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星空,那片海(网络版) 第36节
作者:桐华      更新:2023-04-14 10:28      字数:6000
  我被戳破了心事,不好意思了,忙掩饰地说:“你去换衣服化妆吧!我等你。”
  不到二十分钟,巫靓靓就换好了礼服、化好了妆,摇曳生姿地走了出来,一袭玫瑰红的长裙,纤秾合度、张扬热烈,犹如晚风中盛放的玫瑰,我忍不住惊叹,“何谓尤物?你就是现身说法啊!”
  巫靓靓笑挽住我的胳膊说:“走吧!”
  第29章 chapter 14---2
  我们到酒会现场时,我才发现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小酒会。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穿梭不息的白衣侍者,还有衣冠楚楚的客人,怎么看都很像是我在好莱坞电影中看到的隆重晚宴,难怪巫靓靓的奶奶要特意为我准备衣服和首饰。
  一路走来,一直有人在打量我们,我有点局促不适,巫靓靓却顾盼生姿、十分享受众人的瞩目。她笑着说:“别紧张,他们只是在欣赏你的美丽。”她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朝我眨眨眼睛,“谁叫我们今夜一个是烈火玫瑰,一个是清水百合,并蒂双开,男人最大的梦想!”
  我苦笑,“这就是你奶奶仓促准备的小酒会?”
  巫靓靓无奈地说:“今晚对她很重要,老人家很注重仪式感!你该庆幸,她时间有限,邀请的客人也很有限,如果再多给她几天时间,估计连非洲部落的酋长都会来。”
  我好奇地问:“为什么你一直说今晚对你奶奶很重要……”
  “小螺!”
  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我回过头,发现竟然是周不闻和周不言。他们惊讶地瞪着我,把我从头仔细地看到脚,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我一样。
  我也毫不客气地细细打量着他们。这两人挽臂而站,透着亲昵,明显是一对情浓意合的恋人。只看外表,男子斯文、女子秀丽,的确是一对璧人。可想到周不闻竟然撇下自己的女友,跑来装模作样地追求我,而周不言竟然能眼看着自己的男友对别的女人玩暧昧,我觉得有点恶心。
  大概我的眼神太嘲讽,周不闻不安地挪动了下身子,想分开一点和周不言的距离,周不言却挽得更紧了,示威地看着我。
  周不闻微笑着说:“小螺,你怎么在这里?”
  我对他看似温和有礼,实际高高在上的语气很不舒服,学着他的口气,也微笑着说:“不闻,你怎么也在这里?”
  周不闻的笑容僵了一僵,问:“吴居蓝没有陪你来吗?”
  我的语气柔和了,“他待会过来。”
  周不言再按奈不住,讥讽地说:“土包子!以为卖了两块破石头,就是有钱人了!拿着几百万人民币就敢来纽约炫富,当心你那个吃软饭的绣花枕头男朋友被真富婆看中,给抢走了!”
  吵架吗?我想赢的时候,还从来没有输过!我笑眯眯地说:“周小姐有空担忧我,不如先担忧一下自己,至少我男朋友从来没有企图出轨的不良记录。”我拍拍周不闻的肩膀,一副哥俩好,混不吝的样子,“大头,你有没有告诉你女朋友,你向我表白,还企图强吻我,被我拒绝了?”
  周不言气得脸色发青,“你、你……那根本不是真的!不闻是我的未婚夫,他只是假装……”
  “不言,闭嘴!”周不闻脸色难看地低斥,但已经晚了。
  一件因为没有证据,我一直鸵鸟地拒绝面对的事实摊开在了我面前。我盯着周不闻,用力掐着他的肩膀,有很多话想质问,可过于愤怒难过,反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竟然真的是周不闻!为什么?飞车抢劫、入室盗窃我还勉强能理解,可他怎么能那么对江易盛的爸爸?怎么能派了四个歹徒来袭击我?多年的情谊在金钱面前难道一点都不重要了吗?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拽离了周不闻的肩膀。已经熟悉到骨髓的温度,我立即反握住了他的手,才扭头看向他。
  在吴居蓝深邃宁静的目光下,我的愤怒和悲伤渐渐平静了。
  周不闻看到吴居蓝身旁的江易盛,脸色越发难看了。
  江易盛笑了笑,对周不闻说:“我记得第一次喝酒,是跟你学的,我觉得很难喝,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喝,还被你嘲笑不像男人。大头,我再敬你一杯!”
