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了——
  “喂，是童老师吗。”高昀歆努力藏起哭腔。
  此时，童沁沁才刚刚回到教师宿舍烧好水，泡了一碗方便面准备开吃。
  她今晚的心情全都被高旻然那番自大妄为的话给扰乱了，但现在听到孩子软绵绵的声音，她忽然又重新平静下来，用温柔的声音答道，“是我哦，你是高昀歆对吗。”
  “老师你可以叫我糖豆呀。”高昀歆吸了吸鼻子，“老师，我有一个不懂的问题想要请教你。”
  “好，你说吧。”童沁沁干脆将方便面盖上等会儿再吃。
  高昀歆深深吸了口气，“如果我的爸爸妈妈互相之间不熟悉不喜欢，那他们为什么要生下我呢？”
  “不是的，他们当然是因为互相喜欢才会生下你的。只不过后来他们因为其他种种原因，不能再继续喜欢了，所以现在就看起来没有那么亲密。这么说起来，糖豆的爸爸妈妈都是非常诚实的人，他们没有故意制造出互相喜欢的假象来欺骗你，都遵从了自己的内心，所以我们应该赞许他们的诚实。”童沁沁另辟蹊径的安慰道。
  “可是我希望他们相亲相爱！”这是高昀歆第一次直率坦白的说出自己的心声。
  听到这里，童沁沁也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
  明明小孩子还是希望原装的一家三口在一起，可高旻然打的是什么算盘？居然让她挺身而出去代替高昀歆妈妈的位置？哼，真是一个完全不考察“民情民意”的决定！
  童沁沁暂时收起了气愤，对电话那头问道，“糖豆把这个心愿跟爸爸说过吗？”
  “没有……”高昀歆的声音渐渐变小。
  他和爸爸的关系才刚刚缓和呢，要是这么快就跟爸爸提要求，一定会被爸爸以为他是个贪心的、不懂事的孩子。
  万一爸爸又变得和从前一样不爱搭理他了，那他岂不是要变得比现在更惨？
  虽然现在自己的妈妈认不出自己，好歹还有爸爸在身边……
  “爸爸他很忙。我不能去打扰他的。”高昀歆跟童沁沁打马虎眼。
  童沁沁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更加觉得高旻然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但面对天真无邪的宝宝，她不能口无遮拦。
  于是童沁沁又问，“糖豆的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年轻漂亮、身材好、说话声音好听，性格温柔……”
  童沁沁听到一半就觉得这番形容有点耳熟——当初她和高昀歆在学校心理咨询室重逢时，他好像就是这么夸自己的吧？
  这孩子夸谁都用同一套词吗？
  不过她转念又想，自己怎么能对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要求太高呢，于是便顺着高昀歆的话继续提问。
  “听你这么说，你妈妈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她对你怎么样？”
  “她对我很好的！但是我的爷爷奶奶不喜欢我妈妈……从小到大，他们总是跟我说，我妈妈是一个不愿意融入我们家的人。所以，我不敢跟爷爷奶奶提起妈妈的事，怕他们不让我见妈妈了！”
  童沁沁揉了揉额头。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特别是这种豪门望族……
  “大人的世界真是太复杂了，糖豆，我们不和他们玩了怎么样？老师陪你玩，看你长大，好吗。”
  童沁沁的声音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滴滴浸润进了高昀歆心里。
  还是妈妈最好了！
  爷爷奶奶都是骗他的，他有一个很好的妈妈！
  “呜呜……妈妈……”高昀歆哭出声来。
  童沁沁有点不知所措，但很快又重新听见了高昀歆的说话声，“对不起童老师，我只是没忍住……”
  没忍住什么？没忍住对妈妈的思念，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妈妈吗？
  童沁沁听得出孩子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心里酸溜溜的，不想继续在他幼小的心灵上撒盐了，于是用更加轻柔的声音笑着抚慰道，“没关系的呀，想哭就哭出来吧，掉眼泪不丢人，这是我们作为人类，正常的表达感情的方式哦。”
  然而小小男子汉还是不想在电话里对着妈妈哭。
  等挂了电话，高昀歆扑进大熊怀里，闷闷的哭了一会儿。
  高君颖第二次去书房看他时，发现高昀歆竟然哭累了，睡了过去。
  这孩子生病刚好，身体还比较弱，要是再伤风感冒，她怕是真的会被赶出高家。
  高旻然刚走上二楼，便见到高君颖将孩子从书房里抱出来。
  “总裁……”
  “我来抱吧。”高旻然迈开大长腿，两步就到高君颖面前。
  他扶着高昀歆的脑袋，让他枕靠在自己宽厚的肩膀上，替他拉了拉弄皱的衣服，同时也摸到孩子后背的细汗。
  “爸爸……”高昀歆小幅度的转动脖子，豆腐般的小脸在高旻然的白衬衫上蹭出一道浅浅的泪痕。
  高旻然以为他醒了，身体动作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但他还是坚持问道，“怎么哭了？不想写作业吗？”
  仍在梦中的孩子没有回答他。
  直到一阵细小的呼噜声传来，高旻然才知道刚刚只是高昀歆发出的梦呓。
  他心里有些痒，有些暖，并在这个瞬间突然意识到，他在听到孩子喊爸爸时，内心会生出一股巨大的满足感。
  而紧接着满足感而来的，还有浓浓的愧疚。
  过去几年时间，他对儿子太不好了。
  “乖，好好睡吧，爸爸在。”高旻然温柔的将小家伙抱回他自己的房间安顿好，并为他拭去眼角残留的眼泪。
  因为什么而难过呢？
  是看到童沁沁被人欺负，所以生气难过？
  今天那个丑女人的确该死。
  高旻然再走出来时，眼神中多了几分狼王捕猎般凶悍的寒光。
  “从明天开始，不允许那个姓柯的女人再出现在方圆学校的任何地方。”
  “是。”陆子淮当即执行。
  当晚，小学部就派了代表给柯晓琦打电话，准备通知她以后再也不用来上班。
  可惜柯晓琦哄孩子哄得自己困了，一头睡过去，没接到电话。
  隔天一早，她刚到办公室就发现自己桌面上的东西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全放在纸质收纳箱里。
  再到她带的班上一看，早读安排了其他老师在负责。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