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原始轨迹(1)
作者:陆栖园      更新:2023-04-14 09:05      字数:2198
  王向明一身疲惫地走进医院。
  专门负责照顾妻子的护士连忙走过来:“王先生。”
  “太太今天怎么样?”他接过助理递来的保温杯喝了一口,里面不是什么名茶,而是苦涩的中药。
  那场悲剧已经快击垮他们夫妻了。
  护士字斟句酌:“太太今日的情况跟之前没有多少变化。”
  他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没有多少变化也就是说没有好转。
  他深深叹了口气,一口将剩下的药喝干净,将空杯子递给助理,冲他们摆摆手,一个人走进了病房。
  杨岳灵并没有睡着,而是靠在床头看着窗户外头。
  这段时间妻子瘦了多少啊,小号的病服穿在身上依旧空空荡荡,仿佛裹在条纹布料下的只是一具骷髅。
  王向明心中剧痛,面上强撑出一丝笑容,走过去低声道:“岳灵,你在看什么呢?”
  没有回应。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他已经习惯了妻子这样子。
  轻轻掰着她的肩膀,将人强行转过来。
  不出所料看到了满脸的泪痕。
  拿了手帕轻柔地给她擦着脸,却不知自己也红了眼眶。
  杨岳灵的眼泪仿佛永远停不下来,刚刚擦过的脸庞很快又被泪水覆盖。
  深深叹了口气,王向明轻声:“岳灵,我答应你,一天没有孩子们的消息我们就找一天,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放弃寻找他们,但你要振作起来,如果没有你陪着我,我一定撑不下去的……”
  杨岳灵没有什么反应。
  王向明想到今天跟医生沟通的消息,如果再这样沉溺下去,妻子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最后的结果绝不会是他想看到的。
  咬咬牙,他不得不用妻子最在乎的事情来做筹码:
  “岳灵,你想过没有,孩子们现在或许正在什么地方受苦,在等我们去救,如果我们都倒下了,甚至离开了……谁还会这样全心全力的寻找他们呢?虽然我可以留下遗言,拜托向奇继续寻找他们,可是找回来了呢?他们已经没有家了啊。”
  这番话果然有效,杨岳灵麻木的眼珠子微微转了转。
  “我们要坚强一点……”见此他抱住妻子,再接再厉第劝说着,“为了孩子们,为了他们回来的时候家还在,我们也要坚强,岳灵,我和孩子们都不能没有你……我们真的不能没有你……”
  良久,他感觉背部被人轻轻揽住,一声十分痛苦的哭声爆发出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而此刻听着妻子撕心裂肺的哭声,王向明再也忍不住,也跟着落泪了。
  夫妻俩抱着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好容易止住眼泪,杨岳灵嘶哑的嗓子几乎说不出话来:“你答应我,无论如何要找到他们,哪怕,哪怕要花一辈子的时间。”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他的嗓子也哑得可怕,“只是你也要答应我,为了我撑住,为了孩子们,为了这个家撑住……”
  “好,我撑住,我撑……”
  话音未落,杨岳灵往后一仰。
  “医生——医生——快来人啊……”
  一番慌乱之后,幸好得出结论杨岳灵只是情绪激动导致的昏迷,她现在太虚弱了,连起伏太大的情绪都是一种负担。
  但发泄出来也是一种好事,就像是伤口的脓液,只有挤出来了才会慢慢好起来。
  ……
  时间一晃一晃,转眼便是一年冬夏过去。
  春节回北京的老宅子过年是王家的惯例,哪怕对于王向明夫妻来说,孩子们始终了无音讯导致根本无心过节,他们也还是不得不返回老宅,与万庭集团真正的掌舵人,也就是他的父亲王丰茂一起过年。
  一起回家的当然还有同父异母的弟弟王向奇。
  他和妻子将将敢在年三十的晚饭前踏入家门,明面上的理由是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实际上却是因为他们还抱着一丝希望,如果孩子就那么巧的找到了呢,他们想带着孩子一起回家过年。
  所以才将返家时间一拖再拖,直到实在没有办法才动身。
  王丰茂、杭烟霜和王向奇都已经在餐厅等着了,之前的欢声笑语在他们进门的时候戛然而止。
  王向明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们夫妻二人是某种会带来不悦情绪的病毒,所以才一现身就消灭了家中快乐的气氛。
  王向奇很快起身迎过来:“哥,嫂子,一路辛苦了。”
  虽然王家家里有保姆,他还是接过他们的行李,帮忙送上房间。
  又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低声道:“哥,爸年纪大了,不喜欢过年的时候气氛不好,你和嫂子记得就算是装也要装得开心点。”
  这话杨岳灵当然也听得到,当着好心的弟弟面前没说什么,等他先一步下楼后神色便有些不虞。
  “我的孩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我现在开心岂不是没心没肺?”
  自从孩子们不见了,她的脾气是一天比一天坏,王向明很能体谅她,只是父亲的心情也要考虑,便轻声安抚:“也不是要你大笑,只是一会吃饭的时候你在爸面前尽量自然一些,你如今身体不好,吃过饭我们就会放假,爸不会说什么的。”
  杨岳灵怏怏不乐,却还是点头应了。
  只是这餐饭却比想象中难熬,王向明看得出来,因为顾及他们的心情,很多话题大家都不敢提起。
  然而偏偏是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反倒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那些伤心事。
  好容易将这餐别扭的团年饭吃完,他刚借口妻子需要静养准备回房间,王丰茂就淡淡开口:“你把岳灵送回房间以后来书房一趟。”
  父亲想跟他谈谈,不管是为公司还是为私事总不好拒绝,王向明应了一声。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父亲要谈的话题让人如此难受。
  “你和岳灵打算什么时候再生个孩子?”
  王向明一怔:“我们有孩子。”
  “三年了吧……有任何消息吗?”
  他顿时沉默。
  是啊,两个孩子从失踪到现在已经三年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但他们依旧不打算放弃,他是这么安慰妻子的:“只要一天没有坏消息,就说明他们在什么地方生活着,只要我们不放弃总有找到他们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