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敲了五下, 干了一天活的玩家们终于又有了可以单独相处的空间。
  沈卯卯数了一圈，心里一惊：“怎么少了一个？”
  不是翟忆巧，除她之外又少了一个男玩家。
  蒋由和唐鹿森这两个新人都在, 云胜进和程瑞也在, 少的是那个和昨天晚上强行跟她们交换情报的张抛晦。
  程瑞道：“上午在前院换瓦的时候他从房顶上摔了下去, 当场昏迷，现在被人送去了医馆。”
  在这个档口独自离开邵家地图……恐怕是有去无回了。
  唐鹿森回想起之前那个场景，犹豫了一下后说道：“上午我就想说了——他掉下去的时候就在我旁边, 我感觉……他像是被人拽下去的……”
  说到这里，他脸上也有了害怕的神色：“当时他站得很稳，还提醒我小心脚下……怎么会突然就掉下去了？而且我就站在他前面, 他掉下去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直到落地听见响了, 我们才知道他摔下去了……”
  确实，人在摔倒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要抓点什么, 张抛晦显然不是那种宁愿自己摔死也不拖累队友的性格。
  沈卯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晚的黑影，不知道它跟张抛晦的掉落有没有关系……
  唐鹿森有些食不下咽, 他怕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怕自己也会这样无声无息地就被害了, 出事之前甚至一点预兆都没有。
  程瑞安慰他道：“不用害怕, 他会出事肯定是因为犯了副本的忌讳, 你平常一直跟我们行动, 是触碰不到忌讳的。”
  话音刚落，旁边的蒋由就问道：“你们总是提到‘忌讳’这个词, 可忌讳到底是什么？”
  程瑞道：“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 副本里到底有什么忌讳还需要我们慢慢探索……”
  蒋由又怼他：“既然你根本就不知道忌讳是什么, 为什么又能这么肯定地说那谁出事是因为犯了忌讳？”
  程瑞皱起了眉。
  蒋由摇了摇头：“恐怕你所说的忌讳, 要用人命堆过以后才能彻底了解，而我们，就是你用来了解忌讳的探路石。”
  程瑞站了起来：“你怎么会这么想？”
  蒋由也放下了碗：“我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想法。我吃好了，诸位慢吃。”说完直接转头离开了厨房。
  沈卯卯在心里给他的背影竖了个大拇指。
  兄弟胆真大，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程瑞露出一个颇为无辜的表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小唐，你不会也这么想我吧？”
  唐鹿森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却又很快恢复如常。他笑笑，说道：“怎么会？程哥，我还靠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呢！咱们不是说好了，出去之后我就加入你的公会，四舍五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又怎么会这么想自家人？”
  他说的是“我怎么会这么想你”，而不是“你肯定不会这么对我”，显然是对程瑞打得算盘心知肚明。
  但他并没有蒋由的勇气，又没有自己单干的能力，只能选择依靠居心不良的程瑞。
  程瑞满意地笑笑，坐下继续吃饭。
  只不过这回大家都没有了说话的意思，厨房的氛围变得又沉默又压抑。
  有些事在完全点明白之前，彼此还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是一旦被摆在明面上说明了，就绝对无法再回到从前。
  程瑞相比云胜进来说还差了一点，因为他没有云胜进的组织能力，他不想当所有玩家的领导者，只想把新人拿捏在手里，一开始的格局就小了。
  这么一想云胜进好像更坏了。
  沈卯卯偷偷往云胜进身上瞄，结果云胜进还是一副认真低头吃饭的模样，乍一看就跟没吃过饭似的。
  她有点搞不清他在想什么。
  难道真的如同她和娄京墨猜的那样，云胜进因为老婆出事而准备消极怠工了？
  想着想着，云胜进也放下了筷子，一声不吭地离了席，像一只阴暗的幽灵。
  唐鹿森嘟囔道：“一个个的……就不知道鬼片里落单的都不会有好下场吗？”
  程瑞道：“所以你可千万不能学他们……”
  唐鹿森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程哥你说的对，我听你的。”
  一顿饭结束，剩下的三个男人结伴离开了厨房，剩她们五个留下洗碗。
  等把厨房收拾完，天已经完全黑了。
