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27
作者:林一平      更新:2023-05-10 09:10      字数:8895
  中午无风, 灿烂的冬日暖阳,让人几乎忘记了这是四九的天气, 潘志陪着严虹在楼下晒太阳,远远就看到一片红云飘了过来。
  “彩虹儿,那是李敏吧?”潘志提醒严虹往西边看。
  “是啊。”
  说话的功夫, 李敏走到小两口的跟前了。
  “敏敏,你怎么穿了这么一身红?是穆杰回来了?你今天要摆酒了?”严虹吃惊但满怀欣喜地问李敏。“我们昨天值班, 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李敏略略羞涩地回答她:“哪有啊, 不是穆杰回来了。昨天我去参加尸检。穿红色的辟邪呐。”
  “这样啊。”严虹皱起好看的眉头。“幸好买了两套。那你赶紧回家洗澡。你昨天就该回来好好洗洗的。”
  李敏笑笑:“那我先上去了。你差不多也回家吧,中午容易把人晒黑的。少晒会儿啊。”
  “嗯,我一会儿就上去了。再不晒太阳我都得缺钙了。”
  进入妊娠中期,严虹发现自己偶尔在睡梦中开始出现小腿抽筋的现象。于是她除了补充vc钙片、鱼肝油、vd、多喝骨头汤外,也会尽可能地晒太阳。
  没有阳光的催化作用,这些吃再多,也不可能在体内转化成自己和胎儿需要的营养。
  *
  李敏到家, 发现哥嫂和弟弟都回来了。她这一身大红又换来他们一阵震惊的询问。她匆匆回答了几句, 便说:“你们先吃饭, 我洗个澡再吃。”
  等她快速洗完澡、拿着吹风呼呼吹头发的时候,梁工在洗手间外面喊她了。
  “敏敏, 穿好没有?阳阳要上厕所。”
  “好了好了。”李敏已经套上棉毛衣、棉毛裤在吹头发。听见母亲在洗手间外面敲门, 她赶紧打开洗手间的门,放侄子进来。可阳阳他不是要上厕所, 进来就拽住她的棉毛衣后摆, 对她手里呼呼作响的风筒表示出要摸摸的兴趣。
  “这小子, 有什么新奇的玩意都不放过。阳阳,你不是想撒尿是想看姑姑的吹风是不是?”
  “不是。我要撒尿的。我没说谎。”
  胖小子一步三回头地扭到蹲便跟前,要不是李敏手快,他得栽进蹲厕里。
  “你啊你。”梁工伸手叉到孙子的两肋下,把稳他之后说:“不专心走路,看你磕掉牙怎么去幼儿园,好好撒尿了。”
  “阳阳,你好好撒尿。”
  “嗯。姑姑,你也给我吹吹呗。”
  “等你撒完尿给你吹。”李敏笑着哄他。这小胖墩于是就憋红脸、也想撒出尿来,可好一会儿才挤出能装满白酒杯的那么点儿尿。
  “你这可真是金贵的童子尿啊。”李敏笑谑侄子。
  “妈,吃饭前我带他撒过尿了。”当叔叔的过来抱阳阳。“你又想捣乱了是不?”
  李敏把手里的风筒调小风量,对着阳阳的脑袋吹过去。胖小子叽叽地笑着、躲着、捂着脑袋被抱了出去。
  “敏敏,快点儿把衣服都穿上,这开了门凉气都进来了,免得感冒了。”
  “嗯。”李敏放下半干的头发,把毛衣毛裤都套上,开了气窗,过去吃中午饭。
  “尸检结果怎么样?”已经吃完的一家人,都还坐在饭桌边等她回来说新鲜事儿呢。
  “心脏破裂,心包填塞。不是肺栓塞。”
  一家人都面面相觑。等李敏耐心把原因讲了以后,她嫂子先摸着心口说:“那岂不是做手术反而死得快了?”
  “不做手术他在床上躺的要更久,可能出现这样事儿的几率更大。还有,要是骨折的时候,就是手术前,已经有脂肪细胞游离入血了,也可能是这结局。”
  “那就是怎么也逃不过去的了。”
  “嗯。”
  “这人,这命可真不好。”
  李敏讲完了、午饭也吃完了,全家人对此事唏嘘一阵子,然后该干什么的去干什么。唯有好奇心最大、却没听明白的阳阳追问不休。
  “姑姑,什么是尸检?什么是栓塞?”
