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静河一听，就停下了拦的动作。其实郭亮跟他女朋友闹分手的事，不是秘密。
  郭亮是他们宿舍里头唯一有女朋友的人，平时和他女朋友视频，都是在宿舍，丝毫不顾忌。而且郭亮典型的大嗓门，他们宿舍的人常常笑他说，只要郭亮进了宿舍，不用到门口，到楼梯口就知道他回来了，因为嗓门大，老远就能听见。所以他每次跟女朋友吵架，他们也都听的清清楚楚。阮静河觉得郭亮的女朋友也是典型的山东女人，豪爽，因为他女朋友的嗓门也很大，每次他都能从话筒里，听到他女朋友的咆哮，简直像开了免提。
  “不是都谈了很久了么，吵个架也正常。”
  郭亮伸出手，做了个四的动作：“都他妈四年了，突然嫌弃老子穷了。”
  郭亮家不富裕，阮静河也知道，因为他觉得郭亮平时有点抠，郭亮自己似乎也因为这个有点自卑，因为老是说他们家两兄弟都上大学，没什么钱之类的话。但是郭亮对他女朋友，却是没话说，每天和他女朋友视频聊天，都是逛淘宝，今天给他女朋友买这个，明天给他女朋友买那个，甚至连他女朋友的父母和姐妹都想着，唯独不给自己买，虽然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可是量多，也都是心意。前段时间发助学金，他得了钱，立即给他女朋友打去了一半。
  “最可气的你知道是什么么？我跟她闹别扭，我打电话给她妈，想让她妈帮我劝劝，谁知道她妈居然数落我的不是，说我不给她自由，老是管着她……她整天跟男的出去玩，我什么时候管过，她如果不做出格的事，我会管？在她学校有我老乡，跟我说她经常跟别的男的一起出去，我他妈装没看见么？真是让我伤透了心，”郭亮说着眼眶有点红了，喝了一口酒，继续说：“我他妈从高中开始，每年寒暑假不都是在她们家过，帮他们家干活，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帮他们家去卖西瓜。今年寒假回去，我买了一行李箱的四川特产，自己父母没给一点，全给了我女朋友他们家。我女朋友去我家，我妈什么都不干，就伺候她，顿顿几个菜给她做。可是我在他们家，你知道都是吃什么么？家常便饭都算不上，尤其是暑假在她们家帮着卖西瓜的时候，回来扒拉几口剩饭剩菜，这我可以认为他们把我当做自家人，我不在乎，谁让我乐意呢，可是这次的事儿让我看透了，我再努力，也是外人。有了什么事，一家人还是亲，我他妈还是个外人。”
  郭亮很激动，阮静河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仰头，喝了几口酒。
  “我他妈就是贱，被一个女人这么折腾。”
  阮静河倒满了杯子，跟郭亮碰了一个，郭亮一口闷了，杯子放下，招呼着他吃饭：“别光顾着听我说，你也吃。”
  阮静河也想把自己的伤心事说给郭亮，可是他不能。他的爱情，跟郭亮的不一样，尽管爱的一样深，却不能见光。
  “过生日呢，别想这些不高兴的事了。”
  “唉，说到过生日，她连一个祝福的短信都没有，这天都黑了，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
  阮静河站起来，说：“我上个厕所。”
  “在那。”郭亮指给他。
  阮静河进了洗手间，给梦龙打了一个电话：“你上网帮我查查我们学校旁边那个蛋糕店的电话吧，顺便帮我定个蛋糕，小的就行。”
  打了电话出来，发现郭亮已经不在座位上。他找了一圈，发现郭亮站在街边打电话。
  不用想，肯定是他女朋友打过来的。
  可是看那情形，两个人聊的却不是很愉快。他叹了一口气，打开手机，看了看周先生的联系方式，又上QQ看了看，拍了一下面前的酒杯，发给周先生，说：“今天我要喝醉酒。”
  他记得以前他也曾这样做过，周先生问：“怎么喝起酒来了。”
  “我要学着喝酒啊。”
  “没事学他干嘛。”
  “将来工作了步入社会应酬，少不了要喝酒。抽烟我也要学。”
  “谁说的不抽烟不喝酒就办不成事了。”
  “你不就抽烟很凶，喝酒也很厉害。”
  “我跟你不一样， 我已经成习惯了，你既然没抽过，就别学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希望这一次，周先生也会出现，然后生气地问他说：“你怎么有喝起来了？”
