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一个晚上两个吻(上)】
  入秋的晚风吹来徐徐的凉意，恆光桥下的道南河滨公园远远传来几个社团烤肉活动的嬉闹声，相较下趴在桥头石柱上的樊左风，更显得内心的孤寂与凄凉。风的脑中不断重播着今晚发生的一切，上冲下洗的震盪情绪极度恼人，一时间难以平復。
  他回想起今天下午凯的简讯说他一个人在家打电动闷得发慌，其实凯知道风下午三点后就没课，要求风早点下课回去陪伴，因此风索性把家教打工延到週末再补课，早早就来到信义计划区凯的家里。
  傍晚风先帮凯擦完身体洗完澡，接着自己也洗好澡，围着浴巾才刚走出浴室就看见凯杵着拐杖，在厨房中岛前笨手笨脚地不知道在忙什么，原来是昨天凯知道风曾经爱上偶然去同学家玩时喝过日本进口青森苹果醋，今天早上就特地上网找到并请福伯专程跑一趟台中买回来日本进口的浓缩原汁，凯的拐杖碍手碍脚，让他要拆开果醋繁复的日式包装纸盒并不容易。
  「你在干嘛？让我来弄吧！」立刻放下手中用来擦乾头发的毛巾，风上前去准备接手，看到凯手中是特别为他准备的果醋，一阵暖意涌上心头。
  「没关係...我用...啊...」凯很坚持要亲手为风冲泡出他怀念的口味，却一个不小心松开了左手的拐杖，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前倾。
  风直觉反应地凑上前去搀扶住凯宽厚的身躯，却让凯的唇轻轻地靠上了自己的脸庞，凯的左手更不小心顺势扯下了风腰间的浴巾。随着凯身体的重量压下，全裸的风抱着没穿上衣的凯一起跌坐在餐椅上，显然凯没办法撑起身子，也只能让自己的唇紧紧贴靠在风越来越热的脸颊上。风当然尷尬极了，但更尷尬的是，两人这个紧贴的姿势让风根本扶不起高大壮硕的凯，反而让凯又再度重心失衡地慢慢往左边溜倒。
  「你先别动...」这个臭流氓在干嘛，但现在没时间管浴巾了，涨红脸的风使劲双臂想把凯搀扶起来。
  「...好...可是...」凯忍着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往下滑。
  风越是想抱起凯，就越跟着凯一起往下滑，说怎样风都不可能放手，只能靠自己手臂的力量让凯倒地的撞击力减到最轻，凯也只能更加抱紧风，才不会倒地撞伤。
  两个人就这样紧搂着对方，赤裸的胸膛紧贴着彼此，一起慢慢一点一点地倒下，无尽的尷尬在还不够缓慢的每一秒蔓延成羞涩的曖昧，无法逃避的凝视不断放大突如其来的亲密，不停加速着抓不住的心跳...
  就在凯完全躺下的那一瞬间，紧抱着的两人，意外地双唇贴在一起，四个眼睛都撑大地看着彼此，一时间千头万绪的两个人不知道应该立刻推开对方，还是维持这一秒的暂停，仔细去感受对方不断飆速的心跳，凯惊讶的眼神在风急促的呼吸中迅速溶解成浓郁化不开的深情，风在凯的眼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自己，一个渴望超越界限的声音，从心底幽暗的最底层向光明的水面吶喊，他渴望握紧这探入水中能一把拉起他的结实臂膀，如果那是凯现在紧搂着他的手，风愿意就在他的怀里停留。两个渴求再度结合的唇，像被磁力吸引般地越靠越近，越近就越想贴近，两个人都慢慢闔上双眼，完全不敢面对接下来无法预料的剧情，就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凯的手机铃声划破了浪漫的无声，原本曖昧荡漾的情挑瞬间转变成难以面对的无限尷尬。
  「我去...帮你拿...手机。」风摸了半天总算抓起刚才滑落的浴巾，从凯的怀里爬起来，遮着过度亢奋的小小风往客厅逃去。
  凯慢慢扶着餐椅爬起来，看着风光溜溜又圆又翘的臀部，滑稽的彆扭实在太逗趣了。
  风拿起手机时注意到来电显示是甄珍。
  「是你女朋友打来的。」浴巾下的小小风立刻为自己刚才表错情而低头丧气。
  「她...我和她还...」凯也看到了来电显示，还正在犹豫该怎么跟风解释他和甄珍的关係时，铃声就停了。
  「我们刚才好像...」这个暂停来得有点突然，两个人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才能勉强保持自然，凯先起了个更难接话的头。
  「...我...你先去客厅看电视，我...我去买晚餐，马上回来。」风迅速套上裤子和t恤，穿上球鞋急忙地要逃离凯可能即将说出口的尷尬，拜託就当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虽然要把这辈子第一次跟男人的初吻当作没发生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右右...(我好像有点喜欢上....)！」后面几个字硬是卡在喉咙被活生生吞回肚子里，凯觉得自己还没想清楚刚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两个人都互生爱慕的情意，还是真的只是场意外？万一表错情被风拒绝了，他又要如何面对自己单方面变质的友谊。
  凯的眼神深情，百万伏特的电力麻痺了风急欲逃离的双腿，风的心里祈求着，拜託千万别说出让我尷尬的话。
  「路上小心。」凯停顿了一下，最后轻柔地吐出让两人都松了一口气的谎言。
  下意识地用舌尖舔了一下嘴唇，风惊讶自己竟然回味起刚才和凯赤裸着上身那意外跌倒的拥抱与亲吻，等等，风用力地甩头想把这可怕的记忆抽离，还好凯的女朋友即时出来阻止他愚蠢的行为继续发生，否则将来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和凯扭曲的情谊。可是...明明刚刚那一刻，风真的清清楚楚地看见凯泛情的眼神温柔地回应他的唇，凯真的亲吻了他，那这又代表什么？怎么有男人可以同时跟女朋友上床，又亲吻自己的哥儿们，有病吗？
  抬头看着烧腊店的招牌，风觉得凯应该陪他吃腻了这些便当，更何况刚才餐桌上那盒青森果醋说明了凯的用心，风突然觉得今晚应该买些好料帮凯进补一下，这跟刚才凯的亲吻完全没有关係，也绝对不是刚才擦枪走火的激情延续，单纯就是因为凯的父母不在身旁，风要善尽照顾弟兄的责任而已，风一直这样说服自己。好几百块的药膳排骨再加一桶香菇燉鸡，对两个体型壮硕的运动员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只是这些钱本来足够风过一星期的生活费，一顿晚餐就全都花光了，平常省吃俭用的风竟然觉得很值得，因为风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内心的欢乐，原来，为一个喜欢的人付出是可以这样地疯狂。
  等等！风的理智线又要把他拉回现实，谁说我喜欢那个臭流氓，都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都说好这跟刚才那个亲吻没关係了！但是怎么手上拿到这些丰盛的晚餐时，内心喜悦却是兴奋不止，更期待凯看见大餐的惊喜与吃得津津有味的满足表情，那表情肯定很傻！
  「我回来了，我今天买了...喔，hi，甄珍，你来了！」人还在玄关就迫不及待地想和凯分享好料的，但走进客厅后眼前的这一幕一百八十度扭转了风的情绪，甄珍在中岛餐桌正餵着凯吃小笼包的手停在半空中，风觉得自己是这个唯美画面中多馀的败笔，难以控制脸部僵硬的肌肉线条，笑得万分勉强，刚才一路走回来的兴奋感全在这一刻瞬间冻结。嘴里塞满食物的凯，躲在甄珍后面给了风一个无奈难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