  胖小子处于什么都想知道的十万个为什么年龄段,可这两个问题真不好解释。
  李敏边穿大衣边搪塞他说:“让你爸爸给你解释。姑姑得上班去了。”
  *
  李敏推门离开家、正准备下楼呢,严虹家的门拉开了,龚海当先喊了一句:“师妹等等。”
  “龚师兄,过年好!”
  “过年好。进来和你说几句话。”龚海向李敏招手。
  “什么事儿?我不好回去太晚的。”李敏进了严虹家,反手先关上两道门。她站在门口的地垫上没有换鞋,看到刘娜和严虹都坐在餐桌边,潘志也含笑在削苹果皮,四人的眼睛都盯着看她呢。“你们想问尸检的事儿,是不是?结论是冠脉栓塞,心脏破裂,心包填塞。娜娜,你要是想问栓子怎么来的,让潘老师给你讲。”
  刘娜满足了,看李敏着急要回去的模样,大度地摆手放了她:“行了,你上班去吧。”
  龚海却跟在李敏身后说:“李敏,明天中午到我们家吃饭怎么样?娜娜她姐姐想请大家聚餐。”
  李敏为难了,她觉得还是对龚海实话实说好。“龚师兄,我爸妈全家人过来过年,明天吃完中午饭就回去了。我也就每天中午这一小时和他们聚聚。”
  潘志就说:“龚海,刘师姐的月份比彩虹儿还大呢。可别让她张罗了。我看不如哪天中午来我们家了。小艳做饭菜也很好吃的。”
  严虹立即说:“下个星期天过来我家聚吧,把小凤和吴冬也叫上。”
  龚海就看刘娜。
  李敏直接说:“好啊。就这么定了。我先回医院了,你们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行啊。你赶紧回去吧。”严虹知道李敏把上班时间卡得很准,立即催促她离开。
  龚海就说:“那我回去问问他们俩,看看他们有空儿没有?”
  潘志就说:“他们有没有空没所谓的,咱们医大毕业的这些人,应该趁着这几天科里都没什么事儿,好好聚一次。”简单的以4个女孩子为枢纽的聚会,在潘志这里被放大了。
  娜娜喜欢热闹,她马上说:“好啊。从彩虹儿去年跟你去旅行结婚,我们就没在一起好好吃过饭了。把医大这几年毕业的都找到一起聚聚,太好了。反正这个月也没什么事儿的。”
  龚海立即赔笑地看潘志,潘志却不在意地笑笑、接着刘娜的话说:“所以彩虹儿说在我们家聚啊。我们将功折罪。你喜欢吃什么,我们让小艳早早给你准备好。”
  严虹笑眯着眼,走去屋角拨电话。
  “喂,我是严虹。”
  ……
  “吴冬啊,过年好,小凤在不在?”
  ……
  “小凤,过几天在我们家聚会。嗯,就我们医大毕业的带家属啊。你和吴冬一起过来啊。”
  ……
  “噢?他过完元宵节就走?那没事儿。那咱们就下周了,看看大家都不值班的选个中午,敏敏也好能参加。你等我问好了告诉你。龚海和娜娜在我家呢,不然你俩也过来了。”
  ……
  严虹撂下电话说:“小凤说她和吴冬马上过来。”
  “要不是敏敏得去上班,咱们现在人就全乎了。”刘娜笑得轻松惬意。她姐姐放了寒假就过来省院这边住了,她每天除了睡觉,三顿饭都在姐姐家里吃。龚海与霍博士一起分担做饭等家务活,刘娜姐姐心情舒畅,昨天以霍博士的名头请柴主任,又由柴主任出头,把77一直到80这几届的医大分来省院的校友邀请到一起聚餐。
  这不,昨天聚餐愉快,她今天有心情给刘娜张罗聚会了。
  吴冬听说可以去潘志那儿,心里也长草了。他不想继续在家被考问了。于是他在冷小凤的催促下,乍胆子去找范主任请假。
  “妈,龚海和刘娜都在严虹家呢,潘志邀请我们过去商量下周聚会的事儿。”
  范主任失笑,心说自己又不是要吃人的,儿子这才三四天怎么就怕成了这样?还是学的不到家!