  五人一起走出食堂，大红灯笼的光映照在地上，红彤彤的刺着人的眼睛。
  苏涵忍不住抓住了薯片的胳膊，三个女孩紧紧地贴在了一起，被冰凉的夜风吹了满脸。
  “你们要不要也靠过来点？”苏涵招呼她们，“好冷啊，好像比昨天更冷了。”
  沈卯卯被娄京墨热乎乎的手握着，心口都是热的，自然也感觉不到冷，闻言直接说道：“不用了，我们不冷。”
  两人走在她们三个身后，悠闲得像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
  月上柳梢，风吹树叶发出了“沙拉沙拉”的声音，青石板路被灯笼染成了红色，而这些红色又随着灯笼的摇摆而左右摇晃着，乍一看像是在哪个迪厅……
  这么想着，沈卯卯直接把这句话说了出来，顿时收获了前面三人控诉的目光。
  人家正害怕呢，她这么一说，直接把恐怖气氛都弄没了，显得她们非常小题大做。
  沈卯卯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神经粗，你们继续害怕吧，别跟我一般计较。”
  苏涵：“……”
  不过接下来的路确实没有之前那么令人不安了。
  她们像昨天那样路过一盏盏亮着灯光的房间，回到了仆人居住的小院。
  右边男玩家的屋子锁着门亮着灯，估计是准备睡了。
  三人回到自己的房间，沈卯卯借着月色和其他房间的光亮去窗台上摸灯台，准备去隔壁或者哪里借个火，结果她摸了瞅了半天，都没找到灯台去哪了。
  “有一个坏消息，你们听了别太紧张？”她说道。
  还没等她自问自答，娄京墨就说：“灯没了？”
  沈卯卯哭丧着脸转过来：“对，没了，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奶茶慌了：“怎么办？我们再去借能借到吗？”
  娄京墨道：“你们知不知道宝珠翡翠住在哪里？去找她们借。”
  苏涵赶紧道：“我知道！早上的时候我见她们从最右面的那间房里出来了。”
  娄京墨道：“走，一起去。”
  奶茶薯片连忙跟着起身，五人来到宝珠房门前，被人家记住了名字的沈卯卯主动承担起敲门的任务，边敲边说道：“宝珠，翡翠！你们在不在？！”
  里面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门被完全打开，宝珠站在屋里看着她们：“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沈卯卯言简意赅地说道：“你这儿有没有备用的油灯？我们屋里的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宝珠面露难色：“我们这儿也没准备那么多……”
  里面的翡翠突然说道：“对了，咱们这儿不是还有跟蜡烛吗？”
  说着拿着一截红彤彤的蜡烛走了过来，还附赠了她们一个火折子：“只有这个了，你们拿过去凑活用吧，天黑了，你们还是赶紧回到自己的屋子去吧。”
  “多谢。”沈卯卯握紧了蜡烛和火折子，福身向她们道谢。
  宝珠笑道：“没事儿，我们是朋友嘛，一截蜡烛恐怕撑不了一晚，你们再向周围的其他人借借看吧，没准会有收获。”
  沈卯卯再次道歉，两人互相客套了一句，宝珠就把房门给关上了，然后房间里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传出，安静得像是根本就没有过人。
  沈卯卯恻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突然背后一毛。
  为什么没有走路的声音，窗口又没有影子？
  要么是她俩本来就没影子，要么是她俩走路没有声音，无论哪种可能，鬼牌都吻了。
  那宝珠留下来的红蜡烛，他们还能用吗？
  显然不只沈卯卯一个人想到了这个问题，娄京墨也说道：“再去之前借我们油灯的那个丫鬟那儿问问，是不是她把灯拿回去了。”
  五人转头往里走，这回换成了苏涵敲门：“我们是昨天借灯的人，想问一下你今天有没把灯拿回来！”
  屋里传来了闷闷的一声：“没有。”
  “那你还有其他灯吗？”
  “也没有，那灯送你们了，不用还给我。你们……自求多福吧。”
  随着这最后一句如同呢喃的话音落下，这间屋子里也失去了任何声音。
  沈卯卯看向娄京墨。
  娄京墨看着男玩家们的窗户：“有怀疑的目标吗？”
  沈卯卯对她点点头。
  npc们人手一盏灯，自然不需要再上她们这儿来拿灯，整个下人住处只有新来的玩家少灯。
  不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趁她们没回来上她们屋里顺走了她们的救命油灯。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并没有明确的证据可以直接证明，没准是哪位鬼姐姐相中了她们的灯顺道就捎走了也不一定。
  所以沈卯卯只能轻柔地敲了敲隔壁的房门：“劳驾问一下，你们还有备用的灯吗？”
  里面的人像昨天晚上她们那样没有开门，隔着门说道：“没有了，我们是在里面借的，你们也可以过去借一下试试。”