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作者:
轩家沐言 更新:2023-05-05 12:23 字数:4374
四下里的戾寒逐渐抚平下来,他轮廓微一松动,抬手在她发顶揉了一把,望向阿爸:“先下去吧。”捏紧掌心里的手,率先走向电梯,留下许邵祥脸面发青,直勾勾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到了门诊楼下,一辆漆黑的迈巴赫轿车停在台阶前,车身崭亮,司机从驾驶室出来,同样的西装革履,再来到后座把车门拉开,她手上的力道一松,下颔便被捏住抬起,对于阿爸买了新车,他丝毫没受到影响般,温柔地低眉浅笑,在她眉心亲一下,尾音软又磁,轻轻地勾着心尖。
“沫沫要早点回来。”
苏南沫没说话,余光一扫,看见走到车门前的阿爸,那脸色沉得骇人,兀自坐进后座里,心脏小抖了几下,回头来瞪他一眼:“知道了。”
转身走向轿车。
等她上车,车子很快开动起来,缓缓地离开,许初年目光安静,抬脚迅速来到医院门边,在满满的自行车中找到自己的车,飞快地开锁上车,不远不近地跟着车尾骑行,一路驶离医院。
这边,车里蔓延着静默。
她不自在地看向窗外,老城区都是大片平房,街道熙攘的景象一幕又一幕划过,伸手按住窗台上的键,嗡的一声,漆黑的玻璃徐徐下移,扑来一股冷风,吹得脸边的头发飞拂着。
这凉意涌进胸腔里,心旷神怡,终于,阿爸低沉的问:“你的姓,什么时候改回来?”
苏南沫没有回头:“阿妈不让。”
耳边静默了会,阿爸的语气冷了两分:“离那个小兔崽子远点,他迟早会害了你。”
她像是听见一个笑话,嘴角勾了勾,不再应声。
许绍祥没有看她,想起医院里撞见的画面,眉宇间就涌着郁气,伴着深入骨髓的后悔,嘴角动了动,低声说:“你阿妈当年在外面捡到他,我就应该反对,让他冻死……”
只这一句,心底腾地燃起怒来,凉浸浸的,她的手猛地攥成拳,淡淡的说:“那我很庆幸,您当年没有反对。”
身边再没有声音,似乎是成功地被她气到,在竭力隐忍。
不知过去多久,车窗外的景色渐渐清晰,来到一栋两层高的洋楼前,雪白雕花的墙身,长窗通透,玻璃门里能见豪华的装修,她推开车门下去,许邵祥已经预定了桌位,还是个小包厢。
他们跟随服务生上楼,顺着大理石旋梯缓缓地走,走廊两边都是红木门,传来热闹喧哗声。
他定的包厢不远,门却没有关,一刹那,整个金碧辉煌的装潢撞入眼帘,亮的眩眼,才发现圆桌前还有个女人,素白的双手撑住桌面起身,绸缎质酒红色长裙,勾勒着窈细身姿,笑得柔美:“这就是小沫?”
苏南沫的脸发白,心里涌上一股反感的预知,还是硬着头皮进去,嘴角扯起微弧:“阿姨好。”基本的礼貌要有。
女孩的声音柔和,不急不缓。
那女人的眼中露出满足,“哎”了一声,许邵祥便来到她身边,揽着她肩膀坐下,笑道:“看吧,小沫是个懂事的孩子。”
苏南沫看他们厮磨着,只觉得恶寒,默默地到旁边坐下,心底泛着躁火,开始沸起细密的气泡,不觉间皱起眉,也在这时,阿爸低低的叫:“小沫?”
她强压下火气,抬起眼,眉眼安静的透着温婉。
许邵祥更为满意,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再看过来,眼里的笑敛去些,反带有严肃的意味,直截了当的说:“小沫,当初和你阿妈离婚,我是特别想带走你的,你是我唯一的骨肉,只是那时候,我还没有闯荡出什么名堂来。”
他的眼神渐柔,顿了顿:“但这一次,我有能力把你接过来。”
“什么?!”
苏南沫神色错愕,小手放在腿上,陡的抓住了裤子:“阿爸!”