  她的笑落在吴冬眼里,吴冬就紧张了。“妈,小凤都答应了严虹,我们去坐一会儿就回来。我回来会把上午的背好。”
  “行了,别像个小学生似的,你多大的人了。平时多用功,考试就轻松。去玩去吧,放你们半天假。”
  冷小凤得知可以出门,兴高采烈地换了过年预备的新衣服。范主任又收拾出来个装得满满的塑料袋,交给吴冬提着。
  “过年不好空手上门,这给严虹预备的。”
  “小凤,你别太累了啊。”吴主任不放心地叮嘱。看看,人家是直接定义了出门要累着的,只强调别“太累了”。
  吴冬和冷小凤赶紧答应了,匆匆出门。
  出了单元的楼口,冷小凤深吸一口气,外面的空气真好,清冽夹杂着满满的,嗯,自由的味道。她侧脸看紧张搀扶自己吴冬,也是一幅逃出生天的模样,搥了吴冬一下。
  问他道:“你是不是也想出来走走了?”
  “是啊。我这辈子就没这么学习过。要是我上初中时,我妈能这么管我,我早能考上协和、北医了。”
  “那我能拿全省状元,在大学能拿到年级第一。哎,吴冬,你说妈是怎么记得那么多的,啊?那些儿科不常用的药,她都记得药量、毒副作用、适应症、禁忌症的,我太佩服她了。”
  “我爸也佩服我妈这点。他说我妈的记忆力绝对是第一流的。可惜我们仨谁都没像我妈。”
  冷小凤却说:“大雅姐还是像的。我跟她出去买东西,无论什么东西,去年前年买的是什么价格,她都记得。在批发市场和中兴商厦走一圈,大部分的衣服卖什么价格、在那个位置,她也记得非常准确。”
  说着话儿走到严虹所住的那个单元口,冷小凤停下脚步说:“你也像你妈。你那些邮票,哪一张发行的背景、面世的时间,国内的咱们就不说了,国外的你都能记得,你说你要是把这精力用在背语文、政治、历史和地理上,是不是高考就能考个高分?”
  吴冬歪歪嘴:“我当初选理科,就是不耐烦去背历史地理……”
  冷小凤笑着打趣他:“想偷懒结果要背的药典有1000多页。还要背一辈子,一个字也不能错。”她学着范主任的样子,上下打量吴冬,略微皱皱眉、抿下嘴唇,再咧下嘴角挤出一个微笑。
  “小凤,我昨天是这么讲的么?你找出来给二冬复习一下相关内容。”
  “你该去考表演系的。”吴冬被冷小凤打趣了也不恼。“咱们先进去了,外面凉,你别感冒了。”
  “好吧。要是不冷,咱倆就这么在外面站着也好。”冷小凤意有所指。
  吴冬心领神会地说:“等七月份我回来,咱们就搬回去住。”他这几天也被亲妈整怕了。
  “爸不会同意的。”冷小凤斩钉截铁地告诉吴冬。
  吴冬默然。他没想到父亲对冷小凤肚子里的孩子会这么紧张。
  吴冬才站到严虹家刚抬起手想敲门,防盗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潘志笑道:“快进来吧。”
  吴冬将手里的塑料袋递给潘志,“我妈妈让我们带给你家严虹的。”
  “哎呦,让你妈妈费心了。替我们谢谢你妈妈啊。”
  刘娜牵着冷小凤手,把她拽到椅子那儿,按着她坐下就问:“你这是怎么啦?怎么这眼窝都是青的?你几天没睡好了啊?”
  龚海的脸色立即就转黑了,捅一下刘娜,说:“不是要商量聚会的事儿?”
  潘志笑:“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在我家吃饭,一边吃一边商量啊。彩虹儿,你们仨要不要先去睡会儿?”
