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全怔了怔，看着张老婆子苍老的脸，还有那期待盼望的眼神，讷讷应道：“嗯，咱们不分家了，秋巧那边……我会说服她的，让她跟我回家的。”
  张老婆子脸上立刻露出满意之色，眼神瞥向孟清，飞快地闪过一抹得意，又拉着王福全抹眼泪，
  “你说家里谁不干活啊，我这个老婆子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是该打猪草打猪草，该下地下地，娘从来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就想着拉扯你们三兄弟，再帮你们照顾家里，也没有喊过一声累。”
  又叹一口气，“秋巧她一个做媳妇的，总不能啥都不干，让我把她当少奶奶一样供着吧？三个丫头片子要是啥都不会做，以后还咋个嫁人？福全啊，娘可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们家好啊，可你们不理解，都说我刻薄你的妻女，娘这心里过不去啊！”
  王福全皱着眉头，“娘的心意我知道，秋巧是个贤惠的，等她回来了，我好好跟她说说，她肯定能够理解您的。”
  王家老大脸上也露出满意之色，拍着王福全的肩膀道：“这才像话嘛。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哪有当儿子媳妇的编排自己娘，闹着分家的，被人知道成啥样子。”
  小张氏也笑了笑，“三弟最是孝顺，心里自然是惦记娘的，三弟媳妇也只是暂时想不开，相信只要跟她说清楚了，上次婆婆是真心想给大丫找一门好亲事，她肯定能理解的。”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张老婆子哭一场闹一场，将王福全的心都给拉了过去，几人三言两语，更是直接扣了李秋巧一顶不孝不贤的大帽子。
  只怕小姨以前没少吃这种暗亏。
  孟清只冷眼瞧着，微微牵了牵唇角，“既然你们不愿意分家，那就请小姨父签下这份和离书吧。”
  和离书？
  王福全的心头凉了一截儿，惊愣地转过头，讷讷看着孟清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了一份文书，他不识字，却也猜得出上面写了啥。
  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
  王家其他人也是一惊。
  李秋巧要是和王福全和离了，那他们家可就彻底和孟清、和苏家没有关系了，那他们还凭啥去拿捏孟清，去占苏家好处？
  张老婆子就是第一个不答应的，立刻跳出来，指着孟清怒道：“我呸！你这安的什么心，让自己小姨和小姨父和离，让李秋巧自己出来跟我说，你一个做小辈的，管天管地还能管别人和离大事？”
  小张氏也皱起了眉头，原本以为只要王福全向着婆婆，老三媳妇就翻不起什么浪，可她也是万万没想到，孟清竟然一开口就是让人和离。
  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一个和离的女人，将来能有啥好前途？
  况且她也不相信，李秋巧那个包子一样的性格，真能狠下心跟老三和离。
  眸光一转，就笑着附和道：“孟清丫头啊，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咱们之间肯定有误会，你想替你小姨撑腰我明白，但是和离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真让你小姨和离了，她能去哪里？”
  李家当年能因为几两银子就去把守寡的闺女接回来嫁到王家，显然也是抠搜吝啬的，肯定不愿意白白养着李秋巧。
  “哼——真要是和离了，她还能回自己娘家住？看到时候还有谁要她！都是半老徐娘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怕是只有找那些老头子老鳏夫了。”张老婆子也阴着眼咒道。
  她们就是拿捏住李秋巧一个女人家，不敢真的和离，更不相信孟清能一直将娘家人养在苏家，恐怕苏崇衫都不会答应。
  到时候李秋巧无处可去，还不是得乖乖回王家，来舔她的鞋跟，任由她磋磨！
  苏崇衫显然也看出了她们有恃无恐的原因，挑了挑眉，微微一笑，“既然是阿清的小姨，那就是我的小姨，我自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小姨无家可归，我苏家虽说不是多富贵，但养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张老婆子呼吸一窒，脸色涨紫难看。
  王福全却是敏锐察觉到，苏崇衫话里隐含的意思，张了张嘴，“几个人？大丫她们……”
  他喉咙哽咽，说不下去。
  孟清面无表情地接过话头，“就是小姨父想的那样，你与我小姨和离，大丫她们三个也跟着我小姨一起离开王家。”
  “可是……我是她们的爹啊。”王福全红了眼眶。
  孟清深深地看着王福全，抿嘴道：“一个无能懦弱的爹，只知道让自己的妻女一味迁就，对她们受的苦难迫害避而不见，却还是打着爱她们的名义禁锢着她们，希望她们跟你一样被困在牢笼里，甚至成为别人科考路上的牺牲品，这样的父亲，她们不需要。”
  王福全猛然睁大眼，想起今天李秋巧在屋里对他说的那番话，喉头滚动，再也说不出话来。
  张老婆子更是不同意，跳出来恼恨道：“李秋巧要和离也就算了，一个生不出儿子的贱人，我们王家还不稀罕呢，但是大丫几个是我们王家的种，吃我们王家米养大的，我是绝对不会答应让她们也跟着那个贱人走的！”
  她不是心疼不舍三个孙女，不过是想着只要捏着三个丫头，李秋巧就得听她的。
  再说那三个丫头都大了，能分担家里的活儿，以后发嫁了还能得一笔丰厚的彩礼钱，怎么算都绝对不能让李秋巧把大丫三个带走了！
  苏崇衫冷眼看着她，挑高了眉毛，淡淡道：“你以为我在跟你商量？或者你以为你有别的选择？”
  孟媛也嗤笑，讥讽地看着张老婆子，“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大丫她们几个，嫌弃她们是赔钱货？现在她们跟我小姨走了，你眼不见心不烦，岂不是更好？还是你觉得她们都长大了，能卖个好价钱了？”
  张老婆子被堵得说不出话，察觉到王福全的目光渐冷，一口气憋在喉咙口，脸色僵白难看。
  小张氏赶紧上前去扶了一把，担忧道：“婆婆，您身子不好，可得注意着些，别回头把自己气晕了，我们也不忍心啊。”
  这话倒是提醒了张老婆子，她两眼一翻，就顺势往小张氏身上倒了，直接装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