许邵祥又说:“你和我们住在一起,比起你现在的环境,不知道优越多少倍。”
他笑起来,手环着爱人的肩膀,握住那纤细的胳膊摩挲,尽是细嫩:“这是你肖阿姨,她就盼着有个女儿,只是生了个儿子,但比你那个哥哥要争气的多。”
“他今天忙,就没有过来。”
门后是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包厢外面,走廊上铺着厚软的红地毯,两边是淡黄色墙纸,花纹繁复。
有男服务生端着菜经过,就见一个颀长的身影靠着墙,白衣配着牛仔裤,腰线修瘦,肤白漂亮的侧脸。
不由感到奇怪,他怎么不进去,也不好打扰他,服务生埋着头迅速离开了。
许初年单手放进口袋,慢慢地拿出一条黑色皮筋,上面缠绕着细发。
他纤长的睫毛低覆下去,将皮筋放到鼻端下嗅,眸里浓深的痴缠,微不可察地扭曲起来,浅抿的薄唇,也染着几分妖异的红。
她时常会扎头发,尤其是在洗澡前要将长发扎成丸子样。
只有皮筋上她的香气最浓郁,带在身上也最轻便,这件事,是他很小的时候便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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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突然】
最初的错愕过去,一颗心渐渐地如浸入凉池里,沉寂微寒。
她的神色恢复平静,隔着餐桌注视着他们,仿佛隔着很远,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阿爸的变化很大,眉眼间神气盎然,头发抹的乌黑油顺,已经不再是她幼年时看到的模样了,那时候他满脸煞色,脾气暴躁,穿着简陋的白背心,还因着跟阿妈吵架,能一脚踹翻女儿手中的碗。
因为这件事,阿年头次歇斯底里地冲上去,和他打成一团。
视线渐渐清明,面前雪白的桌布和瓷碗,碗里还放着勺,她轻轻的说:“我不同意。”
许邵祥知道没这么容易,就问:“为什么?”顿了顿,变得语重心长,先唤:“小沫。”
“你自己想想,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从幼儿园开始,你的学费都是我交的,就是我离婚后,只要有时间就来看你,次次都给了钱,生活费也从来没落下过。”
一阵阵的冷意攀爬上来。
苏南沫低着头,两手不知不觉捏在一起,捋起指尖,金璨的灯光笼罩在身上,隔在淡淡的光雾中,长睫毛覆着眼睑,动也不动,看得肖慧心头酸涩,又有些生气,气身边的男人根本不懂说话,遂抬手拍拍他的大腿,摇下头,看向不远处的女孩,压低了声:“小沫饿了吧,我们先吃饭。”
苏南沫才抬眸,笑了笑:“好。”
这一笑,更令人心疼。
明明心里发冷,却没有表露出一点任性。
肖慧的眼神一软,对她的好感就多些,将双手放桌上,想起自己的儿子忙于工作,至今没有恋爱过,暗自琢磨着,旁边的许邵祥已经起身,出门去叫服务员来点菜。
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面前的苏南沫,肖慧单手撑起下颔,眼尾翘起,勾着妩媚的弧度,如波光流转,眼见小姑娘脸庞透粉,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到旁边,肖慧笑得明媚,悄悄地拿起手机。
这女孩有对象,听说是在小饭馆当厨师,跟自己儿子当真差了不止一大截。
餐厅里璀璨的灯火夹着喧嚣,衬得天色暗淡,些微的静寂。
许初年背靠着树干,皱起眉,终于不耐烦地掏出手机,拨出电话,再放到耳边。
“沫沫。”
他的声音沉闷:“我现在在餐厅外面,一直在等你,我好饿,我们回家吃好不好?”
他真是高看了自己的耐力,离她进餐厅不到半小时,浑身都躁起来,听着那端软声软语的哄着,眉心微展,乖乖地应了一声“好”,含了点委屈:“那你快点。”
苏南沫动作很快,约莫五分钟,便从餐厅小跑出来。
许初年郁郁地站在树底下,用鞋尖踹着石子,看它骨碌碌地到处滚,像是小孩等着家长来接,这一刹那,她压抑着的所有难过和憋屈陡然翻腾,冲过去一把抱住他。
他没来得及回神,只下意识地搂住了,脸贴着她柔软的头发,半晌,才低叫:“沫沫?”
