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路_10
作者:牛角弓      更新:2023-05-05 19:02      字数:4016
  庄少东只觉得一股热气倏地窜进大脑,“你什么意思?”
  徐悠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我相信以你的智商,仅仅是几年前干的缺德事儿还不至于会忘得那么干净。当然,也有可能类似的事情你一直在做,所以记忆会有一些混淆。”
  庄少东又惊又怒,“徐悠你说话总得有点儿根据吧,我到底哪句话又得罪你了?我今天送你完全是出自好意,就算刚才的聊天也是……”
  “别跟我提好意两个字,”徐悠冷笑,“你我都清楚,你的好意是因为你要保下你的小情人。庄少,至于说得罪我……你刚才问我房子是不是家里买的,我真是很难想像你还能这么自若地跟我提家里这两个字。”
  庄少东心里隐隐生出几分不妙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徐悠站直了身体,脸上又恢复惯常的漠然的神色,只有眼睛里透出深刻的厌恶来,“就在几年前,庄少你大义凛然地跑到我家里去,告诉我的父母他们的儿子是个臭不要脸的贱货,为了贪图你们庄家的钱把自己卖给了你小叔……怎么,你居然没有费心打听一下你这壮举引发的后续事件吗?”
  庄少东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徒劳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我的父母跟我断绝了关系。”徐悠冷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名字也被族里的长辈们从族谱里划掉了。拜你所赐,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家里了。”
  徐悠侧过头望着正午时分热闹的街道,良久之后忽然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有毛病,跟他说这个干什么?
  还指望狐狸在咬断了鸡脖子之后跑去教堂忏悔吗?
  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当年的自己太废物,眼睁睁地看着并不高明的阴谋一点一点摧毁了自己的生活,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保护不了。
  最让徐悠难以忍受的是,当他终于觉得自己不那么废物了,才发现居然还是什么也做不了。他不但没有能力报复庄家,没有能力打击庄少东,还不得不坐在这个人的对面,一边听他虚情假意的废话,一边替他费心收拾小情人搞出来的烂摊子……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样一个见鬼的世界哟。
  11、小情侣
  徐悠的生活圈子不大,除了工作上接触的人,私下里经常来往的也就黄海涛、李晓武和赵冬这么几个人,消磨时间的地方也就是黄海涛的酒吧。徐悠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是个挺无味的人,性格沉闷,除了打打游戏跑跑步,几乎没有什么业余爱好,还不爱出门,连吃饭都是固定的那么几个地方。
  捧着啤酒杯,徐悠颇有些苦闷地问哥儿几个,“我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寻找春天?”
  徐悠有点儿怀疑自己是陷进了某种莫名其妙的行为模式之中。就因为当初是在酒吧遇到了庄仕杰,所以他会无意识地重复这个模式,一遍又一遍。而流逝的时光已经把这个模式会衍生的后果清楚地标示了出来。从最初的庄仕杰到后来的吴斌,他感情生活中出现的每一个男人都是在这里相遇、纠缠、然后分开。有时是他主动离开别人,有时是别人主动离开他,像中了巫婆的诅咒一样,总也不得圆满。
  旁边几个人一起看着他,神色都有点儿无奈。
  “海涛,这杯酒算你请我的吧,”徐悠又开始磨着黄海涛赖账了,“你看我,年纪都一大把了,穷得叮当响,家里连个给我煮方便面的人都没有……”
  黄海涛斜着眼睛看他,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你至于么你,前几天不是才说发了一笔小财?这就又哭上穷了?”
  他这么一说,徐悠才想起庄少东聘他做顾问的那一百万。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有些烦躁起来,仰起脖子把杯里的啤酒一口气干了。
  “我说,你悠着点儿喝。”李晓武看不下去了,“别搞得一副借酒浇愁的劲头,扮演落魄二B青年呐?春天可不是这么个找法。”
  徐悠哭笑不得,“如果跑题,就请一直跑下去,别跑一半儿又折回来行不行?”
  赵冬一边替他倒酒一边说:“不就是找春天么,容易。你先把你身上这些一本正经的衣服都换喽,搞几件骚包的衣服,粉呀绿呀什么的。首先要从外型上向春天靠近。”
  “有道理。”黄海涛首先表态,“你看看你,一天到晚不是白衬衫,就是灰衬衫,几件外套不是黑的就是藏蓝的,真跟个老头子似的。”
  徐悠没觉得自己的衣服有什么问题。他的肤色是偏白的浅麦芽色,无论是深色的衣服还是浅色的衣服都担得起来。而且他从事的工作也决定了他不可能在穿衣打扮上搞的太新潮,毕竟还得讲究一下职业形象呢。
  “哪天你休息,让晓琪陪你去买衣服吧。”黄海涛拽了拽徐悠身上的灰蓝色T恤,“买又时髦又鲜艳的……”
  “我说,咱能不提这个了么?”徐悠架不住了,“我不找了还不行么?”
  “你说不找了,晓琪都不一定能同意。”黄海涛笑着说:“前几天苏成泽跟他那个大少爷在这儿喝酒,我给晓琪介绍了久闻其名的庄少爷,晓琪还嘀咕呢:不就一只花孔雀么,长得一点儿都没有徐子好看,等她有空捯饬捯饬你,把这两个贱人都盖过去!”
  “我盖过他们干嘛啊……”徐悠苦笑,“苏成泽他们经常来?”
