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李谨之眼角泛红，眦目欲裂，牙关死死咬着，从未这么无力，从未这么恨，只恨自己无能！
  叶域破败的身体激发了李谨之的血性，大脑里只剩下杀念恨意，经络里的冰封决自行运作起来，整个丹田的灵气疯狂涌动之下全数溢出……
  “咦？有些意思。”老魔看着少年身外涌动旋转的冰白灵气，满眼探究地摸着下巴，“真有意思。”但眼神依旧像是在看待蝼蚁一般。
  “正好我的幡还需要一尊主魂，你的修为虽弱，但灵根却着实不错。”老魔的鬼幡一阵嗡鸣，丢下血肉模糊的叶域，冲着李谨之的方向遁去，从其中传出巨大吸力，俨然一副要吞噬他的架势。
  然而站在冰灵气形成的龙卷风正中，对鬼幡上传来的吸力无动于衷，对面容狰狞的鬼头也毫无所觉。
  “嘶。”兀自驱使鬼幡的老魔一愣，回忆起自己经历数百年才堪堪金丹的修为，再看看面前这小子绝佳的灵根，面上妒恨之色一闪，“灵根绝佳又有何用，今日起老夫便让你成为无智鬼物！”
  话音刚落，就见鬼幡吸力更大，鬼头嘎嘎的咬噬声更响，但老魔却发现，他的鬼幡接近对方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迟钝，当他回过神，就发现他的本命法宝上已经结满了白霜。
  “什么！”老魔脸上的倒角眼猛地提起，错愕，“怎么可能！”双手结印，鬼幡威力再涨数番，咔擦卡擦声大响之下疯狂地吞噬冰灵气，但其动作却在以微弱的幅度变缓。
  李谨之在旋风中央猛地抬头，眼神冰冷地看着魔修，嘴角微微勾起，神情诡异。老魔这才发现不对劲，再想召回鬼幡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血红幡旗骤然从内部爆裂开来，阴风大作之下数千鬼头四处乱窜，哀鸣声鬼嚎声响做一团，俨然一副人间炼狱的场景。
  鬼幡炸裂，冰白旋风骤然散去，浑身灵力耗尽的李谨之往后退了半步，空旷的丹田里找不到半丝灵气。
  过去看过小说，这种鬼幡是用活人生祭，死后灵魂被缚，不得超生，以他的能力，毁老魔的法宝已是顶天，能伤他本命法宝，能救数千人魂魄归入天地。
  亦算是做了件好事吧。
  李谨之踉跄了两步走到叶域身边，却发现对方背上的破洞，似乎没有刚刚看见的那么恐怖了……
  “噗……”老魔本命法器被毁，口吐鲜血后不再废话，单手掐出法决，自半空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手掌凭空捏了捏，骨节发出脆响后，巨手骤然发力向李谨之拍去！
  “砰”的一声撞击，单薄的少年猛地撞上冰壁，绵软的滚落下来，紧随而来的巨手仍未放过他，抬高，砸下，一记一记拳拳到肉，骨骼断裂，经脉寸断，而仰着身子的李谨之却紧闭着眼睛，牙关死死咬着下唇，喉间连一丝哀嚎声都不曾发出。
  过了很久，老魔才愤愤地停了手。
  “好，真是好极了，敢毁老夫炼化数百年的鬼幡，我这便送你下黄泉！”发了狂的魔修阴冷一笑。
  话音刚落，黑色巨手猛然抬起，在半空停顿片刻后夹带着劲风砸下，冰屑翻飞间，冰面以巨手为中心蔓延开无数条裂缝，随着巨手的大力拍击，裂缝越来越大，终于，地面冰层轰然裂开！
  冰层骤然塌陷，李谨之只觉身下一空，实际上他已经感受不到什么了，身体像是抹布，完全不受控制的抹布，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颅内出血了，因为原本蔚蓝得天空和剔透得冰壁也染上了血红……
  凉到极致的湖水瞬间侵体，刚沾上一点，李谨之便觉得本就破败得五脏六腑被瞬间冰住了，转动了下眼珠，他甚至看到自己的长睫毛染上了厚厚白霜。
  毫无知觉得手指突然传过来一丝温暖，李谨之困难得转动眼珠，却也只看见身侧得湖水已经变成血红，血气像云雾一般缥缈散开，如晕开的水彩，美到极致。
  如果这血不是来自叶域。
  因为热源，灵活些得手指被人交叉握住，十指紧扣，叶域得手掌像是热源，微弱的热意通过交握得手掌传输，李谨之知道这是对方留存不多的灵气。随着水流偏了偏头，却猛地撞进一双充满血丝得瞳孔。
  叶域见李谨之看他，干巴巴地扯着嘴角笑了笑，嘴巴无声张合，李谨之却看懂了，叶域说的是，“有我。”
  有他，叶域大概就是他这段莫名其妙经历得唯一收获吧……