  江易盛随手从侍者端着的托盘里拿过了一瓶烈性洋酒,倒了满满一玻璃杯,仰起头一口气喝完。
  周不闻看着他,面如死灰。
  第一次喝酒,是年少友情的开始,最后一次喝酒,是年少友情的结束。因为当年的李大头,江易盛对周不闻所做,不再追究,但绝交酒后,周不闻再犯秋毫,江易盛会睚眦必报。
  想起年少时,我们三个躲在无人的海滩上,一边偷着喝酒抽烟,一边嘻嘻哈哈地说笑,再看看眼前,我觉得心里堵得很难受,本来盘旋在嘴边的质问都变得没有了意义。没有“为什么”,或者说“为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时光终究改变了我们的模样,让我们变成了陌路人,追问过去的时光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对陌路人没有任何意义。
  江易盛笑着把喝空的酒杯递到周不闻面前,周不闻却迟迟没有接。江易盛笑问:“敢做就要敢认!连喝杯酒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周不言并不懂江易盛和周不闻打的哑谜,看江易盛喝酒大概就像林黛玉看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饮茶,她鄙夷轻蔑地说:“你们这叫喝酒?连餐前酒和餐后酒的英文都没弄清楚就来参加violet的酒会,丢人现眼!不闻,我们走,不用理他们!”
  周不言拖着周不闻离开了,江易盛把空酒杯还给了侍者,我担心地问江易盛,“你还好吧?”
  江易盛说:“别担心我,也别因为周不闻影响自己的心情,不值得!”他瞅了一眼吴居蓝,笑得意味深长,“小螺,今天晚上你是主角,重头戏还没开场呢!”
  我看看他和吴居蓝格外正式的装扮,想起来今天晚上是来见巫靓靓的老板的,但我现在真的没心情和陌生人谈笑风生,只想赶快完成任务,返回公寓。
  “靓靓,你老板叫什么名字,他在哪里?”
  巫靓靓瞟了一眼我和吴居蓝交握的手说:“老板叫regulus,是拉丁文,意思是王子,也有狮子的心的意思。我奶奶马上就会介绍他和你认识。哦,我奶奶就是刚才周不言提到的violet,很多不了解她的人都以为她博学、神秘、优雅、迷人……”
  巫靓靓没有再往下说,因为宴会厅里骤然的安静,让我随着众人热情的目光已经看到了她奶奶,一个打扮得体、谈笑迷人的老妇人正款款走进来。她一袭黑色晚礼服,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年龄,可时光在她身上留下了优雅和风度,把每一条皱纹都变成了岁月的馈赠。一屋子花枝招展、争奇斗艳的女子,在她面前,突然之间竟好像都沦为了陪衬。
  我忍不住看看她,又看看巫靓靓。巫靓靓的面孔很亚裔,她奶奶却很西方,不是金发碧眼的西方,而是拉美裔的黑色头发、蜜色肌肤。两张面孔截然不同,却又能找出明显的相似之处。
  巫靓靓解释说:“我奶奶自称是吉普赛人,有西班牙的血统。我有印第安人和中国人的血统。”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巫靓靓的奶奶站在麦克风前,用英文致欢迎词。
  她的语速不快,发音也很标准,我基本都听懂了。她今晚邀请的客人都是和她有合作关系的朋友,有已经合作了上百年的老伙伴,也有正在拓展亚洲生意的新搭档。她的生意涉及到很多领域,地产、珠宝、制药、医疗、矿产、新能源……violet做生意的方式和现在企业的经营理念不太相同,她没有一家公司上市,全部都是私人拥有,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低调却富足的商业王国。
  我越听越好奇,这样一个聪慧优雅的女士究竟会为什么样的老板服务?要多有魅力的人才能让她臣服?