  黄海涛立刻露出一脸八卦的表情,“昨天还来了呢,就坐在后面那个角座,两个人点了一瓶八六年的甜白,不过酒还没喝完,俩人就吵起来了。”
  徐悠的脑海里闪过庄少东那张张扬的面孔,再想想苏成泽那副沉不住气的性子,能在公共场合吵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再说这世上哪一对情侣在一起从来不吵架呢。
  黄海涛见几个人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便笑嘻嘻地继续爆料,“本来看着像是苏成泽跟庄大少撒娇,可是吵着吵着,就变成庄大少喷火。两个人越吵越大声,然后庄大少扔下几张票子头也不回地走了,苏成泽当时都傻眼了……”
  徐悠低着头转着手里的酒杯,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几年前那个一脸跋扈的庄少东。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恶人自有恶人磨。”李晓武意义不明地感慨了一句,也不知是在说谁。
  “算了,不说这些了。”徐悠被这两个名字搅扰了兴致,有点儿没精打采地晃了晃杯子,“我说,等忙完这一阵儿,咱们上山里住两天吧。”
  “行啊,”李晓武一口答应,“正好我刚买了一副新钓杆。咱们还上去年那个什么山庄去吧,我给你们钓鱼吃。”
  “就你那水平……”黄海涛对他的技术嗤之以鼻,“不过最好能再等半个月,晓琪手里刚接了个单,估计得半个月才能忙完。”
  赵冬琢磨了一会儿,“我要请下假来估计也得半个来月。”
  “那就这么定了。”徐悠想起记忆中青山绿水的好景色,心情也开阔了起来,“最好能多住几天。老子最近一直走霉运,得找个地方好好拜一拜。”
  “不对啊,”黄海涛歪着头想了想,“那个山上的庙好像是求子的吧?”
  “求子就求子呗,”徐悠不以为然,“不管求啥不都求个转运么。一样的。”
  黄海涛本来想说这能一样么,不过转念一想,求神拜佛本来就是自己哄着自己玩的事儿,既然他说一样,那就一样好了。
  就当是求个心安吧。
  几天过去,现场爆炸的痕迹大部分都已经清除了,变形的管道和损毁的设备也都已经拆下来运回了库房。负责管道施工的技术员小张正带着施工队在更换平台上的辅助管道,换下来的垫片都集中码在一起。
  陈树拿起一个垫片看了看,带着点儿生气的表情又扔了回去,嘴里小声嘟囔,“没有金刚钻还敢揽瓷器活儿?胆子够肥的。”
  徐悠斜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陈树立刻就领会了他这个眼神里的意思,微微有些不满地说:“我这可不是小心眼,实事求是么。”
  陈树是徐悠的学弟,毕业后直接被分到了三建。公司规定,刚分来的新人都要安排指导老师。陈树去人事科报到那天正好徐悠上对门财务办点儿事儿,听说分来一个学弟,就凑过去看热闹,两个人聊了几句,徐悠觉得这孩子还不错,就主动要求带他。周围的人都说陈树运气好,说徐工从来不带新人。陈树自己也挺美的,等跟在徐悠身边了才发现自己除了是一个需要工作指导的职场新鲜人,更是一个新鲜出炉的全职小跑腿。不过徐悠技术很全面,跟久了陈树对他也很服气,因此徐悠决定跳槽的时候,陈树几乎没有犹豫就跟着一起跳了出来。
  陈树这人除了勤快,最大的优点是做事特别有条理。这一点从徐悠办公室里的资料柜就能看出来,所有的资料夹码放得整整齐齐,徐悠需要什么东西,陈树几乎不需要回忆就能在第一时间给他找出来。对徐悠这个懒人来说,陈树简直就是居家旅行之必备良品。
  “厂家怎么说?”徐悠看着被陈树扔回去的垫片,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周能发过来么?”
  “林总已经在催了,”陈树抓了抓头发,左右看看,凑到徐悠耳边小声说:“苏成泽当初折腾的那么凶,林总怎么不干预?”
  徐悠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他也得干预得了啊。我说小陈同志,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儿宽啊。”
  陈树撇了撇嘴正要说话,又凑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徐悠,示意他往泵区那边看。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徐悠一眼就看见了庄少东。
  庄少东身上穿的还是笔挺的长裤和衬衫,这人身架子长得漂亮,个高腿长,打扮得又光鲜时尚,要不是头上多了一顶橙黄色的安全帽,看上去还真像是T台上刚走下来的模特。徐悠模糊记得几年前还是学生的时候,庄少东在穿着方面就特别讲究。也许黄海涛说的对,这人本来就有G属性,只不过自己一直没有察觉罢了。
  苏成泽走在他身边,身上穿着蓝色的连体工装,衬着他一张白嫩嫩的脸,活像个出来实习的大学生。
  倒真是不能小看了小苏工。徐悠心想,工作能力虽然糟糕了点儿,但对付男人还真是有一套。也不知怎么把庄少东迷昏了头,认定他就是天底下最靠谱的家伙,由着他把自己的工程搞的一团糟。
  果然色令智昏。
  徐悠这会儿冷眼看着苏成泽侧着头跟庄少东说说笑笑,倒是一点儿不见有什么隔阂。想来黄海涛透露的吵架事件也跟这世间所有的小情侣一样,床头打架床尾和吧。
  徐悠心里忽然就烧起来一股子愤世嫉俗的小火苗。虽然说各花入各眼,但为什么像苏成泽庄少东这样的祸害都能找得心心相印的另一半,自己这么一个求实奋进、事业有成的大好青年就得孤零零地打着小光棍呢?
  这样想的时候,徐悠忍不住又忿忿地瞥了一眼正朝着平台走过来的两个男人。
  像是感应到了他的视线,庄少东忽然抬起头朝着他的方向望了过来。
  隔着半个装置,徐悠几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那两道直白审视的目光却有如实质般沉甸甸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徐悠垂下眼睑,不动声色地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