敏恍然大悟，怪不得周昂会这么在意戚映欢，原来是觉得自己在对方身上吃了亏。
  “可人家小娘子的确帮了你不少忙。”陆敏笑眯眯的说。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周昂不耐烦地对陆敏道：“她要见法慧禅师你就让她见，本王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周昂很少在陆敏面前自称‘本王’。只有在极度生气，或者恼羞成怒的时候才会用这个称呼。
  此时怕是后者，陆敏刻意打趣道：“现在吗？还不到傍晚，你已经要睡了吗？晚饭要吃吗？”
  周昂觉得陆敏这小子实在是太讨厌，叽叽喳喳地像只鸭子一样，就不能让他清净点吗。
  “不吃！我脚伤了，除了睡觉还能干嘛？难不成躺着赔你聊天，本王可没那么多闲工夫。”
  “好吧。”陆敏语气颇为可惜的道：“我刚刚还让厨房做了你喜欢的三鲜汤，你不喝可惜了，我勉为其难，晚饭时多喝两碗。”
  这不是故意，还能是什么。从小一起长大就是这点不好，总能戳到对方的爆点。
  周昂怒吼道：“陆敏！”
  奈何陆敏已经走出了房门，屋内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屋外的陆敏收敛起了笑意，又想起了戚映欢那句——
  陆公子，这下你放心了吗？
  对戚映欢他是放心了，人家小娘子心思透彻着呢。
  倒是屋里的这位，他还有些担心。
  第二日，陆敏按照约定，在午后为戚映欢引荐了法慧禅师。
  之前戚映欢曾听王三妹和刘淑描述过法慧禅师的样貌，所以第一眼看到这位黑瘦的老人时，并没有露出异样。
  法慧禅师摸着念珠，笑盈盈地说：“女施主醒了啊，今天的脸色比那日看上去要好多了。”
  “还要多谢法慧禅师开的药方，小女子身体已经大好。”说着戚映欢便准备从床上起来。
  “不可，不可，还需静养两日。”法慧禅师阻止道：“老衲不讲究那些虚礼，女施主安心便是。”
  见法慧禅师这样说，戚映欢也没在坚持起来。
  陆敏见势道：“小娘子和禅师应该有话要讲，我就不多打扰了。”
  戚映欢对他颔首道谢。
  陆敏走后，刘淑为两人沏茶倒水。
  寒暄了两句。
  戚映欢整理过自己的思绪后，问法慧禅师：“禅师知道金属中毒一说吗？”
  “金属？”法慧愣了一下，问戚映欢：“是指金银铜铁吗？”
  戚映欢点头：“还包括铅、汞、锡等等。”
  法慧禅师也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前朝昌宁帝便是薨于金丹之毒，金丹之中就有你说的金属。”
  如此一来，事情就简单了。
  戚映欢向法慧禅师说了胡粉中含有铅粉一事。
  在一旁听着的王三妹瞪大了双眼，还好她有分寸，并没有把心中的疑问马上问出。
  在听碗戚映欢的话后，法慧禅师露出一个沉思的表情。
  戚映欢没有打断，极有耐心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