  violet突然看向了我们的方向,她伸出手,做出一个恭敬邀请的姿势,“如我之前告诉大家,我的家族只是替我的老板经营所有生意。今夜,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我的老板regulus。”
  大家都看向我们,准确地说,都是顺着violet的目光看着吴居蓝。我若有所悟,却难以相信,茫然地看看四周,试图找到另一个人,证明是我误会了。但是,周围再没有其他人,只有吴居蓝。
  今天下午他说过的话突然浮现在我耳畔,“我的人救了我”,百年前他就不是一个人,有人追随他、保护他。美国自从建国,除了一次南北内战,政局一直稳定,只要有稳妥可靠的代理人,当年的产业延续到现在非常正常。
  吴居蓝安抚地捏了捏我的手,放开了我,向着violet走去。
  violet退让到一旁,用力鼓掌,霎时间,整个宴会厅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violet和几个站在前面的老人都激动得眼含热泪,似乎正见证着一幕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了。
  吴居蓝却只是淡然地站在那里,冷峻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就好象拥有一切、看尽一切的王者,不管发生什么都理所当然。
  掌声渐渐停歇,吴居蓝对violet和那几个老人说:“good evening,my friends,i’m back!”
  他们又激动地用力鼓掌,看得出来,他们都如violet女士一样,不仅个人魅力出众,财力和社会地位也很出众,他们的一举一动总是会带动别人跟随,惹得整个宴会厅里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唯独没有跟着激动的人就是我、江易盛、周不闻和周不言了。
  周不闻和周不言正用最不可思议的目光瞪着我,一副“明明看到一个人踩了狗屎,却没想到竟然是金矿”的见鬼表情。
  其实,我的心情和他们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被我包养的人变成卖了我也包养不起的人,感觉真的很糟糕。而且,我一直或多或少地认为我是吴居蓝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可现在,我发现我顶多是几分之一,还是能力最弱小的那几分之一,让我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掌声停歇,那几个看上去很有社会地位的老家伙们一一上前向吴居蓝打招呼,他们或带着自己的儿子、孙子,或带着自己的女儿、孙女。他们的祖先应该都是从欧洲移民到美国的,虽然故土早离,可他们的外貌和语言依旧带着故土的影子,西班牙裔、德裔、意大利裔、法裔……他们每一个人用的语言都不相同,吴居蓝也分别用不同国家的语言和他们说话,一举一动,礼仪完美。
  众人簇拥中的吴居蓝让我觉得几分陌生,虽然我一直知道他穷得连鞋子都没有时,也不改傲慢和挑剔,但现在亲眼目睹他犹如归来的王者一般,淡然地接受着众人的欢呼和敬服,却是另外一种感觉了。他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他做的事我完全看不懂,他身边的人我完全不认识……他显得很遥远、很陌生。那个月圆之夜,即使他显露真身,告诉我他不是人,我都没有这种感觉,可现在我觉得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轻声说:“他还真的很像他的名字呢,一位王子!”
  巫靓靓盯着吴居蓝,毫不迟疑地说:“不是很像,regulus就是王子!”
  我愣了一愣,忍不住想,如果他是王子,那我是什么呢?会不会是午夜十二点前的灰姑娘,虽然穿上了美丽的公主裙,打扮得像一位公主,但终归是要脱下裙子,打回原形的?
  江易盛用胳膊肘搥了一下我,在他的示意下,我看到周不闻带着周不言静静地退到了人群外,正向着门口悄悄走去。盯着他们的背影,我竟然也有一种想逃走的感觉。
  “感谢诸位的光临……”吴居蓝的声音突然响起,竟然是中文。
  周不闻和周不言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看,我也回过了头,奇怪地看向吴居蓝。
  吴居蓝正目光犀利地盯着我,和他视线相撞,我不禁心里发虚,他看透我的所思所想了!他的目光带着一点怒气,似乎在说:你敢逃?你试试!
  吴居蓝盯着我,用中文缓缓说:“今夜邀请你们来不仅仅是想和诸位见一面,更重要的是想请你们见证我即将要做的事。”
  他穿过人群,迈步走向我,随着他的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我和他身上。
  从小到大,我都不是人群的焦点,也不习惯做人群的焦点,紧张地想后退。吴居蓝屈膝,单腿跪在了我面前,手上拿着一枚硕大的蓝色钻戒,“小螺,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如同听到了定身咒语,立即被定在了地上,震惊地问:“你说什么?”