  严虹立即站起来说:“走吧,先去睡会儿,等咱们睡起来了,他们也该商量出来结果了。潘志,你们随便商量好做什么菜啊。”
  “好好。”
  刘娜和冷小凤去严虹家的客房睡觉。小艳赶紧给俩人拿被子出来,严虹把自己被子里的热水袋拿过来说:“这都是中午烧水灌的,被子床单也是过年前换过的。你俩放心睡吧。”
  安顿好俩人,严虹回房间睡觉,小艳被潘志打发去那两家送信。
  潘志看吴冬少了精神的模样,仗着自己比他大了两岁,就劝他道:“我听说彩虹儿她们科主任那天还过去你家了,不全是扫雪累着的原因吧。来日方长,你也悠着点儿。”
  吴冬不好意思了,再看龚海的脸上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他忍着羞恼为自己辩解:“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想到母亲的叮嘱,便小声地把冷家催逼小凤卖房、小凤把俩人手里所有的活钱、还有这几个月的工资等都邮寄了回去,以及自己这几个月,都靠着向赵大夫借钱的事儿说了。
  但他隐瞒了冷小凤向医药代表借钱之举。
  潘志听了他的解释后,满脸同情地安慰他道:“估计是他弟弟受不了集体宿舍、他爸妈才想买房的吧。吴冬,我才毕业回去的时候,差点被没人管卫生、也没人管熄灯的集体宿舍逼疯。
  半夜都不敢摸黑起来上厕所,怕一脚踩到啤酒瓶子上滑倒了,也怕进了没灯的厕所踩到什么。宿舍里别说那个臭袜子、脏鞋子了,就是果核、烟头儿,都是满地乱丢的。屋子里的味道就是开着窗户都能熏吐人。”
  龚海点点头说:“咱们省院的单身汉宿舍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有女孩子要来的时候,大家能一起先把卫生收拾了、装装样子。
  其实我觉得最糟糕的是,上了一宿夜班回来时,发现自己的床上躺了个素不相识的人在呼呼大睡。叫醒了问问吧,人家还一脸的不高兴。都不定是哪屋、谁的什么亲戚或是朋友来讨宿的。唉……”
  吴冬读书一直住在学校的学生宿舍里,那都是有管理员且每周要检查卫生的。他还真不知道居然有这样埋汰和混乱的职工宿舍。他不敢相信地说:“咱们都去过小凤她们那寝室啊,她们都干干净净的啊。”
  龚海笑道:“你去女生的混合寝室看看,也未必会很整洁。她们那间宿舍能评上省院第一了。”
  “这和她们四个处得好有关。不然有的人就是从来不参加搞卫生,一月半月的别人可以替她干,三月两月的还是躲懒,别人就不会愿意替了。然后整个屋子就越来越脏乱,直到和男生宿舍差不多。”
  “这样啊。”吴冬恍然,看来自己还是经历的太少、知道的太少了。
  “我记得她弟弟是在外科工作的,是吧?”潘志问。
  “是啊,和他哥哥在一家医院。现在普外科轮转呢。要我说留在省院多好,杨宇不都去外科了嘛。”
  吴冬对这事儿是真有点儿不高兴的。多少人想留在省院而不得,但冷小凤的弟弟居然不想来省院。白与舒院长打好招呼了……果然是上赶子不是买卖。
  “她弟弟回去也好。他们家内外科的大夫加上护士都有了,她妈妈一直身体不好,一般的小毛病,她自家孩子就都能解决了。”潘志见吴冬的情绪不高,便给他宽心。“像我爸妈要是以后有什么问题,就只能直接来省城这里了。”
  龚海也配合着点头:“是啊是啊,咱们谁家都是只有一个学医的,不像冷小凤他们家,兄弟姐妹都在医院。以后放开了,他们开个诊所是没问题的。正好你又是学药的,全乎呢。哎,你今年夏天就毕业了吧?”
  “是啊。今年7月毕业。”
  “像你这样多好,带工资读大学。我那时候一个月只有20元,恨不能一分钱掰成四瓣花。”
  “我倒是想和你们一样读医大呢,这不是考不上嘛。”
  “这也不怪你,你在省城,家里父母都有工作,条件好,就不想学习了呗。”潘志给吴冬找理由、磨脸面。
  龚海却说:“我看他是太沉湎集邮了。潘志,你不知道,他有整版的猴票呢。”
  “那可值老钱儿了。听说四联的都上千块了?”潘志很卖力地捧场。自己和龚海,因为各自的妻子,天然就与范主任这边的关系近了一层。自己虽然是由陈文强调进来的,但不论是陈文强还是范主任,都是舒院长麾下的。
  “嗯。四联升值也挺快的,但是还是比不上整版。今年暑假我就陆续卖了几张整版的猴票。”
  “你怎么舍得?”龚海吃惊极了。
  “我不舍得也没办法啊。总不能我爸妈给我买了房子,剩下我捂着自己的邮票,等他们给我出装修钱啊。”
  潘志到省院才半年多点儿,但他从医药代表手里得到的用药提成,就比他过去在市级医院全年的收入都要高。吴家守着范主任这个省院用药的“现管”,会没钱给吴冬装修房子?他才不相信吴冬卖邮票的话,但他却立即说:“唔,你这说法对。吴冬,你看看,我家这客厅缺什么不?”