  当单薄的文字变成了鲜活的人生，当振奋人心的打斗描写变成真正的生死相搏，当李谨之亲自经历这些，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修仙，玩算计博人心，什么才是真正的磨练，拼命赌运。
  从湖里醒来，再湖里死去，来时是叶域接他，去时是叶域送他，他或许能回家，但是对方呢？他做事不够狠，大概是他总抱着即使死了也能回去的想法。做事便多了几分余地，现在想来，这已经是第几次害叶域为他遭罪了……
  意识渐渐抽离，李谨之下意识地握了握指缝间的手指，牙关无意识地张开，冰水倒灌入口。
  李谨之的手指无力地松开，叶域却越握越紧，不能，不能失去这个人，不能就这么放他走。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一条小巧的蛟龙从李谨之的袖袍中缓缓爬出……
  第22章
  小蛟龙在幽深的水中停顿了片刻，绿豆般的黑眼珠最终黯淡，身形缓缓盘起僵化，最终变成一颗斗大的莹润圆珠，圆珠在水中滴溜溜的旋转，大朵大朵的冰白雾气夹杂着灼热高温匀速散出。
  片刻的功夫，圆珠又涨大寸许，磅礴妖气从中倾泻而出，叶域猛地张口一吸，圆珠骤然爆出一阵光晕，倒射而回，遁入他的嘴里不见了踪迹。
  当圆珠跟叶域融为一体，对方身上的气息就陡然上升，脖颈处隐有暗红鳞片闪动，后背骇人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愈合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仍有一大半伤口的皮肉往外翻着，被冰水泡成了惨白色，而他的脸色也依旧灰败。
  叶域拿出储物袋，从中掏出一棵根须狭长的灵草，正是生骨草。
  毫不犹豫地掰开李谨之牙关，又用灵气将生骨草碾碎成汁液状，草绿色的汁液被灵气包裹着送入李谨之口中，叶域做完这一切，便力竭地垂下了手，身形一个晃动，竟有些模糊起来。
  叶域脸色骤变，快速将储物袋塞进李谨之衣襟，俯身在对方耳边呢喃道，“我一直都在。”眼中眷恋之色一闪而过，随后身影又是一个模糊，身形高大的男人竟然逐渐缩小，骨骼发出一声声诡异的脆响，最后竟变得与方才得小蛟一般无二，只不过这条小蛟的背部伤痕累累，鳞片掉落了大半。
  小蛟龙抖了抖身上的鳞片，小爪子抓挠了几下水波，绿豆眼看了看李谨之，迷懵之色一闪而过，歪歪脑袋打着哈欠，慢吞吞爬进了李谨之的袍袖中……
  李谨之的身体在水流里浮浮沉沉，顺着冰下暗涌越漂越远，冰水也由深蓝变成了漆黑，谁都不知道这冰下暗涌究竟有多深。
  突然，原本犹如破布一般的身体猛地震颤，阵阵灵气自丹田处荡出，断开的经脉骨骼在生骨草的作用下逐渐凝聚，如果李谨之还醒着，就会发现他修习的《冰封决》竟在此时自行运转起来。
  开始的时候，灵气按着功法的套路循规蹈矩地运转，但在运转完九九之数后，灵气的运转轨迹便陡然一变，竟朝着与之完全相反的道路运转，逆着经脉流转直上！
  灵气在一圈圈运转中越凝越厚，越转越快，最后竟在漆黑的水里形成了一个小型漩涡。
  突然，谨之脖颈处爆裂出一道暗红强光，原本挂在他脖子上的凤形玉佩竟然快速融化，暗红色的浓稠液体还没被水流冲散就快速渗入皮肤，在锁骨细嫩的皮上留下一个浅粉印记。
  随着凤形玉佩的消融渗透，李谨之的手指动了动，浑身无意识地痉挛了起来，身体每根骨头都发出诡异可怖的崩裂声，随后又快速融合重组，如此往复，他的身形竟在这诡异的变化中寸寸拔高。
  ……
  李谨之的意识陷入黑暗后，他有思维能力，却怎么都醒不过来，原本他还自嘲地想，按照小说的尿性，他是不是得找到一个门，然后拉开，紧接着就发现他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在醒不过来的大前提下还能疼个半死……
  忽然到来的疼痛跟被魔修拿拳头砸的感觉不一样，魔修他是大面积的攻击，虽然疼的要命，但忍忍就过去了。然而现在经历的疼痛，就像是被人拿着小锥子，把身上的骨头一寸寸碾碎，再一点点黏合起来……
  身上像是出现了两股互斥的力量，一股力量破坏，一股力量修复。破坏时疼到极致，修复时痒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