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天听马宁和陆大有轻描淡写的跟我描述张三打人的情况的背后，竟然是这样一场剧烈的撕心裂肺的纠葛。
  我只是听着张三的叙述，都能深刻的感到当时在场的他们三个人内心的激荡，以及那些惊心动魄的冲击。
  我记得张爱玲说过，爱情的激烈，不亚于战争。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陆雅婷虽然一直手里在忙碌着，可听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里早已储满了泪水。
  “后来呢？”陆雅婷问道。
  张三吸一口烟，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继续说道，“那家伙十分激动，一把拉住了刘子文，哭着说了一些话，后来……刘子文，就跟着他走了。”
  我和陆雅婷都是一愣。
  这个收场，在我的意料之中，却又超出了我的意料。
  不知道罗峰当时到底跟刘子文说了什么，但这些话明显是打动刘子文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当时说了什么？”我问道。
  张三想了一下，说道，“他说，我知道，我以前做过许多错事，可那都是生活所迫，由不得我，到了后来，已经成为了惯性，我没有办法，我知道那会让我付出可怕的代价，可我一直都不在乎，本来就是刀口舔血的事情，觉得大不了就是一死，可直到上次我被抓，我被关进去，我才知道，原来我要付出的最可怕的代价，并不是生命，而是你，是不能和你在一起！”
  这话，虽然只是通过张三的转述说出来，可却再一次让我感到心惊。
  “还说了一些，我记不太清了，总之就是，他愿意为了刘子文改过自新，他现在的生意都是合法的，诸如此类的话吧。”张三说道。
  “那刘子文跟他走之前，就没有跟你说什么么？”陆雅婷问道，“她不该给你一个交代么？”
  张三说道，“她对我说，张三，我和他有些话还没有说完，让我去说完吧。然后跟着他要走，我看着她要上他的车，心里急了，也慌了，我知道我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她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于是我上前一把就拉住了她，我说，子文，你不能就这么跟他走。可刘子文执意要和她把话说清楚，我们在撕扯的同时，罗峰就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看着我，露出了一种若有若无的笑容，就是这个笑容，一瞬间激怒了我，我知道，他在嘲笑我，嘲笑我的失败，我看着刘子文，一瞬间，感到有些崩溃，彻底失去了理智，疯狂的打了他，一瞬间现场变得十分混乱，他的手下冲了上来，我的同事们也冲了上来，我当时处于极度愤怒的状态下，掏出了枪，慌乱中，枪走了火，打在了罗峰的身上……”
  我吃了一惊，原来事情并不是马宁他们说的那么简单，不是打人一拳那么简单！这可是动了枪！这是相当严重了！
  “那……罗峰呢？打在哪儿了？”我问道。
  “打在腿上了。”张三说道。
  我长舒一口气，幸亏只是打在了腿上，这要是打死了他，等待张三的，可不止是停职这么简单了，恐怕一辈子都要毁了。
  可即便只是这样，我感觉，出了这样的事情，张三的职业生涯恐怕也要断送了。毕竟在非执法时刻开枪伤人，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那刘子文呢？”陆雅婷问道。
  “她……”张三苦笑了一下，说道，“她对我很失望，那天晚上，她送罗峰去了医院，临走前，从她的目光中，我看到了失望。或许，还有恨意吧，总之，那个眼神很复杂，我也无法描述，但我心里很清楚，看到她那个目光，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我和陆雅婷相顾无言，都是一声叹息。
  我为我的兄弟感到心疼，这么一弄，他不光丢了爱情，还丢了事业。
  偏偏，这两样哪一样对他而言，都是致命的。
  看着他红了眼眶，却又欲哭无泪的样子，我内心一阵阵的酸楚。想要安慰他，可又无从说起，只好陪着他抽烟。
  张三看着陆雅婷在外面给他洗衣服，急忙阻止，陆雅婷拦住了他，说道，“好啦，跟我就别客气了，顺手的事情。”
  张三笑了，对我说道，“你们俩这是又死灰复燃了？”
  “算是吧。”我说道。
  “我早说了，雅婷这姑娘不错，”张三说道，“你瞧瞧，多贤惠，关键呀，人家心里装的可都是你，没有别人。”
  说到这儿，他的嘴角涌起苦涩，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这回你得听哥哥的，好好对人家，早点把婚结了，也让人家踏实下来，结了婚后肯定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婚礼我帮你张罗，我已经张罗过一次了，有经验，而且，我这儿好多东西，你直接拿去用就是了，都现成的，也省的再买了。”
  我眼眶红了，有些哽咽，“三儿，你好好的，屁大点事儿，这世上还有你张三过不去的坎儿么？再说，我们哥几个都在呢，就是真有什么事儿也能帮你扛过去。”
  张三也眼眶红了，可还是努力笑着，“扛个屁，你们把你们自己的事儿整明白就行了，别特么一有点什么屁事儿就烦我，我这警察又不是给你们当的……”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还是哽咽了，泪水模糊了双眼，“再说，以后，我可能再也帮不了你们了……”
  “哭吧，哭出了就好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不哭。”他强忍着眼泪，笑道，“我才不哭呢，老子曾经也是警察，能哭么？”
  他没有哭，陆雅婷却在外面哭了起来。
  张三说他累了，我就关上门让他睡了，我想，他一定是想哭了，不想让我看到而已。
  出来以后，我和陆雅婷相顾无言。
  我对陆雅婷说道，“说心里话，我真的很后悔，我就不该让他和刘子文认识。”
  陆雅婷擦了眼泪，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这就是命，遇到什么人，要过什么劫，都是命里注定好的……”
  正说着，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我走了过去，将门打开，不禁一愣，发现门外站着刘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