怀里温暖的馨香,熨着心脏终于回暖,许初年抱紧她,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迷恋地嗅着。
“沫沫……”
她全身逐渐松软,抱了一会,很小的声音呢喃:“我们回家吧。”
“好。”
许初年骑得平稳,一路行驶在路边小道上,苏南沫环着他的腰,头顶的梧桐树结着茂密的绿叶,憧憧树荫在身上划过,耳边是凉风,呼呼地吹,他的碎发在风里轻拂,依稀像过去某个夜晚,也是载着她,车篮里放着书包,霓虹灯光从侧面照来,流光溢彩。
“沫沫。”
突然,许初年开口问:“阿爸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一想起刚才的事,身上的力气陡然流失,软绵绵地贴着他的背,没好气的说:“他让我搬到他那一起住,我直接拒绝了。”
便传来他的浅笑声:“我知道,沫沫不会丢下我。”
那样肯定的语气,她忍俊不禁,抱着他的腰更加的紧。
包厢中却一片沉默,菜没有上,许邵祥满脸阴霾,肖慧看着他,安抚地摸他的肩膀:“很正常,好歹两个孩子从小玩到大,感情深厚。”
她轻声说:“这样吧,我打个电话给暄暄,看他来不来。”
说着,从皮包里掏出手机,砰的一声巨响,许邵祥的拳头狠狠砸在碗边,引得餐具震了震,咬牙切齿:“她就是个小白眼狼!”
肖慧只无奈地拨出号码。
偌大的落地窗,男人静立在窗前,内里白衬衫,深黑色的马甲裁衬着高大身材,侧脸冷厉硬朗,只听得潺潺的钢琴曲,环绕在天花板下。
他转过身,桌上的手机在震动,来电铃声选自肖邦的钢琴曲,便拿起来接听:“妈。”
肖慧笑道:“我在外面吃饭呢,你有没有时间,过来陪我一起吃?”
他音线冷沉:“没空。”
肖慧倒是意料之中,又温和的问:“那你吃了饭没?”
他说:“晚点吃。”
那边再不好说什么,只说了一句:“一会给你发个邮件,你看看。”便挂断电话,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机,回到窗前,手机又一震,屏幕里跳出邮件,一张一张的照片显出来,白嫩清秀的女孩坐在餐桌前低着脸,睫毛又浓密又长。
下面是肖慧的留言。
“你这个妹妹还不错吧。”
察觉到母亲的意图,男人不禁心中冷笑了一声,还以为是重要的事,就将手机放桌上。
天阴沉沉的,走廊的水泥地覆着潮渍,许初年拿出钥匙开防盗门,她站在一边,手机也震动起来。
她从口袋掏出,是部门群聊的消息,似乎是敲定了出差时间,脸色一变,连忙放回口袋,许初年催促道:“沫沫!”过来牵住她的手拉进玄关,关上门,换完拖鞋后,嗷嗷着:“我好热,我想先洗个澡!”
他嘴角上扬:“但我受伤了,需要沫沫帮我。”
苏南沫有些微怔,没有拒绝。
淡白的水汽弥漫开,墙上的镜面覆着朦朦胧胧的雾,等她调试好水温,转身去看他,他已经脱完最后的衣服,身材依然修美馋人,满眼都是白皙,令她瞬间咽下泛出的口水。
接着腰上一紧,踉跄了半步扑进他的怀中,仿佛被一只黏糊的狼狗缠住,得意的尾巴都翘起来:“沫沫吞口水了。”
苏南沫怔怔的抬眸,他的黑瞳里烁着炽亮的光,还蕴着一丝狡黠,这才如梦惊醒,脸涨的绯红,用力捶一下他的胸口,嘴硬:“谁吞口水了!”
许初年弯下身,目光宠溺,轻轻地咬住她的唇,呢喃道:“我都听见了……”手臂上跟着掀起一阵疼,倒吸了口气,臂肉正被她手指掐住,她耳尖红极了,呼吸紊乱的催促说:“快坐到板凳上。”
他光溜溜的身子紧密贴着,没有一点缝隙,似乎还越来越热,苏南沫总会想起那个部位,羞耻的要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