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见肖必行这么聪明，厉剑便也云淡风轻地回敬了一句，“你以为我要你换内裤，是要做什么？”
  第13章
  坐过过山车么？当承载游客的车辆到达了顶峰，那势必便要迎来极速的滑落。
  当厉剑载着他驶向市区中心那满是车辆的停车场，肖必行感觉自己那份到达顶峰的心情在极速下滑。
  车窗外，是一片车水马龙，而这个只有两个人的车厢内，却没有了声音，就连空气也渐渐凝滞了。
  一路上，肖必行沉默无言，他不敢看厉剑的脸，他觉得自己好像辜负了一个满怀赤诚的追求者。
  他不该隐瞒的，他应该第一天就告诉厉剑自己的情况。现在的肖必行，陷得太深了，他不想离开厉剑，而厉剑，也或许投入的也并不比自己少。
  “该说了吧……”见肖必行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样子，厉剑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今天做的这些，就是为了让肖必行能毫无压力地把事情的原委说出口。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刻意避开肖必行的眼神，不给肖必行施加压力，“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一件大事……”肖必行沉默了许久，却只能吐出这四个字。他嘲笑自己的懦弱，却仍鼓不起勇气。
  “说吧。”
  “厉剑……”肖必行说着，便把方才放在厉剑私处的手收了回来，安分地放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很担心，我说了这件事，你会不会离开我……
  “说吧，我保证不离开你。”趁着红绿灯的当口，厉剑停下车。他表情十分严肃，一点儿不像在开玩笑。
  “你还不知道什么事呢，怎么就跟我随便保证？”肖必行无可奈何地笑笑，似是不信，“这种保证，太不负责任了。”
  “我敢保证，你就不敢说？”厉剑扬了扬眉，双眼看起来似乎更坚定了，“我不离开你，我说到做到。”
  听到这话，肖必行的双眼突然有些发热——这就是厉剑？一个这样勇敢的男人？！
  此刻，窗外的景色已经不动了，只有那车灯的闪烁声一记一记地响，敲得肖必行的心里愈发得乱。
  “我……病了，”肖必行猛吸一口气，终于把眼泪吞了下去。
  “什么病？”厉剑似乎早已料到肖必行会说出这三个字，他的反应要比肖必行想象中的镇定得多，“你有HIV？”
  “不，不是，我没得那个。”肖必行摇了摇头，不禁对厉剑的质问有些惊讶——厉剑为何没有想到别的病，却唯独想到了HIV？
  “我得的……是癌症。”肖必行低下头，用手拭了一下眼角。
  这几个关键字一吐出，一旁的厉剑便狠狠闭上了眼睛。良久，他才回过头去，又一言不发地重新又把车发动了起来。
  那是一条空旷的大路，他似乎有意要把车速调得极快。
  “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厉剑的视线望着前方，又踩了一下油门。
  “你凭什么这么说？”肖必行哽咽着，可那情绪听起来却仿佛像是声嘶力竭，“我得的是癌症，跟我发展感情，是没有结果的。”
  “你得了病，我就更不可能这样扔着你不管……”厉剑的声音很平静，却听起来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说服力，“因为我觉得，我已经爱上你了。”
  爱？听到这个字，肖必行眼中的泪突然再也止不住了。这听起来像是如此虚无，却又是如此真切的字眼，似乎真的已经在他们之间生长出来。
  自己和厉剑之间，早在相遇的那一瞬间便已经喜欢。而经过这些时间的发酵，这喜欢已经变得越来越深，仿佛成为了一种依赖。自己的身体里，还有厉剑的身体里，似乎都有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萌发，在将他们心中的防线一步步击退。
  自己舍得离开厉剑吗？不。而眼前的厉剑也是一样。他们俩的感情，正燃得热火朝天。如果这样的感觉还称不上是爱，那又能被称作什么？
  想到这儿，肖必行的心里猛得涌起一股酸楚。
  他现在真的有资格和厉剑相爱吗？肖必行把身体懒懒地躺在座椅上，突然什么也不想去想了。此时此刻，只想跟着厉剑一起感受窗外吹进来的风。
  “你会一直对我好吗？”冷不丁的，厉剑又猛踩了一下油门。新买的跑车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咆哮，像飞起来一样地向前猛冲，“如果我不离开你，那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离开我吗？”
  厉剑这话是什么意思？肖必行有些听不懂。他扭头望向厉剑那张冷冰冰的侧脸，似乎愣了神，“为什么这么问？现在是我得了病，你又对我那么好……”
  “我不如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厉剑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前方，打断了肖必行的话。忽然间，他那冷峻的脸上竟突然生出了几分黯然，“如果我今天答应不离开你，那你敢向我保证么？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一直爱着我？！”
  “会！”肖必行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厉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也不会离开你。”
  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厉剑？他本来就是自己最最理想的人生伴侣，而在现在知道自己病情的情况下，他又毫不犹豫地答应陪在自己身边。厉剑这样果断的决定，也让肖必行情不自禁地想要不顾一切——即使今后发生任何事情，自己也绝不会放弃厉剑。
  “我爸走得早，是肝癌。”厉剑开着车，似乎又回忆起了什么，“当时他不想治，我妈硬逼着他去。最后几年他一直很痛苦。”
  “是吗……”厉剑的话让肖必行心中一震，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我得的，也是肝癌。”
  肝癌……又是肝癌。厉剑听到这两字，不禁深深叹了口气——为什么命运总是要这样作弄他？让他最最不想失去的两个人，竟要遭受同一种病痛的折磨。
  “医生说，我应该马上接受化疗。你说……我要不要去？”肖必行眼睛里透着悲伤。平日里他最讨厌的就是开快车，可此时此刻，他竟觉得这速度把自己的烦恼一下抛到了脑后，让那现实的残酷远远地甩在空气里，再也追不上了。
  “肝癌很难治，”厉剑声音很沉重，可肖必行却听出了那沉重里的温柔，“要不要去化疗，决定权在你。”
  “决定权在我？”肖必行怔怔地望着厉剑，没想到他竟会给自己这样的回答，“你难道觉得我不用去治疗？”
  “我说了，听你的。”厉剑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刚才的话，“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大事，你得自己决定。”
  说罢，他便把车缓缓停了下来。肖必行这才发现，才一会儿的工夫，厉剑已经迅速把车驶进了某个地下停车场，安置在了某个僻静的角落。
  “楼上就是医院，”待停稳了，厉剑松开了自己身上绑着的安全带，一脸严肃地盯着肖必行那张有些不知所措的面孔，“你要想去，我陪你上去。以后你的医药费，都我来出。”
  “那如果我说，我确实不想去医院呢？”肖必行瞪大了眼睛，似乎已经思考了很久。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间，吐出一句话——
  “我早就考虑好了……剩下的这点时间，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只想……和你在一起……？
  听到肖必行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厉剑的眼眶突然变得有些湿润，他赶快拭了一下眼角，搂住肖必行，抱着他痴痴笑了起来。
  “不去看就不去看了，”厉剑说着，一边把手移到了肖必行的大腿之间，“听你的……”
  “是啊……”肖必行轻笑着，眼眶却有些发热，“我们的时间那么宝贵，为什么还要浪费在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