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蘅对此毫不意外。当年他亲眼目睹父母以晶石赋予濒死的妹妹新生命，而他自己也是受益人之一。
  即便在那时候，晶石的作用还是个被多方刻意掩藏，稍有不慎就会为知情者招来杀身之祸的秘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国家肯定已经掌握了相关讯息，只要官方有意，制造一支拥有异能的强化军队并不是什么难事。
  倒不如说事到如今才让异能者士兵登场，上面的掌权者远比宋蘅预想的还要沉得住气。
  五人缩在黑漆漆的军卡里，透过不大的透明挡板看向车头前方，一只丑陋的怪物正在试图翻越隔离中心的铁丝电网，当它爬到最高处，电网上窜过一阵霹雳叭啦的电流，那只怪物受到电击，身上冒出一股黑烟，“啪”的一下整个砸在了坚硬的水泥地板上。
  从隔离中心往外逃的人还没来得及庆幸，又有一个臃肿的影子从墙头飞掠而过，落在了墙外被石头雨砸得坑坑洼洼的地面上。
  “这弹跳力也是绝了……”欧杰喃喃道。
  电网的高度在目测在五米左右，这个高度可不低了，他们几乎没看到那只怪物有助跑之类的动作，它就这么轻松地跳了出来——
  外面无处躲藏的人不断发出惊恐的喊叫，有人被瞬间撕扯成了碎片，有人惊慌之下摔倒在地，被怪物卷入众多手脚之中，碾成了肉末。
  宋峦强迫自己直视眼前正在上演的血腥场面，找准机会降下几块岩石，——石头雨的杀伤力固然足以秒杀怪物，但这种一定范围内的攻击绝对会误伤那些被怪物盯上的人，所以她不得不选择“点射”的攻击方式。
  好在几次攻击都没有落空，虽然不足以杀死怪物，但也成功削弱了它的行动能力，如果那些人能逃得远一点，她就可以下一场石头雨了。
  似乎是意识到有人在阻止自己掠杀猎物，那只怪物停下追赶其他人的动作，在原地静止了几秒钟，然后转向了军卡。
  “哐”的一声巨响，整辆军卡晃动了一下，外面已经没有了怪物的身影，它跳上了车顶！
  “完了！”
  军卡内的五人同时缩到了透明挡板的下面去。
  黑暗中，宋蘅从空间中掏出了两瓶花露水，密闭的空间里很快充满了把人薰得直翻白眼的浓重香味。
  “小宋，你……你行！”蒙田皱着一张硬汉脸，满脸欣慰地点了点头。
  欧杰和许嘉文同时竖起了大拇指。
  几秒钟后，车顶上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响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行走在钢筋焊接而成的车顶上……五人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不知过了多久，“嘶”的一声，一条细长的白色棍状物刺破车顶的帆布，如倒挂的灯管般垂在了车厢的正中间。
  那是一只手臂，一只过分细长，已经超出人类范畴的手臂，手背上长着一只奇形怪状的鼻子，鼻翼还微微抽动着，明显是在搜寻活人的气味。
  眼看欧杰吓得张开了嘴巴，在他旁边的蒙田和许嘉文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好在几秒钟后，那只“手”缩了回去，然后车身又是一晃，那只怪物又跳回到地面上了。
  这是个好机会！趁着怪物还没开始重新追赶其他人，宋峦一口气降下几百块岩石，这种大面积的攻击能确保对怪物造成伤害，使之无处可逃，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这只怪物果然瞬间被砸成了一滩恶心的肉酱。
  车厢里的五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宋蘅抱着妹妹颤抖的肩膀，悄悄把治愈系异能输送到她的体内，而蒙田叁人都不约而同地瘫软下来，坐在车厢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
  前前后后，也没人能数清楚到底出场了几只怪物，但是等到军队的人来开车厢的门时，他们已经快要被花露水薰得晕厥过去了。
  “……还挺机灵的啊。”车厢门打开的瞬间，满脸灰土的警卫被迎面而来的浓烈香味薰得倒退了一步。
  重新见到开阔的蓝天，五个人都下意识深呼吸了一下外面清新的空气。
  “行了，快点下来。”警卫拍了拍车尾挡板催促道。
  隔离中心内外，已经有身穿灰色连体防护服的后勤人员着手清理现场了。除了那只被电网电到，摔在地上的怪物保持得相对比较完整，其他的几只都成了破破烂烂又黑又红，还散发着阵阵腐尸恶臭的肉团，要么是被枪炮轰炸得掉了满地的手脚，要么是一整个直接被砸扁，实在是恶心得让人多看一秒都会受到精神污染。
  除了怪物，还有不少人死于这场混乱。
  宋峦默默别开视线，把脸埋在了宋蘅的胸口上。
