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簿·星海_194
作者:与沫      更新:2023-05-11 20:15      字数:1998
  但在他躺在帐篷里,身上裹满了纱布的时候,某些言论却悄然在人群中流行起来。
  一队守夜的士兵刚刚结束了巡逻,他们围坐在火堆边,有人脱下鞋子凑在火边烤汗湿的鞋袜,有人不顾旁边的臭气拿出带着咸味的干粮烤着吃,有人拿出随身的小酒壶浅浅地呷了一口,橘色的火光印照在众人沉默而黝黑的脸上,气氛显得有些诡谲。
  过了半晌,有人忍不住说:“哎,你们听说了吗?那位大人……好像不行了。”
  “别瞎说!”有个年纪大的老人立刻呵斥道:“容先生不会有事的。”
  “但是……”另一个瘦小的士兵喏喏地说:“那种攻击……能活下来……才是最不可思议的吧?”
  “是啊。那时候,我还以为……我们都以为……所有人都完了……”
  “你们说……容先生……他真的是人吗?”有人情不自禁地问道。
  这一句话好像给众人施加了某种咒语,众人一时都沉默下来,他们不敢看周围其他人的眼睛,也不敢让别人看到自己眼中的神色,只是盯着那柴火上跳跃的火苗,心思各异。
  “我……我听过一个说法……”又矮又壮的一个黑脸士兵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小声说:“听说,容先生是从外星来的。明白吗?跟我们的祖先一样,是从外星球来的。他也是人类,只是外星球有专门的修炼法,能让普通的人修炼得和传说中的神明一样强大,所以容先生才那么厉害。”
  “真的吗?”另一个人渴望地说:“那……那样的话,要是我们也能修炼的话……是不是能跟容先生一样强大?”
  “别说一样了,就算是有容先生的十分之一,我都满足了。”
  “呵!”有人嗤笑一声,冷冷地道:“别做梦了。容先生可是连其旦、卡伦比都没有传授修炼法,凭什么把那么珍贵的修炼法教给我们这种人?”
  众人沉默一阵。
  一个年纪最小、面向最为稚嫩的少年士兵含着眼泪说:“可是,我们是战友啊!如果……如果我们也有修炼的话,那我父亲、我大哥、我二哥、还有我弟弟,可能现在还活着……”
  “容先生教了我们那么多东西,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把我们最需要的东西传授下来吗?”
  “是怕我们学会以后,也会变得跟他一样强吧?”黑脸士兵讥诮地说道:“人人都强大起来了,那他还怎么保持至高无上的地位?”
  “别瞎说!容先生不是那样的人!”年长士兵怒道:“别忘了,要不是容先生,你现在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跪在奴隶主脚下、连当狗人家都嫌弃的东西罢了!”
  “容先生有恩于我们,这我承认。”黑脸士兵冷静地说:“我感谢他,真的。但他把真正的好东西都藏起来了,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这些人在战场上拼命却一句话也不说,这也是事实吧?要是以前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每次最危险的敌人都是容先生挡下来的,没有他,我们也不可能打赢这一次次的战斗。但他现在受了重伤,可能不行了!难道还要把那些东西都带进棺材里吗?阿叔,以前的恩情我们不否认,但以后我们也要活命啊!容先生要不留点东西下来,那万一他……我们怎么办?我们的孩子怎么办?难道再回去给那些杂种当奴隶吗?”
  相似的言论,在营地里渐渐流传开来。士兵们在巡逻时、吃饭时、睡觉前、训练中,都忍不住讨论着类似的话题,虽然依然有人在为容远辩论,但渐渐地,站在他那一边说话的人越来越少,怨恨、不满的情绪则是越来越多。
  容远靠在床边,神色始终是冰冷而平静的。那些言论,即使谈话的人在很远的地方而且压低了声音,他也能听得见,更何况有些人还故意就在他的帐篷外面大声抱怨。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生气的,甚至觉得愤怒、想要报复之类的。但那样的情绪他都没有。
  ——太累,而且不值得。
  更何况,他这次受的伤实在太重,就算他有治疗的能力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因此大多数时候,他都没有心情去理会外面的人在说些什么,只顾着忍耐浑身上下无休无止的疼痛。
  但这一次,面前这人的每一个字他都听进去了,就算是容远,也不免觉得惊讶。
  “你说什么?”容远垂着眼睛,看着半跪在他面前的男人,问道。
  “煽动这些言论的,肯定是那几个小子,只有他们才能这样无声无息地传播这种大规模的谣言。他们自己不敢主动来面对您,就蛊惑其他人来逼迫您。”
  其央的失望和痛苦都隐藏在他内心深处,呈现在他那棱角分明的面容上的,只有一如既往的坚毅。
  “我会阻止他们。”其央说:“请您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愚蠢!”容远冷冷地道:“他们早就不是跟在你背后亦步亦趋的孩子了,那些年轻人的野心和贪婪超出你的想象。既然他们短短几天就能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说明他们有这些想法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拿什么阻止?现在军队里还有几个人愿意听你的命令?”
  “用我的命。”
  其央平静地说:
  “用我的命来阻止。”
  容远愣了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的神色很平静,但也很认真,他是真的这么想、也会这么做的。
  ——拼上一命,阻止那些人此时针对容远的种种诡谲心思。
  容远又垂下了眼睛,淡淡地说:“蠢。”
  “你走吧。”他微带嘲讽地说:“这些伎俩,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