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志彭倒在那里，一张脸因疼痛变得灰白，他蜷缩成虾状，一双眼睛直瞪着高台下的女儿，嚎叫：“小晚！小晚！你快签了那份协议啊！你快签了它！”
  “他们真的会把我丢到南江里去喂鱼的！我好不容易把你养这么大，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老子去死吗？！”
  父亲的一声声哀嚎如同刀片一般凌迟着沐晚，她攥紧了双手，周身不可自抑的颤抖。
  光头见她咬紧了牙关却迟迟没有松口，就冲高台上的手下使了个眼色，一名壮汉就踹了地上的沐志彭一脚，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沐志彭从高台坠落，却又因身上捆着绳子，被吊在了半空中摇晃。
  至此，沐晚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尽。
  光头接过身后手下递过来的匕首晃了晃，“啧啧”摇头：“沐小姐，我可没那么多的闲工夫跟你在这儿耗，既然你不愿意签字，那我只能送你老爹去见阎王。”
  “是谁指示你们这么做的？”沐晚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席默临是不是？你告诉他，有什么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为什么要拿人命做威胁？！”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服软啊，沐大小姐。”
  婉转动听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沐晚背脊微僵，立刻朝声源看去。
  身披宝蓝色皮草外套，踩着过膝长靴的孙影琪娉婷立于她身后。
  “你怎么会在这里？”
  孙影琪款款走到近前，抬头扫了一眼被吊在半空中的沐志彭，闻言细长的娥眉高高挑起，露出一个透着淡淡嘲弄的笑容：“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当然是来劝你签协议书的。”她好似看不到沐晚那几乎要刺穿她的眼神，只笑着说。“老人家年纪大了，又一天没有吃东西，这会子吊在上面不好受的很呢。你确定真看得下去？这些大哥下手可是没个轻重的，要不是我拦着，早在赌场时你父亲就被剁手。”
  “如此说来，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沐晚冷笑，“你敢说这一切不是你设计好的？！拿我父亲的命威胁我，孙影琪，你真卑鄙！”
  “论起卑鄙手段，我怎么能比得过沐小姐你？”提起之前的事，孙影琪颇为咬牙切齿。“你那时不就是拿席默临的母亲相威胁，逼他放弃了抚养权？逼我做了你的帮凶不说，竟然还出尔反尔背后捅我一刀，把那些证据给了席默临！我没在你父亲身上把旧账讨回来已经是对你高抬贵手！”
  见她提及那次的曝光事件，沐晚有口难辩：“那次的事根本就是个误会……”
  “少在这里假惺惺！”孙影琪打断她，将包里的另一份协议书拿出丢过去，声音尖锐地威胁。“这是最后一份协议书，是把孩子还给席家，还是舍你父亲一双手，你最好想清楚了。”
  伴随着她话音的落下，原本吊在半空中的沐志彭被放下来，被两个人抓住了双手按到地上，作势要砍。
  “饶命！饶命啊！不要剁我的手！”沐志彭魂飞魄散，“沐晚！你快签！你快签啊！不要让他们剁爸的手！”
  “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几乎将沐晚淹没，巨大的痛苦撕扯着她。而一旁的孙影琪见她迟迟不做决定，就冲光头抬了抬下巴。
  那光头就凶神恶煞地吼了一声：“先剁他一根手指！”
  得到指示，按住沐志彭的其中一人就将手中匕首高高举起。刀刃在冬日惨白的日光中闪过冰冷的寒光，眼见就要落下……
  “住手！”一声痛苦的嘶喊。
  沐晚抬起头，嘴唇生生咬出血来，声线颤抖：“我签……”
  见她终于妥协，孙影琪嘴角就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将手中的钢笔递给她。
  沐晚颤巍巍的接过，拧开笔盖，笔尖落在纸上的那刻，一滴泪砸落下来，在白纸上晕开一个浅浅的圆圈。
  那是她这辈子，签过最困难的一次名字。几乎每一笔每一画，都如刀尖刻在心口。
  随着最后一笔的落下，协议书被人从面前抽走。
  孙影琪仔细看了看她的签名，满意的点头。很好，相当好。
  “谢谢沐小姐的配合。”她靠近沐晚的耳边，声音温柔动听，染着丝丝笑意。“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的女儿的……”
  沐晚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侧目看她，嘶声警告：“你若敢伤害我女儿，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手腕被她抓的生疼，孙影琪挣了好几下才挣开来，揉了揉手腕，对上沐晚如刀的目光，孙影琪强自镇定地笑：“没了亲妈的孩子多可怜？我当然会好好关心疼爱她。既然协议已经签了，我也不跟你浪费时间。伯母还在家等着呢，我今天就要把孩子带回去。”
  见沐晚眼中闪过痛苦之色，孙影琪愈发得意忘形，右手轻轻覆上平坦的小腹。
  “对了，有件事现在不妨告诉你。”她看着沐晚，脸上的笑带上了几分恶毒，拉长声调慢条斯理地说。“我已经怀了席默临的孩子。”
  沐晚的瞳孔猛地一缩，表情愕然而难以置信。
  “你觉得会是男孩还是女孩？默临已经有了一个女儿，所以我希望能给他生个儿子。一男一女刚凑成一个‘好’字，是不是很美满？”孙影琪一手拿着那份放弃抚养权协议书，一手抚着自己的小腹，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沐晚，言语如同施恩。“另外我们准备来年初春举办婚礼，沐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很乐意请你来现场观礼。”
  她声音悦耳动听，然而沐晚却似听不分明，耳边全是“轰隆隆”的回响。她只看见对面春风得意的女人嘴一张一合，脑海里却浮现起前一天在巴黎，那个男人对她说的那些话。
  “说到培养感情，沐晚，难道你不觉得最需要和我培养感情的人是你吗？”
  “不要总是将我拒之门外，不要对我视而不见。”
  “沐晚，你的心被狗吃了？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
  “我想，我现在是明白了呢……”她牵一牵嘴角，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