  幸亏,不只是我被惊吓住了,人群中也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把我极其失礼的问话掩盖住了。
  吴居蓝盯着我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屏息静气地听完,立即展颜而笑,迫不及待地一把从他手里抢过了戒指,“我愿意!我愿意!”
  江易盛拼命地咳嗽,我才发觉,我似乎太着急了,应该眼含热泪、矜持地把手伸过去,让吴居蓝给我戴上戒指。可是,我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抢过来了,难道要我再还给吴居蓝吗?
  我捏着戒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吴居蓝本来犀利的目光柔和了,他笑着站了起来,很是自然地拉过我的手,替我戴上了戒指,就好像仪式本该如此。然后,他握着我戴着戒指的手,弯下身、低下头,非常绅士地在我手背上吻了一下。
  如同有一股电流从我的手背击向了我的心脏,让我刹那间激动得心跳加速、血液逆行,这一刻,我才头晕目眩地真正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吴居蓝,向我求婚了!是求婚!求婚!求婚!
  从这段感情的开始,我就一直是那个奋力往前走的人,吴居蓝一直表现得很犹豫,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是很想拒绝,只不过架不住我脸皮厚,可连我这个脸皮厚的家伙都没敢考虑结婚,吴居蓝竟然向我求婚了!
  真是奇怪!我依旧是我,他也依旧是他,只不过我的中指上多了一枚象征他承诺的石头,可是,一切都变了!就算他再说我听不懂的话,做我看不懂的事,周围都是我不认识的人,那又怎么样呢?不管再陌生的世界,他都会陪在我身边!何况,他还宁愿让所有人都听不懂,也要用中文,只是为了让我能听懂。
  吴居蓝握着我的手,盯了一眼周不闻和周不言,用中文对所有人介绍:“我的未婚妻,沈螺!”
  violet善解人意地帮他翻译成了英文,但她身边的所有老人都保持着沉默,似乎完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吴居蓝静静地注视着他们。violet第一个举起手,开始鼓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开始了鼓掌,最终整个宴会厅里又是雷鸣般的掌声。
  吴居蓝微微一笑,说:“谢谢!”
  音乐适时地响起,violet给巫靓靓打了个眼色。
  巫靓靓笑对江易盛说:“借用一下你的美貌!”未等江易盛反应过来,她就拉着江易盛走进了舞池,随着音乐,开始翩翩起舞。
  江易盛动作略微迟滞了一下,很快就跟上了她的舞步。
  他们俩,男的风流倜傥、女的艳光四射,舞步花样百出、又出奇得和谐,引得不少人也开始跳舞。
  围绕在吴居蓝身前的人渐渐散去,violet和那几个老人却没有离去,她恭敬地对吴居蓝说:“请跟我来。”
  我们随在她身后,走进了和宴会厅相连的一个休息室。
  侍者把门关上,音乐声和人语声都被关在了门外,室内显得很静谧。吴居蓝带着我在沙发上坐下,别的人全都站着。
  violet很亲切地对我说:“已经听靓靓提起过你很多次了,我可以叫你小螺吗?”
  中国人的礼貌,尊老爱幼,violet肯定算是长辈,我想站起来,吴居蓝却按住了我,我只能坐着不动,笑说:“当然可以。”
  violet微笑着向我介绍她身边的几个老者,每个人都会走上前,拿起我的手,弯身低头,轻吻一下我的手背。自始至终,吴居蓝一直坐在我身旁,一句话都没有说。我隐隐地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个西式礼节,更像是一个仪式,但究竟代表着什么,吴居蓝没有解释,我也没有问,只是尽可能地维持着从容端庄,不求出彩,只求不出错。
  等所有人和我打过招呼后,吴居蓝握住我的手,站了起来,开口说道:“沈螺是我选定的生命伴侣,从今日起,我们分享生命赐予的所有荣耀,也分担生命带来的所有苦难。”
  我心中震动,呆看着吴居蓝。
  violet几乎大惊失色地说:“regul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