  可是没有。他看了看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郭亮从外头进来，生气地骂道：“他妈的。”
  “怎么了？”
  郭亮沉默了一会，说：“老子过生日，她不记得也就算了，打电话过来，居然说认识了别人，要跟我分手。”
  阮静河哑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郭亮眼眶一红，鼻孔微微抽动，说：“真是个白眼狼。”
  阮静河就想起他小时候看《大宅门》，里头的白太太就对自己的养子喊道，你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有些人，就是喂不熟的狼。
  郭亮喝多了酒，突然哭。火锅店的人都好奇地看，阮静河拉着他站起来，说：“走走，咱们回宿舍，睡一觉，别想了。”
  郭亮推开他，说：“老子没喝醉，自己走。”
  他们就从火锅店出来，从学校中门进去，学校里本就没什么人，晚上更是冷清。尽管有路灯照着，路还是显得很黑。
  阮静河郭亮后面走，一直费尽心思，想着自己要怎么安慰他。可是想不出，周围异常安静， 只有他们的脚步声，郭亮手中的烟，透着红黄色的光，他闻着淡淡的烟味，想起他的周先生。
  他曾以为周先生抽烟的样子很迷人。
  他对前面的郭亮说：“亮子，你也给我一支烟吧。”
  郭亮掏了一支烟给他，替他点上。
  他不会抽，呛了一口。
  郭亮突然叹了一口气，说：“真他妈伤心。”
  阮静河手里夹着烟，想起自己不久前看到的一句话。
  “何必多想伤心事，从来只是普通人。”
  第12章 男人和女人的战争
  回到宿舍之后，郭亮就要睡了，阮静河说：“你等会，我还给你定了个蛋糕呢，我出去拿。”
  郭亮也没说话，他赶紧出了门，跑到学校外头的蛋糕店，去拿定好的蛋糕，结果蛋糕还没做好：“定的太急了，还没完全做好，麻烦您等一下。”
  阮静河就等了一会，就是等待的时候，周先生的信息发过来了。
  他的心剧烈跳动，短信只有几个字，说：“孩子是我的。”
  尽管早有预料，这几个字还是深深刺痛了阮静河的心。他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他早就意料的事实，心中的怨恨简直无法抑制：“你不是说不可能是。”
  周先生久久没有回复他的短信，他忽然害怕了，以为自己的语气惹恼了他，于是赶紧又发了一条：“你要怎么办。”
  “蛋糕做好了，”老板提着蛋糕出来，帮他装好，他付了钱，提着蛋糕出了门。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紧张的几乎将手里的蛋糕掉在地上。
  “事到如今，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还爱我么？”
  阮静河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只要你不抛弃我，我就不会离开你，我很爱你。”
  这句话像是一个承诺，以后的时间里，他也一直秉承着自己的这个诺言，只要周先生不抛弃他，他就不离开他。
  他站在学校门口，呆呆地掉了一会眼泪，学校的保安好奇地看着他，他回过神来，才有些不好意思，窘迫地提着蛋糕跑进了学校里面。
  等他回到宿舍，却发现郭亮已经爬上床，睡着了。
  衣服都没有脱。
  他把蛋糕放到桌子上，默默地洗漱，耳边响起郭亮的呼噜声，他坐在椅子上，心里头沉沉的，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他想了想，突然又站起来，出了宿舍楼，来到了学校的老操场上。
  因为放假，操场的大门已经锁了，可是学生们有办法，在旁边的竹林里弄了一个缺口，钻进竹林，就能钻进去。
  他绕着操场疯狂地跑了十几圈，全身都是汗，整个人都因为缺氧不够清醒了，因为不经常锻炼，肺因为剧烈喘息疼的厉害，甚至有一种血腥味。他往操场中央的草地上一趟，觉得天旋地转。
  四川的夜空，似乎不如他家乡的夜空敞亮，因为是阴天，看着更是昏暗，只有操场旁边的两三盏灯亮着，他闭上眼睛，感觉有雨滴落下来，滴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