  吴冬扫了一眼说:“电视?沙发?”
  “太对了。我爸妈就给了那笔钱,我也不能用尽、我也不敢用尽。他们都是农民,没什么老保的。万一什么时候他们需要来省城看病了,那开销我就是想跟哥兄弟姊妹们要,我也张不开那个嘴。张嘴了也未必能要到。家里就供我一个读了大学,剩下有初中、有小学的。”
  潘志为了劝慰吴冬,把自家的、大学同学的一些事儿说出来给吴冬听。这在吴冬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渐渐地他在潘志这样“难唱的经”面前,卸下了几分对冷家追着要钱的反感。
  他坚持自己更难接受的应该是冷小凤没和自己说就往家寄钱、没和母亲打招呼就跟医药代表借钱。
  吴冬连日的郁气和压力,在潘志用心的开解下,在龚海无意的劝解下,等冷小凤她们睡醒了午觉的时候,基本已经疏散干净了。冷小凤看着吴冬彻底恢复了平和,言行间又开始模仿舒院长了,她便在晚饭时特意敬了潘志和龚海。
  “潘师兄、龚师兄,谢谢你们啊。”冷小凤敬酒是很真诚的。潘志当仁不让地饮了冷小凤敬的这杯酒,龚海端起酒杯要喝,却被刘娜拦住。
  “小凤,你为什么要谢他俩?”
  “你不是看到我眼圈黑了嘛。我俩吵架了。你家龚海和潘师兄劝好他了。”冷小凤直言不讳。自己现在不说,难道龚海回去能不告诉刘娜吗?
  刘娜等潘志和龚海喝完酒,见吴冬又给他俩敬酒就责备吴冬道:“吴冬,你在外读书,小凤虽然有你爸妈照顾,但怎么也不如你在家吧。你才回来几天,怎么就能跟小凤吵架?你忘记小凤是孕妇了?她还怀着你的儿子呢。”
  吴冬咧嘴,当着小凤的面说她背着自己给娘家寄钱?这得怎么跟刘娜说。他看向龚海求救。
  龚海只能硬着头皮上阵:“那个娜娜,他们都和好了,你就别揪住不放了。”
  潘志心说坏了,这最后那半句怎么能说出来呢?这哪是劝架,这是惹火烧身呢。他赶紧说龚海:“怎么是娜娜揪住不放呢?龚海,你说错话了,自罚一杯。”
  龚海立即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朝刘娜讪笑,马上端起酒杯要喝酒。刘娜又心疼起龚海了。“他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你们仨一起喝。”
  吴冬见刘娜放弃追问自己,立即端起酒杯喝完,那急匆匆的样子,差点儿呛到了。冷小凤体贴地给吴冬拍背,然后对刘娜说:“娜娜,不怪吴冬,那事儿怪我。我爸要给我妈换楼,让我把那一室一厅卖了。李敏和严虹都劝我不要卖。可是……”
  刘娜立即说冷小凤:“于是你就借钱寄回去了?你真行,五六千的你也敢借?你拿什么还啊?”
  刘娜的敏锐,让吴冬很吃惊:刘娜居然知道冷小凤有多少钱?连潘志和龚海也觉得很诧异。
  其实在集资房装修前,冷小凤攒出来多少钱,去年严虹她们仨都知道的。不然她也不可能只铺了地板、然后连床都没买、就打地铺睡。
  这么一想,在座的人算算那“一室一厅”差不多的价格,也就都明白了刘娜怎么推算出来的五六千块了。
  *
  龚海挽住刘娜的胳膊说:“娜娜,小凤也不想的,可她也没办法,她弟弟住在单身宿舍要倒班呢。休息不好,在外科容易出事儿的。你要不信,我改天带你去咱们医院的男生宿舍走走好不好?”
