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丰很快就告辞离开工地，走出一段距离后，他神色沉沉地转身回看。
  身后空无一人安静无比，他这才将手摊开。
  掌心一角从水泥袋子上撕下来的纸片，上面用指甲划出了一个字：子。
  盯着这个字看了一会，庆丰有了决断，加快了脚步往村里跑。
  ……
  而工地上，纪玉兰刚刚被引到会议室坐下。
  以为是王向明主导这次谈话，谁知等了一会推门进来的只有杨秀灵。
  忍不住微微皱眉问：“王总呢？不是要谈生意吗？”
  杨秀灵笑笑：“纪同志大概还不知道，我在云城慈善会的财务工作只是兼任，只在慈善会有需要的时候借调而已，而我的本职工作是在万庭集团西南分部财务部，王总刚刚已经交代了让我和你先谈合作细节，敲定后向他汇报就行了。”
  心中不免升起不祥之感，她尽量不着痕迹地问：“我还以为直接跟王总谈妥了就可以签合同呢，王总是有事去忙了吗？”
  然而对方避开了这个问题，只解释道：“集团所有的新合作都有规定的流程要走。”
  至于王向明的去向，她一个字也没透露。
  虽然如此，纪玉兰却有了预感——
  王向明只怕是往杨槐村去了。
  不由庆幸自己有所准备，庆丰那么聪明，应该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杨秀灵已经摊开手里的文件夹：“纪同志可以先看下这份文件。”
  此时自己鞭长莫及，多想倒也无益，她定定神，低头开始看这份文件。
  才看了几行便觉惊讶。
  原以为所谓合作不过是为了留住自己，顺便做出补偿的姿态来，但现在看来，这份合作意向居然还挺诚恳的。
  手里的是万庭集团在云城南边郊区的一处楼盘建设计划报告。
  报告里的东西不涉及什么机密，但在外行看来却也晦涩难懂。
  纪玉兰不曾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自然也看得艰难，但报告里提到的楼盘拟计划名字却如雷贯耳。
  在新中国这列高速发展的列车上，这个“万庭四季园”系列可是在房地产这一页上落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到了21世纪，多少人的梦想便是能在万庭四季园系列买下一套房。
  而她也不例外，在猝死前已经在万庭四季园·紫苑刚按揭了一套房。
  只可惜还没等到交房呢，自己已经biu的回到了八十年代末。
  从这份报告里看得出来，这个楼盘应该万庭四季园系列的第一次尝试。
  如果自己能参与到这个项目里来……
  纪玉兰的心激动得砰砰直跳。
  已经不是简单的赚不赚钱的问题了，她有种自己在见证历史的感觉。
  参与到未来全中国最火的楼盘的诞生中，就是见证国家飞腾的其中一幕，怎么想都有热血沸腾之感。
  见她看完了整份报告，杨秀灵才道：“这是万庭集团即将开展的一个全新项目，纪同志或许不知道，国家在商品房建设这方面正在逐年、逐步的加大支持力度，未来商品房可以说是百姓安居的最重要板块，所以这个项目有很长远的发展空间，如果我们能合作成功的话，完全是双赢的局面。”
  这话当然没问题，但纪玉兰也没有因此冲昏头脑：“不知道这个项目目前意向投标的有几家？”
  杨秀灵便是一惊。
  这话立刻便显示出内行来，虽然他们并没有借着别人外行占便宜的想法，但纪玉兰这样老道，便让人不由自主更重视起来。
  她想了想，还是给出一个比较确切的数字：“万庭集团的项目向来很吃香，目前表示了投标意向的原料公司大约有五六家。”
  比想象中低，但也不意外，毕竟万庭对合作方的要求向来严格。
  当初她的公司能拿下那个app的合作，也是经历了过五关斩六将呢。
  纪玉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问：“项目招标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如果决定要参加，她就要赶快行动起来了，招标文书什么的都是要按程序准备的。
  杨秀灵已经不敢将她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了，谨慎地回答：“大约还有两个月。”
  时间足够，纪玉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通过交谈已能感觉到了，王向明提出的合作确实有诚意，既然如此，她也愿意拿出同样的诚意来。
  “麻烦杨同志将万庭招标的要求和标准给我一份，我会在两个月内准备好相应需要的东西。”
  “好的。”
  将招标要求小心收好，纪玉兰看了下时间。
  如果这场商谈有着拖延时间的用意，那还是成功的。
  现在指针已经到了十二点。
  既然刚刚相谈也算甚欢，这会提出一起吃个饭更是顺理成章了。
  果然，杨秀灵收拾了东西后第一句话便是：“时间不早了，纪同志一起吃个饭吧。”
  纪玉兰故意道：“家里还有四个孩子呢，我还是尽快赶回去为好。”
  便看到对方的面色微微一怔，跟着有些不自然地道：“之前你不是已经安排孩子们自己吃午饭了吗？何况现在已经中午了，等你赶回去也已经错过饭点，不如在这里吃点，一会我安排车送你回去。”
  从这个反应看，王向明十之八九是去了杨槐村。
  好在庆丰先走了一步，所以她倒还算放心。
  最后在杨秀灵“热情”的坚持下，她还是在这儿吃了个便饭。
  饭后自然不好马上告辞，两人又聊了一会。
  直到王向明的身影从外头进来，杨秀灵才好似“不经意”的提起：“真不好意思，一聊起来都忘记时间了，我现在去安排个车，纪同志稍等。”
  纪玉兰微微一笑：“那就麻烦你了。”
  刚刚看王总的表情不是很美，不管他想做什么大约都没得逞。
  回头可得好好谢谢庆丰才是。
  舒舒服服坐着吉普车回了村里，便看到赵树根百无聊赖的坐在村口玩草根。
  “树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纪姨你终于回来了，”他一脸获救的样子，“我妈严令我在这儿等你，告诉你甘子阳他们都在我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