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捂着脸呜呜哭泣着：“我不想那样做的，我也是没办法……呜呜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好好活着……”
  警方不傻，听她的语气便知道背后还有故事，自然要好好问一问。
  或许是顾景云的“死讯”冲垮了她的心防，又或者是那几个被带走的杏儿村人吼着“你也是同伙”这种话，让吴丽丽觉得挣扎也没有意义，她终于说出了十年前的真相。
  当年顾母来山村支教，像她这样有“官面”身份的人，他们不傻，不会去动她，而是做出一副善良淳朴的模样与之相处。
  顾母一度也确实被这幅表象迷惑了，与他们相处得十分愉快。
  那时候这样贫困的村里，被允许上学的都是男孩子，女娃一般要留在家里帮忙做家务、带更小的孩子。
  但顾母却试图改变这样的局面，或许是为了能稳住她，村里也送了几个女孩子过去听课。
  其中吴丽丽引起了善良的顾老师注意。
  她很聪明，小小年纪就很明白努力的意义，自然会得到偏爱。
  慢慢的，因为顾母在生活上的照顾，吴丽丽过得越来越好，对山外面的世界也愈发向往。
  她偷偷计划过，希望通过博得顾老师的欢心，在她离开时能将自己带走。
  “我只是想摆脱原来的生活，我不想在这里过一辈子，最后变成那群人的帮凶。”
  吴丽丽哭诉着。
  然而并没有人对她同情，只是催促她快点将后面的事情讲清楚。
  吴丽丽的计划并没有成功，顾母是很喜欢她，可是她有自己的亲生儿女，并不符合收养条件。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和小女孩聊天的时候提起家人幸福的样子，已经深深刻在了对方心里。
  午夜梦回，吴丽丽不知道多少次梦到自己成为了那个家庭的一员，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所以洪水忽然而至，吴丽丽一家被困在山道上时，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如果自己成了孤儿，顾老师一定不会不管她的。
  而自己的父母……
  她知道他们平时都在干什么勾当，他们十恶不赦，自己也算是替天行道吧。
  于是面对奔腾的山洪，她伸出了手。
  虽然双方体型和力量都差距很大，但他们距离山洪也只有一步之遥。
  何况两个大人正在寻找能往安全的高地爬的位置，根本没有注意到女儿的不对劲。
  吴丽丽顺利将两个人都推了下去。
  只一个眨眼，两人就被卷得没影了。
  小女孩露出了恶魔般的微笑。
  “丽丽？！”
  下一秒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她扬起脸，看到高处满面惊恐的顾老师。
  刚刚的事情被看到了？
  还是被最不希望对方知道的人。
  “那一刻我真的慌了，”吴丽丽捂着脸，嗓音沙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顾老师一定不会喜欢我了，说不定还会报警……”
  “后来你做了什么？”警察不会因为她的眼泪动容，冷酷地提问，提醒她尽快说下去。
  顾老师确实看到了那一幕，有那么一会她觉得自己眼花了。
  但这个角度看得实在太清楚了，她没办法欺骗自己。
  不过吴丽丽的处境太危险了，她还是选择先把人拉了上来。
  “刚刚，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气喘吁吁的顾老师终究没忍住问出来。
  或许她对这个学生还抱着一丝不忍，明明已经看清楚了情况，却还是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也许，也许眼见也不为实，这个孩子真的有什么不得已为之的理由呢？
  绝望抓住了吴丽丽的心。
  那一丝“顾老师其实没看到”的希望也破灭了。
  怎么办？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有了个主意。
  “我只是鬼迷心窍了，”吴丽丽哭着喊道，“这件事情如果传开我这一辈子就毁了，我唯一的机会也没了，我真的不想害顾老师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又伸手推了她一下……”
  本来就因为救人而疲惫不堪的女人，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立刻往山洪的方向滚落。
  她慌乱地挥舞着双手，幸运地抓住了斜伸出来的一截枯枝。
  但那小小的枯枝如何撑得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顾母抬头看着小姑娘，露出了乞求之色。
  “丽丽，拉我一把，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想我的丈夫，我的女儿，我的儿子……”
  “丽丽，我不会把刚刚的事情说出去的，求求你拉我一把……”
  “丽丽，老师平时对你不好吗？看在我这几年照顾你的份上，救我……”
  然而吴丽丽只是淡淡看着，看着那截枯枝一点点断开，看着那个身影伴着绝望的呼喊坠落到洪水中。
  黄浊的山洪打着旋儿，顾母在水面挣扎了两下，便被一道漩涡卷进水底，再没有浮起来过。
  吴丽丽呆呆站在水边，好似还反应不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直到背后传来掌声，一回头看到吴金戏谑的面容，她好像才如梦初醒。
  “顾老师——”
  洪水的轰鸣声中回荡着凄厉的喊声。
  ……
  吴丽丽再怎么美化那时候的自己，大家也已经从这些修饰中提炼出了事情的真相。
  纪玉兰和顾景云拿到这份记录时，两人都出离的愤怒了。
  猜测过顾母的死因可能有问题，但之前两人都猜测或许顾母是在杏儿村遭了毒手。
  万万没想到，顾母居然死在吴丽丽手里。
  还是她亲手推下去的！
  一想到这么多年来，因为吴丽丽是被母亲“一命换一命”救下来的孩子，自己家里对她掏心掏肺的好，供她吃穿读书，连带着对杏儿村那群罪犯也多有帮扶，人考到云城后还像对待家人一样，让她住到家中悉心呵护……
  顾景云的眼睛被怒火烧得通红，整个人都在发抖。
  看他这幅样子，纪玉兰心疼如绞。
  完全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将杀母仇人认作妹妹，光是对母亲的愧疚感就能压垮一个人。
  顾不得周围还有人，她起身将顾景云的头揽入怀中，低声道：“是她的错，景云，这不怪你，你不要自责，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我帮你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