  宋蘅能感觉到胸口传来的湿润，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妹妹单薄的后背。
  由于和变异体有过近距离的接触，本来已经被提前解除隔离的五人又被带回了隔离中心。
  这一次来看他们的，还是早上那个监察员，他看见他们，什么也没说，先是抹了一把脸，然后掏出对讲机，向上级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
  在等待处置期间，集合室又陆陆续续来了叁四十个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惊恐和崩溃，以宋蘅和宋峦绝佳的记忆力，他们认出了其中有好几个就是被怪物追赶过的人。
  没过多久，几个持枪的警卫簇拥着早上那个嗅觉异能者走进了集合室。
  “安静！”
  随着警卫一声大喊，一直吵吵闹闹的人群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那个穿白衬衫黑西裤的女人身上。
  她从人群中穿过，走动的速度放得很慢，偶尔停下，指一指某个人，就会有警卫上前把被她指出来的人拉到外面去。
  “干什么？干什么！为什么拉我！！”
  “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被拖出去的人或是一脸灰败，或是愤怒挣扎，留下的人一个个紧张到了极点，生怕下一个被点到的就是自己。
  女人转了几圈，走到宋蘅和宋峦面前时，又一次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她捏着秀气的鼻子，抬起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苦着脸转向了另一边。
  虽然没有人出来说明，但是现场的人都看出来了，被拉出去的人肯定已经感染了病毒。剩下的人被监察员招呼着原地坐下，而宋蘅五人则被赶出了集合室。
  宋峦明白，隔离中心是要对留下来的这些人施放汽雾状疫苗了。
  “你们早上已经……过了，就别浪费了。”监察员含含糊糊地道。
  五人站在走廊上，远远看着那些背着桶装消毒水的后勤人员围着怪物的尸体做清理工作。他们分成好几批同时进行工作，有人负责消毒，有人拿着长长的铁钳翻动那些应该打上马赛克的肉块，看起来是在寻找什么。
  早上见过一面的两位军官同样站在廊下，远远看着这一切。
  没一会儿，一个后勤人员小跑过来，向两位军官行了个军礼：“报告！9号已清理完毕！未发现＇核＇！”
  “9号？9号是哪个？”年纪稍大，头发微白的军官往外望去，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了清理人数最多，体型最大的那滩残骸上，“怎么会找不到？再找！把所有肉块切碎也要给我找出来！”
  “呕……”那个军官的话语成功让许嘉文产生了反胃的冲动。
  宋峦默默递给他一瓶风油精。
  风油精销魂的味道飘扬出来时，两个军官都转过来看了他们一眼。
  宋峦抱着宋蘅的手臂，小声叫道：“大哥……”
  “怎么了？”宋蘅摸了摸她的头顶。
  “……”宋峦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前面两个军官的背影，以指尖为笔，在他的掌心上画了几下。
  宋蘅福至心灵，内视了一下空间，立刻发现了妹妹刚刚传送过来的东西。
  那是一颗花生米大小，散发着微弱异能波动的晶石。
  “陪我去厕所……”
  向蒙田叁人打过招呼后，宋蘅和妹妹一起往厕所走去，等到走出去的距离足够远，宋峦才小声地跟他说了一句：“黏在石头上了！”
  她快速地往后面瞄了一眼，又转回来看宋蘅，一副“他们就是在找这个东西，我要不要还回去”的表情。
  说实话，比起他们叁兄妹吸收掉的巴掌大的晶石，这颗晶石实在小得可怜，而且杂质也不少，可想而知可取用的有效成分有多么微不足道，——当然，这也是相对他们的所吸收晶石而言。
  宋蘅想了想，对她点了点头。
  等他们去完厕所回来，宋峦借由空间异能，把这枚意外得来的晶石抛了出去。
  因为施展异能的范围受限，那枚晶石掉落的地方并不在怪物的尸骸上，而是在距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光秃秃水泥地上。
  阳光下，这枚玻璃碎屑似的晶石反射着阳光，很快就被站在廊下观望的军官发现了。
  “喂，负责9号的，看看那里！”
  围着9号怪物翻找的后勤人员齐刷刷回头，其中一个像是小队长的人跑到那点反光处，低头看了看，然后用手里的长柄钳把东西捡了起来，“找到了！”
  “怎么会掉在那里……”
  “位置不对吧？”
  两位军官小声嘀咕着。
  宋峦靠在宋蘅的怀里啜着葡萄糖水，心底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