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
  外头突降大雨，雨点敲打在窗户玻璃上发出答答声响。
  不算规律，却不扰人。
  姜筠昭画图画得专心，待搁下铅笔，雨声与空调声交杂入耳，方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喇叭端安静无声。
  她一边按摩着垂首太久而有些痠疼的后颈，一边望向右斜前端的屏幕。
  画面一片漆黑。
  她挪动滑鼠，唤醒屏幕，点开聊天区块查看粉丝们道再见的时间。
  二十一点三十七分。
  云深宠粉，一般说要下播后，还会挑几条弹幕回话，顺便聊上两句。
  故而真正关播应当也是四十五分之后的事情。
  这个下播时间不算正常。
  姜筠昭猜想云深是太累所以提前下播。
  毕竟是期中考週，累也属正常。
  思忖着，姜筠昭点掉直播间，把电脑关机，才又垂眸看向摆在桌面的素描本。
  一边思考一边设计，同时又一边上网搜寻灵感，整个晚上下来，姜筠昭也就设计出一套准备在毕展上展出的衣服。
  指尖轻抚过纸张，姜筠昭微抿双唇。
  她其实并不满意这耗费整晚才完成的设计。
  带负面情绪设计出的东西，按她平时的审美来看，那就是个垃圾。
  而她亲手设计出这种垃圾。
  长吁出一口气，压下把整晚心力丢掉的念头，姜筠昭闔上素描本，拎着手机，分别关上桌灯、大灯与空调，转身回到房间。
  没有睡前玩手机的习惯，进房后她连灯都没开，摸索着按压上墙面空调的开关唤醒空调，把手机搁上床头柜，踢掉室内拖，动作轻缓的鑽进被窝里，闭眼欲睡。
  躺了好半晌却迟迟无法入眠。
  几次翻来覆去后，姜筠昭重新睁眼，瞪着天花板发呆。
  她平时作息规律，甚少有失眠的情况，难得碰上一次，她也不晓得应当如何是好。
  呆了一会，仍旧没有睡意，她索性起身开灯，抓起手机随意瀏览。
  然而今晚并没有什么重要新闻，只看了一下她就觉得无聊。
  想着作息一向混乱的高褚芯此时应尚未就寝，姜筠昭难得起了玩心，点开社交软体，在自个儿的空间里发了条心情。
  小沉同学：失眠了怎么办？在线等，有点急。
  发送成功跳转回空间介面，望着前头的id，姜筠昭有些无措的眨了眨眼。
  她用错软件发了。
  为自身安全，姜筠昭有把网路与现实交友分开的习惯。
  偏适才只顾思索高褚芯可能有的反应，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点开的是哪个软体。
  习惯性地一拍额头，姜筠昭有点懊恼。
  她总觉得自己整天都不在状况内。
  正自我嫌弃，一条新讯息跳了出来。
  是来自云深的。
  姜筠昭有点讶异他这时间居然还没睡，一边点开对话。
  云深发来的是语音，她还未点开听，新的一条语音闯入视野，几秒鐘的等待过后，又是一条语音出现在画面最下方。
  三条语音排排站，除了最后一条，其他的秒数都不长。
  姜筠昭有点心惊。
  这大半夜的发语音，不会是梦游吧？
  心下暗忖，她还是伸手触上第一条语音的拨放键，将手机尾端凑向耳际。
  云深低沉清冷的嗓音清晰传来。
  「沉哥，睡不着啊？我数羊给你听吧，肯定能睡着，你仔细听啊。」
  云深那端很安静，说话时似乎凑得极近，说话声伴随着隐约的呼吸声，听得人心下一片酥麻。
  姜筠昭空着的一手抬起，捂着心脏，另一手点开第二条语音。
  「差点忘了，沉哥你先戴上耳机，在床上躺好。」
  姜筠昭乖巧照做。
  躺平以前还不忘把房间灯给关上。
  一切就绪后，姜筠昭点开第三条语音，把手机放在枕侧，放缓呼吸，闭上双眼。
  云深开始数羊。
  声音较先前两条又低下几分，语速和缓，语气轻柔。
  「一隻羊，两隻羊，三隻羊……九隻羊，十隻羊，嘿！」
  听他数到第十隻羊时，姜筠昭已隐隐有些睏意。
  才想着明天要夸夸他数羊有效，就听耳机里他突兀的一顿后，突然「嘿」的一声，音调比之先前明显高了不少，震得姜筠昭耳朵发疼。
  姜筠昭猛地坐起，摘掉右边的耳机，整个人瞬间又清醒了。
  手机里，语音还正播放着，云深皮完还不忘录下一段没完没了的哈哈声。
  姜筠昭呆坐半晌，回过神来，耳旁隐约还回盪着云深好听的笑声。
  想到自己刚才居然乖巧照做，不免也觉好笑。
  她重新起身开灯，发讯息给云深。
  小沉同学：你成功了。
  小沉同学：我更清醒了。
  那头云深似乎就正等着她的反应，很快已读讯息，予以回覆。
  云深：早上好啊沉哥。
  小沉同学：这个道早有点太早了。
  小沉同学：说起来你早早下播不睡觉熬什么夜？
  这回，云深没立刻回答，姜筠昭等了半晌，才又收到来自他的讯息。
  却不是针对她的问题回覆，而是一条网址。
  没等姜筠昭问，云深又发来几条讯息，回答了她的疑问。
  云深：zg要办比赛，沉哥知道吗？
  云深：浅溪哥他们之前那队有人退出，问我要不要一起，我答应了。
  云深：先前是因为期中考，一直没时间跟他们团练。
  云深：团练时间他们订得晚上十点，到比赛前都会提前下播。
  云深：不过这事要等浅溪哥那边官宣才能跟大家说。
  云深：沉哥你要替我保密啊。
  姜筠昭的目光停留在「你要替我保密」这几个字上头。
  贝齿轻咬下唇。
  犹豫着，她还是没把心里的疑问送出，而是点开网址查看以转移思绪。
  网页里是关于比赛的报名资讯。
  这是zg官方举办的第二次比赛，第一届的冠军即是浅溪带领的队伍。
  比赛分为线上与线下两个阶段。
  所有参赛队伍经抽籤后分组，各自在家透过团队语音沟通进行对决。
  线上赛会进行近一个多月的时间。
  线上赛全部结束后，取积分前八名队伍进行八强线下赛。
  线下赛仅两天时间，参赛队伍须统一到官方举办比赛地点出赛。
  姜筠昭看得专心，一时间倒忘记给云深回讯息。
  迟迟没等来回应的云深于是又发来一条讯息。
  云深：沉哥，你睡着了？
  小沉同学：没有，在看报名资讯。
  云深：哦。
  云深：对了沉哥！
  云深：如果我们打进线下，你会来看我比赛吗？
  云深：你会来吧！
  没立刻回去或不去，姜筠昭点回报名资讯，查看比赛地点与时间。
  此次线下赛时间订在七月中，地点是华都。
  姜筠昭心念一动。
  似乎曾令自己纠结的问题自个儿找到了解答。
  姜筠昭重新点开与云深的对话，逐一敲下字句。
  小沉同学：会。
  小沉同学：所以你要加油。
  云深：！！！！！
  云深：沉哥你到时候一定不要透漏你是谁，只偷偷跟我见面。
  云深：到时候那群粉丝还不得羡慕死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云深讯息里欢喜的模样，姜筠昭不自觉跟着扬唇。
  手指却触上删除键，将适才接在后头打好却没发送出去的字句一一删除。
  ——要加油打进线下赛，让我有能够见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