  “去干吗?我又不是没去过。你原来那宿舍脏得都下不去脚,能把人恶心死。”刘娜一脸的嫌弃:“我怕熏坏了我儿子。”
  潘志笑笑说:“单身汉的宿舍都是那样。他弟弟才上班,休息不好也不行。要是没有退路,也就只能咬牙硬挺了。这不是小凤这里能帮上忙嘛,所以她父母才想买房子。刘娜,小凤她父母也是没办法。”
  龚海就又把男生宿舍的混乱说了一遍。
  严虹拿过白酒瓶子、给潘志倒了一杯酒,满脸的钦佩赞叹:“我敬你。”潘志当初也是那样的居住条件,但他不仅本职工作做得无可挑剔、教学秘书的工作也很出色,并且还连着参加了数次的研究生考试。
  潘志端起酒杯,眼里都是被理解的感动和荡漾的情谊:“彩虹儿,谢谢你理解我。”
  他一仰而尽后,刘娜和冷小凤也想明白潘志的不易了,俩人抢着要给他倒酒,潘志赶紧说:“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快坐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连着三杯白酒下肚,潘志打开了话匣子。
  “小凤,你不要觉得你父母偏爱了你弟弟。我当初读中学的时候,上头俩哥和一个姐姐结婚了。下面还有一弟一妹,也都在我读大学期间结婚了。别人都能自立、不朝父母要钱了,唯独我,要每个月朝父母要生活费。学校那点助学金是不够的。”
  在座的人都静静地看着潘志。他说的内容,离他们的生活有点儿远了。
  “可我上班没多久,正好赶上医院的宿舍楼交工。我看着有泥瓦匠蹲在单元口,用纸盒皮写个牌子:一天10块。你们想不到我当时是多么惊讶的。那时候本科毕业的工资是52块每个月。我去打听这10块钱都能干什么活,结果发现我父亲和哥哥都能做。”
  潘志又喝了一口酒。
  “我连夜回家,把事情对我父亲和俩哥哥说了。他们也信我,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家伙什跟我来了市院。从八月中到给暖气,二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每天都没有闲着。中间我弟弟也过来市院帮忙。后来我堂兄弟、表兄弟有这门手艺的,也逐渐加入到潘家的装修队伍里。没有手艺的,从小工做起。现在那装修队,亲戚连亲戚的,都已经有三十多人了。”
  “你们可能想不到,我读大学期间,我哥姐偶尔会塞给我一两块钱。那些堂亲、表亲,他们中有的人在过年时给我一元钱的压岁钱,我都感动得不得了。当然有给更多的、也有不给的。彩虹儿看过我那记账的本子。我一位亲戚曾说:拿着,就当我们以后要找你看病先送的礼。”
  潘志把杯里的酒全喝掉,哑着嗓子说:“那句话是带着几分施舍的意味。可我真的是不能不接着……而我工作后,凭着外科工作接触的人多,病房里的每个患者我都会问问,谁家有亲戚朋友需要装修的。
  你们看,我把他们带出来了……这几年下来,家家的经济都变了样。我就是以后不帮他们看病、帮不上他们看病,我也不欠谁的人情了。
  小凤,那是你亲弟弟,你有余力能帮的时候就帮了。你要记着以后遇事先和吴冬说。吴冬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是吧,吴冬?”
  吴冬伸手从冷小凤的手里夺过酒瓶子,给潘志倒酒,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来说:“潘大哥,谢谢你。”
  潘志是为了自己能与小凤好好过,才把既往那些生活的艰苦说出来。吴冬他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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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件事,不同角度的理解,就会有不同的答案。
  前面有穆杰因为潘志几次都没考上研究生,不怎么瞧得起他。
  更因为潘志想走严虹这条路到省城,对他存有轻视。
  其实穆杰是不了解住院大夫的生活,尤其是家在外地不得不住在单身宿舍的年轻大夫,
  想有自己的时间看书,想找到一个安静的空间,很难的
  我有个高中同学,为了有安静的空间看书,居然在寒冬寒月,零下十几二十度的天气,搬到没有暖气的仓库里,一直到考上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